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箏手捧著紅梅，抬眼看見楚修，笑得眼睛彎彎的。

        “大哥哥。”

        雖然鄭夫人一直精心教導，可是多年的習慣不是那么輕易改掉的。鄭箏一張口，還是以前的稱呼。

        “妹妹。”

        楚修快走了幾步，站到鄭箏跟前。許久未見，小姑娘比以前又高了幾分。

        鄭箏此時才反應過來剛才失禮了，趕忙行了禮。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楚修知道宮中的人是一直盯著他的，他心里再不樂意，鄭箏的禮也是要行的。宮里的人雖然不會找他的麻煩，但是可以挑鄭家的錯處。

        彩月在一邊看著，心中又對鄭箏加了幾分。小姑娘雖然天真爛漫，但是禮數周到。

        “有沒有想大哥哥？”

        楚修說著，自然而然地拉起鄭箏的手。懷恩與彩月在一邊看著，對視了一眼，都明了對方的心思。

        懷恩猶豫了一下，輕輕地咳了一聲，楚修這才反應過來。

        好在兩個人已經到了殿前，鄭箏依著規矩，錯后了好幾步，倒是借著機會，松開了手。她自小與楚修在一處長大，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太后與鄭夫人聊得熱絡，聽見太子來了，趕忙讓他進來。大殿門口，一高一矮兩個人身影，錯著幾步走了進來。

        相互見過禮之后，太子與鄭箏去偏殿脫了大氅。再進來，一個穿著赤色圓領太子常服，另一個則是紅色交領上襖。一個劍眉星目，一個眉目如畫，仿佛畫上走出來的金童玉女。

        太后瞧著二人，忽然心頭一動，有了個主意。

        鄭夫人教養楚修多年，打心眼里把他當自己兒子。此時忍不住慈母心腸，絮絮叨叨地問了他許多事情。楚修只覺得暖心，一個問一個答，倒真似一對尋常母子。

        太后也不攔著，只問起身邊的鄭箏。

        “在涼州平日都做什么啊？”

        太后年輕的時候行事果斷，年老之后，反而多了一份慈悲心，尋常人看過去，只覺得她慈眉善目。

        “跟著哥哥們念書，還有大哥哥習武的時候，我也在旁邊跟著一起練。”

        小姑娘聲音清朗，鶯啼一般清脆悅耳。

        “這可是好，那學會了沒？”

        太后不喜歡皇帝后宮的嬪妃，對她們所出的孩子，也不過平平。倒是眼前的鄭箏，意外地投了她的緣。到底是后院清凈養出來的孩子，沒那么多心眼。

        鄭箏笑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是什么意思？學會了還是沒學會。’

        太后說著，自己捏了一塊云片糕，也隨手遞給鄭箏一塊。

        “招式是學會了，只不過大哥哥，哦不，太子哥哥說就是花拳繡腿，沒什么用。”

        太后望了一眼在一邊一板一眼與鄭夫人說話的楚修，心道這確實是他能說出來的話。小姑娘家家的，又不上陣殺敵，花拳繡腿就可以了。

        “別聽你太子哥哥胡說，花拳繡腿也比什么都不會的強。”

        鄭箏趕忙點點頭。

        “就是，上次白副將家養的貓兒爬到樹上不下來，給白家姐姐急得不行，都快要哭了，還是我爬樹給它抱下來的呢！只是后來被娘親知道了，罰我寫了十篇大字。”

        鄭箏說完，咬了一口云片糕。她知道宮中的規矩，可是今日進宮，本就吃得少，到了這兒，她都有點餓了。

        太后聞言，笑得樂不可支，她素來喜歡活潑開朗的小姑娘。可是她身處的位置，使得大部人說話的時候，都有些畏首畏尾。

        宮中接見命婦，有時有點。彩月在一邊看了一眼自鳴鐘，朝著鄭夫人使了個眼色，鄭夫人會意，知道這是到時間了。

        “太子在宮中自是什么都不缺，臣婦聽太后娘娘說，皇上的賞賜，流水一般地送往宮中。想來太子對皇上，也是心存孺慕之情的。”

        楚修聰敏，明白鄭夫人是在提點自己。他現下回到宮中，又封了太子，雖然背后是母家葉家與鄭家，可是到底還沒有自己的勢力，所依賴的，不過是自家父皇的心。

        “鄭夫人說得是。”

        鄭夫人又與楚修閑聊了幾句，就起身告退，太后也不留她，只是賞賜了許多好物。楚修有心送鄭家母女出宮，可是又礙于這宮里盯著他的人太多了，所以只是起身相送，倒是惹得鄭夫人一陣心酸。

