第55章 千絲并萬縷
“誰啊。”被叫作“新洛”的少年臉色透明虛弱,他抬起頭,在鄭司杰欣喜卻陡轉(zhuǎn)驚愕的目光下接過員工遞去的拐杖,在員工的協(xié)助下站起來,把拐杖杵在地上。
鄭司杰的心頓時被揪緊,更殘酷的是,他看見少年目光空洞地對他微笑著說話:“你好,找我嗎?”
轟的一聲,鄭司杰只覺心上砸下一顆巨石。
頓了數(shù)秒,他驀然轉(zhuǎn)過身。
落荒而逃!
身體帶起的風,鄭司杰意識里有個聲音慌張無措:這不是他!不是他!不是!
一邊跑,一邊在腦海里拿方才少年的模樣跟記憶里的男生對比……
不一樣!那是陳新洛,會打籃球,體格高大,眼神發(fā)亮,陽光帥氣的陳新洛啊!
他的好朋友,為什么變成了那個樣子?!
兩年,才兩年,為什么?!
難道這就是他失蹤的原因么……
鄭司杰忽然被什么抽走了力氣,癱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大腦如遇山崩海嘯,白浪掀天,眼里一片模糊。
企鵝語音猝不及防的打來,鄭司杰木然接上,語音那頭劉知青著急道:“喂,你在哪里!我都拿完成績冊了!”
“哦。”鄭司杰沉默,像一只稻草人,毫無生氣。
劉知青見他不答,喊了好幾聲,還是不答,氣罵著掛斷了。
之后又手機又間斷響了幾次,有劉知青,有江純欣,也有林云暢,他渙散著眼睛看了眼,任由鈴聲唱著,沒接。
太陽漸漸落下,隱在西邊的山頭,留下兩三片淺淡的殘光。
……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暗淡,微微刮起風來。
風還是刺骨的冷,鄭司杰遲鈍地裹緊衣服,又發(fā)著呆,眼淚斷了線的往出來涌,很快被風吹干,留下淺淺的殘痕。
夜色漸漸深沉,遠處的路燈亮起,像遙遙天幕里的孤星。手機又震動,他低眉一看,手凝滯了下,摁下接聽,“喂?”
“發(fā)個定位。”本呈嘉的聲音依舊好聽,卻有些著急,“快點,我來找你。”
鄭司杰便發(fā)了。
本呈嘉道:“待著別亂跑,我馬上來。”
“嗯。”
很長時間過去,遠處傳來汽車疾馳的聲音,車燈遠遠傳來,破開一路寂暗。
本呈嘉來的陣仗是鄭司杰沒見過,抑或是電視劇里才見過的。
夜色深濃,寒風刮他在臉上,連空氣都是刀割似的疼,整個人都凍麻木了。
十幾輛黑色豪車,在夜色中劃破冷風,疾馳而來,在他面前齊齊剎住。
鄭司杰愣住,第一輛車的副駕駛上匆忙下來一個人,穿著白色棉衣,健步朝他走來。
他身上是清冷的草木香氣,連周身的空氣也沾上,鄭司杰意識恍惚,眼前一片虛影,聞到久違的清香,他思緒緊繃了一瞬。
那一瞬,他好像看見站在神壇上的白衣少年,光芒四射,朝他走來。
“你來了?”鄭司杰雙目通紅,一派失魂落魄。
見找了一下午的人就在眼前,卻如此精神恍惚,本呈嘉方才落下的石頭又提起,兩條胳膊幾乎下意識要圈住眼前的人,然而理智登時將他的心念制止,一雙手僵在半空,克制著收下來。
他將人扶住,簡短道:“先回家。”
鄭司杰說不出話,點點頭。
于是便被帶進車里。
本呈嘉朝穿著便衣的司杰點頭,司機會意發(fā)動啟程。之前他還奇怪,一向不怎么使喚人的少爺怎么突然曉得叫他了,原來竟是為了找朋友?
真是,他才準備吃飯,西裝都沒換就被叫來了。
當時少爺急成那樣,搞得老爺子以為出什么事了,一下子派了二十多個保鏢,結(jié)果就為了這么個朋友,真是興師動眾。
“你怎么樣?”看著萎靡恍惚的人,本呈嘉語氣都帶了顫音,手在他冒著虛汗的額上碰了碰,摸出一只白帕給他擦汗,“去哪里了?”
“我難受。”鄭司杰頭都要爆炸,完全不想聽人說話,可還是好聲好氣的解釋自己頭痛,發(fā)生什么等睡一覺之后再提。
本呈嘉不追問,任他閉上眼。
高速公路上,一輛輛黑色的車猶如暗夜中飛馳的巨獸,破開森寒的冷氣,疾入無邊的黑夜。
司機是本氏家族高薪聘請的保鏢之一。雖然本氏家族保鏢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他長得好,人又機警,所以被本老爺子專門派給小少爺,可小少爺為人低調(diào),很少使喚他,所以他平時基本都是白拿工資的。
今天被這么緊急的一叫,卻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同學,他心里奇怪,不經(jīng)意往后視鏡上看。
鏡子里,不喜歡跟人觸碰的少爺允許男孩靠在自己的肩頭,淡漠的眼里隱隱含著緊張,神情專注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實在想不出,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真是好兄弟。
鄭司杰一路昏睡,忽然接到盧玲的電話,這才驚覺自己下午都做了些什么。
他害怕地接起,電話里卻是盧玲正常溫和的問候:“司杰,時間不早啦,該回家了,你們班主任說你進步了,考了全班十三名,全級五百名。”
意料之中。
“好……”他看了眼本呈嘉,剛要說話,手機被本呈嘉優(yōu)雅奪走,聲音禮貌溫柔:“阿姨,鄭司杰跟我玩了一天,太累了,先在我家住一晚,您看行嗎?”
