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什么叫世俗?
相樑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殘破又熱鬧的小區已經趨于寂靜,此刻也只有那亂糟糟胡亂搭成團的線,以及掛在外面,不知誰家忘收的衣服,在冬夜的風中搖曳。
偶爾會有人從公共浴室進出,大冷天的裹著羽絨服、抱著腦袋,急匆匆地跑回屋子。
相樑拖著疲累的身體爬上三樓,肌肉酸痛得厲害。
那個私教的確不錯,就是他的身體太弱了。
正如相樑所想,落魄如劉張,人脈依舊頗廣,而且燃起來的劉張行動力爆表,已經帶著他見了三波人,給他安排了諸如健身、造型、舞蹈、文化等諸多課程,不但行程滿,并且還真的把他送進了一家酒吧。
“接下來的三個月里,只要沒戲你就來這兒上班,學好和酒有關的一切,觀察這里的每一個人,三個月后我會送你進一個劇組!眲埡苷J真地說,又強調了一句,“一個和君少無關的劇組。”
“樑兒,那個角色你的臉和身高都沒有問題,可你的氣質不行,太干凈了,你得臟點兒,明白嗎?你別這個表情啊,沒讓你這么臟,得那么臟。”他還連說帶比劃的,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最后,還是相樑提醒他:“劉哥,您的意思是世俗一些,對嗎?”
“對,世俗,你得有欲‖望,懂吧?世俗的那種欲‖望!
相樑看著他的比劃,忽然想起父母總愛對他說人間煙火。
可他明明一直都在人間,還得怎么世俗呢?
已經把這事兒琢磨出哲學意味的相樑,好容易挪步到家門口,剛一推門開燈,就看見和自己正對著的那戶人家窗前,站了個八塊腹肌、半‖裸上身的年輕男人,在澆花。
相樑眼睛疼。
誰家大冬天的半夜里,光著澆花啊?顯身材好嗎?
但是他有腹肌,現在的自己都沒有。
想著私教看見自己此刻白斬雞一樣的身材時,那種帶著“孩子是不是沒吃過飽飯”的同情目光,相樑就覺得輸了輸了,氣死了!
二人對視兩秒,對面的男人先紅了臉,先把窗簾拉上了。
相樑這才摸著自己一馬平川的小腹,一邊懷念自己前世的身材與身手,一邊走過去拉上了窗簾,意識到今天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沒有了前幾天的寒冷。
他拍了拍身上的羽絨服,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很好的一件衣服!
他想著,沒有立刻去洗漱,而是坐在床邊上,自微信中翻出了之前的那個“!保亓艘粭l信息。
-謝了。
在這條之前,是一段很詭異的對話。
-你真能幫我嗎?
-可以。
-我要錢辛受傷的真相。
時間顯示在二十分鐘后,便是相樑之前接到的那條信息:
-如你所愿。
“謝了”發出去之后,久久再沒有動靜。
相樑沒有多糾結,只是走到桌前,看著那對戒指。
他并不知道這個號碼背后的人是誰,只是原身的記憶中,這是母親在臨死前不久時,讓他加上的人。
“小樑,也許,他會幫你的!蹦俏荒赣H氣若游絲,卻又說得很鄭重。
但是原身的性格孤僻且自卑,非常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因此加上之后,從沒有與對面的人聯系過。
今天在看見那條熱搜之后,相樑終于決定聯系那個人。
他不知道對方能做到什么,只是既然是那位母親在垂死之時給兒子留下的后手,那么他總要試試,對面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對方做的比他認為的,還要多——他們直接公布了錢辛受傷的真相,將羅生門變成了一邊倒,更讓劇組停工了。
相樑也是娛樂圈人,自然知道停工對于投資方的影響是巨大的。
這意味著,該賬號的擁有者,至少與君談不是一伙。
相樑心中有了底,但依舊覺得了解對方的區間即可,以后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少用慎用,免得弄巧成拙。
只是如此一來,他又有些唏噓。
如果原身聯系了這個賬號,至少他的人生,可能是不同的吧。
他不會被劉張騙,可能在賬號主人的安排下真的進入到娛樂圈,不會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被書中的“方九旗”連累了。
可惜,沒有如果。
原身的性格使得他寧愿相信才認識的陌生人,都不敢與母親留下的人對話,他也永遠不會知道,他那個柔弱的母親,給他留下了怎樣的力量。
而除了自己之外,更沒有人知道原身已經無聲無息地死了,而他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與曾騙了原身的劉張合作,只因這能讓他快速進入那個圈子。
這是無法與外人訴說的道德困境,偏偏相樑又是個道德感蠻強烈的人,他無法說服自己忽略這個他之外無人知道的事實,甚至沒辦法面對原身那龐雜的記憶時,安慰自己“他不過是個路人甲紙片人”。
“你,你們,又幫了我一次!彼氖职丛趯渖,“我還能幫你做什么?我一定還可以幫你做到什么。”
他的腦海中,想起了那天在醫院里被君談攻擊后,腦海中浮現的那個病入膏肓的女人的低喃:“小樑,對不起。”
我知道了。
相樑想著,重新坐在床沿兒上,揉著酸痛的肌肉。
世俗,人間。
他此刻的每一個想法都是為人的愿望,他想要他的身材,他想要他的九旗,他想替原身復仇,他還想給自己買一張大大的床,讓自己睡覺時不必蜷縮。
這不世俗嗎?