        太后見鄭家母女出了宮，就留楚修在仁壽宮用飯。楚修知道太后是真心喜愛他，也不推辭，還講了許多在涼州時候的事情。

        看著眼前英俊的少年，太后有心把對鄭箏的打算說出來，可是又思及鄭箏還小，她又不知道鄭家鄭家的心思，只得先放在心里。橫豎皇帝也不急著給東宮選太子妃，有的是時間。

        鄭家母女回到家，疲累得很。鄭箏還好，因著未及笄，頭上不過戴著幾朵絨花。鄭夫人可是按品級大裝，這一身下來，壓得她脖子疼。

        晚間，鄭夫人在鏡前對著鄭老爺忍不住抱怨起來。

        “雖然說回京城是好的，可是想著日后交際，就覺得頭疼。”

        鄭家老太爺與鄭老爺父子二人，因為楚修的事情，掛了閑職，除了旬日上朝，其他時候都賦閑在家。父子二人駐守邊關多年，閑下來只覺得輕松。

        “是誰在回來之前和我說京城到底比涼州好，簡兒與箏兒年歲漸長，親事要開始張羅起來了。怎么才回來一日，就變卦了。”

        鄭家夫婦感情甚好，成親多年，感情與新婚夫婦無甚區別。

        鄭夫人瞪了他一眼，接過侍女遞過來的帖子。鄭家因為收養楚修多年，現在雖然是閑職，但是明眼人家都清楚，鄭家大公子鄭簡只要出仕，必會得到重用。

        “在涼州的時候，不過就是打發人往京城送禮，現在要到處交際，真是讓人頭疼得很。”

        鄭簡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就等著來年的春闈，他的婚事，可馬虎不得。鄭箏雖然尚未及笄，可以要想看起來了。所以鄭夫人抱怨歸抱怨，還是把帖子挨個看了一遍。

        過兩日就是葉家老太爺生辰，鄭家肯定是要去的。鄭夫人又翻了翻，除了自己娘家要上門之外，太后的母家，還有鄭老爺外祖母那邊，都是要去的。

        聽見鄭夫人嘆氣，鄭老爺趕忙起身，讓侍女退到一邊，自己給她捏起了肩膀。

        “你這么想，咱們這樣的人家，斷沒有穿舊衣服上門的。你去一戶人家，就做一身新衣裳，再打一套新首飾。而且我夫人貌美如花，風韻猶存，到時候各家夫人不得夸獎一番。“‘

        鄭夫人起先聽著還算開心，待聽到風韻猶存四個字，才明白自己夫君是拿自己打趣。于是趕忙轉過身，朝著他腰間的軟肉就是一下。鄭老爺沒防備，嗷地一聲。

        “小點聲！“

        鄭夫人說罷，賞了自家夫君一記白眼。

        “那也請夫人下手輕一點啊！”

        “今天在太后那邊見到太子殿下，長大了許多，沉穩了不少。可是那是皇家，睡著都要睜著一只眼睛的地方。”

        鄭夫人說到這里，幽幽地嘆了口氣。

        “修兒來的時候，才那么一丁丁點大。你我又剛剛成親才一年，自己都還是孩子。他又不跟著乳母，只有咱倆抱著才不哭。”

        楚修當年被帶回到鄭家，還是個奶娃娃。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太子身上流著皇家的血脈，就注定他沒發過尋常人家的日子。”

        鄭老爺說完，輕輕地拍了拍夫人的手臂，以示安慰。

        “好在太子總算認祖歸宗，也算是一樁幸事。到底皇家尊貴。”

        “話雖這么說，皇家是尊貴，可是日子也難過。”

        鄭箏那邊，可就不似父母那般多思。乳母方氏把今日太后的賞給她的東西整理好，交給大丫鬟明月。

        “日后姑娘的東西，是要由你來負責的。”

        “是。”

        明月是鄭夫人特意選給鄭箏的。

        鄭箏在一邊無事，拿著一根簪子把玩起來。

        這時，鄭夫人房中的侍女冬雪領著小丫鬟過來了。

        “姑娘，這是針線上的人新做的襖裙，夫人讓您試試。”

        “又新做了衣裳，可是還要出門做客？”

        鄭箏說著，從軟榻上下來，簪子隨手被她放在一邊。方氏瞧見了，趕忙收了起來。太后賞賜的東西，雖然不比皇帝賞賜的那么尊貴，可也不能如此亂扔。

        “姑娘聰明。”

        冬雪說著話，幫鄭箏穿好衣裳。

        “夫人說，過幾日就是葉家老太爺生辰，咱家要去賀壽。夫人還說，過些日子還要去姑娘的外祖家。”

        “那娘親說沒說二哥哥什么時候有時間呢？”

        鄭箏回到京城，心心念念的，就是讓鄭簡帶她出去玩。

        方式聽到鄭箏的話，輕輕地咳了一聲。

        “姑娘又錯了，以后要喚簡少爺大哥哥或者哥哥。萬不可再又二哥哥這樣的稱呼了。”

        “知道了，我這也是習慣了。”

        鄭箏吐了一下舌頭，俏皮地朝方氏笑了一下。

        “以后再也不會了。”

        方氏見鄭箏這般，也就沒再多說什么。到底是叫了十幾年，一時間確實也不好改過來，就是她自己，偶爾也會打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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