電話那頭頓了下,隨即囑咐地道:“好,那掛了,不要熬夜,早點休息。”
“好的,阿姨再見。”
掛了電話,本呈嘉把手機還給鄭司杰,鄭司杰腦袋一直很痛,痛得要命,腦髓扎了針一樣疼,終于忍到眼皮翻合,腦袋歪下去。
本呈嘉眼疾手快扶住他,改變打算,直接吩咐,“去爺爺家。”
話落,前面的司機僵直了身子,旋即反應極快的應下,心中卻驚濤駭浪。
小少爺明明對那座房子有陰影的……
這一動作驚動了整座別墅的人,家里不論是親戚還是做事的人均在驚訝中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站在大廳,管家則吩咐人敞開大門迎進少爺?shù)能嚒?
豈料他們等了許久,少爺一下車卻抱著一個半睡不睡的人直奔樓上,“叫醫(yī)生!”
本家聘有專屬于本老太爺?shù)乃饺酸t(yī)生,一聽命令,忙上了樓去,老爺子則示意眾人散了,自己則急急忙忙跟上去看情況。
上去時醫(yī)生已經(jīng)看過情況,開了些藥。
本老太爺站立在一旁,滿臉疑惑地看著孫子。本呈嘉眉心有些許憂色,見到爺爺,禮貌的問候。
老太爺點點頭,靜默著,不說話。
本呈嘉便去找水。老太爺約莫六十,鶴發(fā)童顏,眉目間可看得出年輕時的英氣,他看著床上的人,又看到孫子離去的背影,眸底顏色不清。
一個多小時過去,鄭司杰終于醒了,他揪了揪床被,邊上的人抽回神,見他醒來,傾身靠近,臉色舒展不少,“醒了啊,頭還疼嗎?”
大腦混亂不堪,四處狼藉,鄭司杰模糊的嗯了聲,這才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
這里不是他家,也不是本呈嘉家里。他看著本呈嘉端水拿藥坐到他跟前,嗓音干啞,“這是哪里?”
本呈嘉不急著回答,先讓他把藥喝下,把杯子放置一旁,才垂著眸子道:“我爺爺家。”
鄭司杰點點頭,環(huán)顧周圍,只覺得屋內(nèi)裝修十分貴氣奢華,望了眼窗戶,很明顯感覺這是棟別墅,“你爺爺家?”
“嗯。我不常來這里,今天看你暈倒,就取近來這了。這房子我爺爺和我叔叔伯母住著,離學校太遠了。”
這樣一解釋,鄭司杰倒明白。他一直感覺本呈嘉家里很有錢,而且很有貴公子的氣質(zhì),今天知道事實,也不意外。看著室內(nèi)陳設,他不得不感嘆,本呈嘉確實是個名副其實優(yōu)秀出挑的富家公子。
再想到之前他讀過西苑,又跟程夜舟那樣的上流公子是好朋友,一切有跡可循,心中更為贊慕。
他正發(fā)呆,卻聽門外有人送餐,本呈嘉示意放下,待人走之后便將飯端到鄭司杰眼前。
竟然是土豆泥。
他最愛的土豆!
一下午沒吃飯,鄭司杰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三下五除二就給解決了。本呈嘉見他吃完,平淡的臉似乎有些安心,溫溫柔柔的,“還吃嗎?”
被本呈嘉這樣溫柔地對待,鄭司杰心口一陣悸動,看著男生,發(fā)現(xiàn)本呈嘉摘了眼鏡,一雙眼好看得能攝人心魄,他躲閃著別過頭,“不吃了。”
“那,洗漱吧……”本呈嘉站起身,“你先還是我先?”
鄭司杰:???
……
本呈嘉的房間有獨立的干濕分離的浴室,十分精致。
最終是本呈嘉先進去洗漱,他先在外面等著。
手機沒電了,他實在待得無聊,便下床觀察。這間房子很大,還放著一些大概是本呈嘉小時候的玩具,本呈嘉似乎很喜歡熊貓,床頭一連放了好幾只大大小小的熊貓,姿態(tài)不一卻都是圓滾滾的,黑白相間,憨態(tài)可掬。他忽然想起來,他家里還放著本呈嘉那只繡著熊貓的暖手寶呢。
視線一轉(zhuǎn),看見屋子靠墻雪白的收納格上放著一些兒童故事書,角落靜靜放著一把尤克里里,兩把舊吉他,看來是原主人換了新的。
旁邊一張照片上,一個六七歲青澀少年抱著吉他,微微笑著。鄭司杰心說好你個本呈嘉,明明是從小練起的吉他,那時居然說跟他說“會一點”,“億點點”可還行?
正看著,浴室從里面打開,本呈嘉穿著黑色純棉睡衣出來,他發(fā)絲帶著濕意,正用手里的白色毛巾擦拭。鄭司杰呆了下,隨即笑道:“那我去了?”
本呈嘉擦擦白皙修長的脖頸,輕輕嗯了一聲,鄭司杰便抱著給他準備好的浴巾和睡衣去里面洗漱,順手帶上門。
他很快就洗完出來,看見本呈嘉已經(jīng)背靠枕頭在床上看書了,濃密的頭發(fā)因為剛洗過,柔順地耷拉在眉眼,無比慵懶溫雅。
鄭司杰走過去順勢掀起被子坐到旁邊,湊近看,“好學生,剛考完就看書。”
本呈嘉:“……”
果然是沉默,鄭司杰以為他太全神貫注了,沒聽清,偏頭盯了兩眼封面,竟然是一本《伊索寓言》。又看內(nèi)容,是《龜兔賽跑》的故事,他不禁笑了下,“你這么大了還看‘龜兔賽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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