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因生病請了假兩天。

        期間李子意給她打過好幾次電話，她猜想他應該是想表示問候。

        她都沒接，只是禮貌地回了一條短信表示感謝。

        回到學校時，她以眼睛近視為由，申請坐到第一排。

        原本是沒人愿意換的，恰巧董心語來辦公室抱作業，她向來是德才兼備的好學生，聽到她對老師的請求，便愿意和她換座位。

        就這樣，等李子意到校后，看到的卻是一位新同桌。

        而那個令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經坐到前排。

        李子意私下里多次找過凌晨，詢問她為什么要突然換座位，但她總云淡風輕地笑著說是自己近視，并且若有似無地和他保持距離。

        刻意遠離的次數多了，李子意也漸漸有些泄氣，他想找機會解釋那晚自己母親只是誤會他們早戀才會對她那個態度，唯恐是因為件事而疏遠自己。

        可現在不用怕了，她已然是一副對他避之不及的態度。

        文理分科后，她選擇了文，這就表示下學期她會分去別的班級。

        期末考試一結束，他再次來到女生宿舍樓下去堵她，果不其然，終于逮到她。

        他知道考完試她一定會回家，看到她手中的行李箱和行李袋，他沉默著順手接過，她也沒有抗拒，反而大大方方的對他微笑。

        凌晨走在他身側，率先問道：“考的怎么樣？”

        “老樣子。你呢？”李子意覺得又仿若回到從前，她對自己親切又隨和，不由的他也不再緊繃，語氣也不像之前那般急切緊張。

        “還行。”凌晨整理了一下書包帶，而后側首詢問道：“李子意，你現在有時間嗎？”

        李子意點點頭，“嗯。”

        “那你送我去車站吧。”凌晨面露微笑。

        “好。”

        兩個人一起上了公交車，輾轉來到車站，開往縣城的車還沒到，李子意便陪著凌晨坐在候車大廳沉默的等候。

        “李子意。”凌晨突然開口叫他。

        “嗯？”這突如其來聲音令他慌亂了一瞬，今天在路上她太安靜。不過，坐在她身旁，心仿佛都被愉悅填滿了。

        不知為什么，這滿溢之下的快樂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認真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想和我早戀？”

        李子意根本沒想過她會突然這樣直白的問話，原本愉悅的心臟瞬間顫動。

        一時間，他卻無從開口回答。

        此時，紛亂嘈雜的候車大廳內，一個少年靜靜凝視著坐在他對面的少女，過了很久，他的目光澄亮起來，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剛要開口說話時，那少女搶先一步。

        “如果是，那我們連朋友都沒法做，如果不是，以后我們還是要保持距離，因為我不想被別人在背后議論！”

        她……她這算是在，堵他的話嗎！

        她這樣講，他還能怎么回？

        李子意失落地看著她，而后陷入沉默。

        他開始自責。

        前幾次，他來宿舍樓下找她太過明目張膽，要知道高中比不了大學，那些桃色話題和探求緋聞的目光只會給當事人造成極大的困擾和學習影響。

        他知道，在她的開朗下一直潛藏著一顆單純羞澀又怯懦敏感的心，是他給她造成負累。

        不怨她會生氣。

        他欲張口解釋時，她又接著道：“李子意，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或許你不明白，可我必須告訴你，因為我無意傷害任何人，包括你。

        我不想模棱兩可的說話，這世上，除了我的媽媽和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朋友，我不可能會喜歡上任何人。”

        她的心很小，裝不下。

        李子意惶然看向她，心底一陣酸楚。

        繞是蠢人也能聽明白，她是在極力保全所有人面子的拒絕他，毫無轉圜的余地。

        他無法明白，她決然的背后是否真如她所說。

        李子意凝視著她，沉痛地陳述，“你喜歡嚴小書，是吧。”

        聞言，凌晨面色極為平靜，她波瀾不興地回道：“沒有，他只是小時候認識的一個人，很快他將是你的堂姐夫，你不要這樣胡亂猜疑。”

        “那給你做模型的人是誰？”李子意像魔怔了一般，理智知道他這樣釜底抽薪會兩敗俱傷，但他太害怕那種抓不住的感覺，所以必須破釜沉舟。

        仿佛這一刻不把話問清楚，她將永遠遠離他的世界。

        此時，開往縣城的車來了。

        凌晨沒有看他，只是淡然從容地從他手中接過行李箱，“車來了，我要走了。”

        李子意頹然地望著她即將離去的背影，他不死心地最后追問了一句，“到底是誰？”