到底還得怎么,才能世俗起來?
第二天,做夢都在琢磨“世俗”的相樑起得很早,不過他去公用浴室洗漱,樓下拍年代劇的劇組,也已經有人陸續來開工了。
相樑裹著羽絨服,站在走廊里,一邊刷牙一邊低頭看燈光、音響等各部門的工作。
等他刷完牙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就聽見劉張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正好,樑兒,快下來!”
相樑再次看下去,就見劉張正和一個頭發全白的老年男人走了進來。
相樑回屋放好東西,收拾穿戴整齊后,忍著身體的酸痛,快步跑下去。
“劉哥,好早啊!彼φf。
劉張指著身邊的老年男人,帶著些浮夸的諂媚說,“文老師認識吧?年輕的拿過四次金龍鳳獎影帝,一次最佳導演,要不是這個組的孟導請,文老師都不會來的!
雖然劉張說的人與事包括獎,相樑從沒聽過,但也聽出來了眼前的人是演藝界真正的泰斗人物,忙禮貌道:“文老師好!
文老師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只笑著擺手,和氣說:“你好,小劉啊,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的小孩子哪里還會知道我個教書匠!
“想要演戲的孩子怎么能不認識你呢?”劉張立刻說。
文老師依舊笑呵呵的,這才打量起相樑。
他如今奔七十歲去了,息影轉幕后再轉教學已經十多年了,眼睛雖然還很亮,眼神卻不大好使,所以相樑走到了面前,他才終于看清了他的樣子,頓時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這孩子長得,太耀眼了!
不是那種會讓別人都暗淡了的奪目,而是不管周圍人多明亮,他都不會被遮蓋住的那種耀眼。
實際上相樑的美是具有相當侵略性的美,他的臉型優秀,五官比例非常協調,但他又有些偏硬朗的棱角,本該多情的桃花眼,看人時卻總是不至心底的無情,再者他的嘴角是天生微微向下的。
這些搭配上相少爺189的身高帶來的壓迫感,因此他一旦不笑,就立刻不好接近起來。
可偏偏相樑外化的性格,又中和了外貌上的攻擊性。
那是一種溫良的感覺,七情含蓄卻又能大方表露,生氣也會帶幾分笑意,雖然眼底無情但看人時的眼神專注又和氣,顯得那么一股子莫名的清純。
而且他懂禮還能說,特別會哄人,必要的時候還會極有邊界感的撒嬌。
所謂又純又欲,特別有欺騙性,觀眾緣一定不會差。
連聲音都控制得恰到好處,入耳又悅耳。
他已經給相樑下了判斷:這個人,靠外形,就能把這碗飯吃到入土的那天。
劉張還在一旁拼命推銷:“文老師,第一次演戲,所以我讓他跑組,是個小前景,但是趙圣淼導演,趙導還問了他名字。”
出乎意料的,文老師竟然意外地愣了一下才說:“哦?原來小趙說的人,就是你?”
劉張人精得很,一聽這話先是一愣,已經想起了趙圣淼恰好正是文老師的學生,立刻喜上眉梢:“是是是,要是昨天說的,就是小相!
“就是一場戲一個表情而已,演了三次才過的!毕鄻诺故呛苷\實地說。
文老師很喜歡他的謙遜,要知道如果只是一個表情而已,不會讓趙圣淼惦記到晚上和他吃飯時,還要說:“可能找到寶貝了!
他想了想,見導演還在和燈光與攝影調整鏡頭,主演們還在化妝,總要等會兒才能到,便從助理處拿來劇本翻到一頁,遞給相樑:
“劃橫線的這段,你來表演莫笑笑,小張,你和他對一下戲!
“好!睆堉響暋
劉張自信滿滿,文老師期待萬分,只有相樑的心,咯噔一下。
只是事情到了這一步,相樑只能深吸一口氣,讀了兩遍劇本。
他要扮演的莫笑笑是個小地痞,圍堵了剛放學的一個高中生,要搶人的錢,對方沒有,他就打人,并威脅對方明天必須帶錢來,不然還打他。
表演被打劫者的張助理,已經進入狀態了,靠墻角耷拉著腦袋走著,一副好欺負的樣子。
相樑猛地沖到張助理面前,清了清嗓子說:
“你,把,身,上,的,錢,給,我!
語氣極其生硬,表情是僵住的,臺詞更是字面意義上的一字一頓。
附近等著開戲所以看熱鬧的群演以及住戶:“……”
文老師:“???”
劉張:“!!!”
張助理干脆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場了。
怎么說呢?
這演技,不說好得天上地下吧,至少爛得沒有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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