        凌晨沒有回頭，用背影淡淡回道：“不重要，麻煩你幫我把那個模型扔掉吧，這算是我對你最后的請求。以后我們只能是朋友，最單純的朋友。”說完她便走上車去。

        夏天的風溫柔舒爽。

        凌晨坐在車窗旁，她輕輕打開車窗讓風透進來。

        嗯，很像坪壩上的涼風。

        她目光直直凝望著遠方，心底竟前所未有的平靜。

        是啊，沒有期望和奢望的心，還有什么值得她留戀與惶恐的呢！

        以后前方的路只有她和媽媽，還有……張宇數那個背信棄義的家伙。

        呵……

        暑假里，凌晨看出媽媽不希望自己留在家里，便征求到大人的同意，帶著鐺鐺回壩村生活。

        清晨，她偶爾帶鐺鐺去坪壩下抓魚。

        傍晚，會帶他去上寫生。

        去過兩次中東山，想看兔子，可一次也沒見到過。

        不過，天空中黃色的鳥和地上的小刺猬倒是不少。

        鐺鐺對一切沒見過的事物都感到新奇，他說，在壩村的每一天都過的好快樂。

        其實凌晨也覺得，清新的空氣和被凈化的心是最單純和幸福的。

        兩個人就這樣舒服的過了兩個月。

        回到市一中，她已經分到進文科五班。

        李子意在學校屬于高冷型人設，自上學期在宿舍樓下等人事件風波過去后，他再沒找過凌晨。

        不過偶爾遇見也還是會友好的打招呼。

        她說過，他們還是朋友，最單純的朋友。

        而且，隨著學習壓力越來越大，大家再無心去“研究”緋聞話題的真實性。

        此后的半個學期，凌晨覺得自己的生活過的平靜又充實。

        過年前，凌晨再次詢問張宇數回國的時間，張宇數表示過年回不來，但他向凌晨承諾，在她高二放暑假時一定回來看她。

        “其實你不用再回來了，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你長什么樣子了。”凌晨無奈地說。

        “不記得！之前不是還視頻過？”張宇數在電話那頭氣憤地大叫道。

        凌晨不以為意，“距離上次都多久了，還是在暑假里。”

        “聽你這口氣，是非常想見我？”張宇數異常興奮。

        “少臭美，你也不想想，你失信于我多少次了！”

        “對不起啦，這次一定是真的，我保證！”

        “再騙我，小心等你回來，我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聞言，張宇數心口猛然一窒，沉聲道：“以后不許說這樣的話。”

        “干嘛？突然這么兇！”凌晨被他轉換的語氣嚇了一跳。

        “答應我以后不要說這樣的話。”張宇數十分認真地說。

        “噢。”凌晨郁悶，她剛剛說什么了？讓他產生這樣大的反感！

        “對了，小書還是沒有和你聯系嗎？”

        凌晨頓了一瞬，回道：“沒有。”

        她想這些事還是等到他回來后再跟他說，現在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楚。

        “等我回去，我們一起去找他。”張宇數也有些惱了，但他并不沒有在凌晨面前表現出來。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她把凌晨留給他來守護，可現在是什么情況！

        和他們玩消失？

        就算遇到難題，都已經過了兩年的時間，難道還沒有解決掉！

        如果是這樣……那這次他就再也不會退讓。

        “嗯，我會等你回來。”

        “好，到時我倆找到他，一起治治他。”

        聽著張宇數調皮又熟悉的語調，凌晨鼻間倏然一酸，緊接著淚珠涌出來，但她盡量保持微笑，讓聲音依舊，“嗯，好。”

        掛掉電話，凌晨習慣性地抬頭仰望天空，那群黃色的鳥兒一直盤旋在她上方，久久不肯離去。

        她站在樓頂上對它們招招手，仿似好朋友之間的打招呼。

        她發現它們好像一直跟著自己。

        沒想到一只大膽的鳥竟駐落在她的手臂上，她驚奇的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這只黃色鳥兒，緩緩收回胳膊。

        她想要撫摸一下它的羽毛時，誰知它立刻撲撲翅膀飛走了。

        原來是把她當成樹啦！

        鳥兒的智商也下降了嗎？

        凌晨釋然般地笑起來，其實她很想告訴張宇數，這兩年的時光，他們和嚴小書之間早已物是人非。

        他的選擇，她和張宇數……都會尊重與成全。

        人就是人，不可能像鳥兒一樣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現實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這樣想著，樓下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暴吵聲。

        這幾年她一直覺得媽媽過的越來越不幸福。

        她暗暗決定，等自己考上大學，去別的城市時一定要把媽媽帶走。

        要讓她享福。

        嗯，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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