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這日，江承蕭醒來的時候天都還沒亮，自那日和牧子嵐分開后，因為婚事的規矩兩人就沒再見過面，而今天，他們竟然就要成親了。

        江承蕭呆愣楞地看了看床頂的帷幔，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前兩天牧尚書給他帶了信，周致書會試只考了個末位，其實江承蕭本來是想直接讓他名落孫山好了，也不用整天再在天都城待著。

        看來自己的岳父大人心里還是有些小算盤，只壓了他的名次。

        那周致書若是多熬上幾年，大小也能混上個五六品的小官當當，怕是想出頭也難嘍。

        一切都進展得頗為順利，再加上今日就能和牧子嵐成親了，江承蕭總算是放松了許多，抑制不住地笑了出來。

        明明才剛到卯時，可這么折騰著，江承蕭翻來覆去地實在是睡不著，索性叫了來福準備起身。

        “王爺今個兒起得可真早。”來福今日也是應景，穿上了一身深紅色織錦長袍，笑瞇瞇地伺候江承蕭起身。

        江承蕭扶正了腰帶，任由來福幫著整理婚服：“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來福的褶子臉更加明顯了：“還能是什么日子，王爺的大喜之日唄。”

        江承蕭笑了：“真會說話。”

        今天禮部牧尚書也起了個大早，趕著上午的吉時帶著牧子嵐一同祭拜宗廟先祖。

        牧子嵐此時長發挽起，一身絳紅色銀絲青質連裳，著青衣革帶，穿著同色的鞋履，無一處不精致奢華，無一處不大氣華貴。

        牧子嵐的生母牌位就在宗廟中，牧子嵐強忍情緒，跪伏在地深深行禮。許久，他才起身，那雙璀璨的眼睛睜開時，已經顯得平靜而淡然。

        “我們走吧，父親。”

        牧尚書仔細地看著牧子嵐，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哥兒竟然也出落成這般俊美秀麗端莊謙和的模樣。

        也是在這一刻，他突然就生出了些為人父的慈愛出來。

        牧子嵐的嫁妝都是牧夫人準備的，他也沒過問下。

        牧子嵐的生母早逝，這之后的日子過得如何，似乎他也沒怎么關心。

        這些年，他膝下無子，總是想著再生個兒子，況且又忙于朝政，整日里公務繁雜。

        可現在他才覺得，他似乎是錯過了很多東西。

        晨迎昏行。

        郡王府迎親的隊伍一大早就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牧尚書府門前。

        江承蕭縱身而下，在一種人的簇擁和喜悅之中，信步進了牧尚書府。

        一路上他都覺得腦中空白一片，此刻進了牧尚書府，他只覺得自己的手都有些不自覺地顫抖。

        牧尚書最先迎上來，牧夫人在他一旁，牧子嵐就在兩人身后，正笑意盈盈地看著江承蕭。

        這里的婚事還算不那么拘束，若出嫁方是哥兒，是不用帶蓋頭的。

        江承蕭看著牧子嵐的身影，覺得自己的心都醉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穿過尚書府長長的庭院，穿過一旁陪侍的人群，江承蕭牽起牧子嵐的手，兩人一同走出了這方天地。

        今天應該是屬于他們的，江承蕭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兩人之前相處的一幕幕，眸中翻涌著不知名的情緒，他在身旁人驚訝的目光中拉著牧子嵐一起翻身上馬，帶著人飛奔離去。

        來福在一旁吃驚地看著江承蕭和牧子嵐離去的背影，整兒人都震驚了，趕忙讓江河跟上去。

        王爺這是發哪門子瘋啊！

        這大喜的日子，王爺這是要干嘛！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聲！

        可王爺帶著王妃先走了，他總得留下來主持大局。轉過身，來福又帶上了虛偽的笑容：“諸位準備移步王府吧。”

        江承蕭和牧子嵐身穿大紅禮服，在天都城西的官道上策馬而行，兩人本就俊逸非凡，衣袂翻飛間，引來無數路人的眼球。

        牧子嵐坐在江承蕭身后，緊緊摟住江承蕭的身體，只覺得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停了下來。

        江承蕭扶牧子嵐下馬，兩人對視間，不由都放聲大笑起來，像及了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牧子嵐笑著說：“王爺，你這倒不像是迎親，反而像是那搶親的登徒浪子。”

        江承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牧子嵐：“好玩嗎？”

        牧子嵐回想起剛剛眾人驚慌的面色，不由又笑了起來，他可從來都沒想過會有一天會在他父親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兩人終于平復了心緒，相互對視間，又都不好意思地錯開視線。

        牧子嵐看了看四周，問江承蕭：“你怎么忽然帶我來這里？”

        江承蕭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把鑰匙，遞到牧子嵐手中，對著幾丈外一個不起眼的宅院使了使眼色。

        牧子嵐心中有些驚訝，走上前，還真打開了宅門上的鎖：“你這是？”

        江承蕭背著手跟著牧子嵐進了院子，這里已經算是西城外了，院子格局很普通，就是簡單的一進石墻宅院，一個大大的院落，門口種著一溜的迎春花，院落中也擺滿了各色各樣的鮮花，處處點綴，處處幽香。

        這個院子有個很大的后院，從后門出去，還有一條清澈的溪流，這條溪就是從福南山上流下來的。

        江承蕭身上還穿著婚服，就這么大大咧咧地邀功：“怎么樣，我買下了，還不錯吧，以后鑰匙你就拿著，這里沒旁人知道，想來我們就過來玩。你今天也起得早，咱們就在這里用膳，等時間快到了再回去行禮。”

        這可是他兩輩子才等來的一場婚禮，怎么能只按著別人的想法走。

        牧子嵐看著早已布置好的院落笑著道：“還真是胡鬧，明明是個郡王，沒想到成親還能這么出格。”

        江承蕭嬉皮笑臉地道：“無妨，我還叫了畫師來，等吃過飯，就讓他把我們畫下來。”

        “畫得好看就讓人裱起來，以后就掛在書房里，若是畫的不好，咱們就把那畫師扔出去，再找個來畫。”

        牧子嵐被江承蕭的腦洞逗樂了，再想想，卻覺得心中都是暖意。

        直到快過了申時，兩人才在江河的催促下結伴而行，回了王府。

        王府中各處都已經貼上了大紅雙喜，帶著金絲流蘇的紅綢布滿了府邸連廊，廳堂桌邊。王府中來了不少人，除了牧尚書一家，衛國公柳靖文，黎國府黎明，李府一眾子弟，還有西大營的上司張清澤都到了，牧子嵐還請了茶間書肆的老板陸知微。

        而像皇帝太后和各個勛爵，則是都派人送了各種貢品禮物來，算是給江承蕭做添頭，甚至連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各自派了人來。

        眾人心中如何謀算不說，至少面上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雖然沒見到正主，不過大家也都是在官場上混的，王府管家都沒說什么，他們自然不會著急。

        不過上午江承蕭的舉動已經在眾人之中傳遍了，都是沒想到這安承王爺還有這么離經叛道的一面。

        “誒呦王爺呀，您可回來了，這大好的日子，您是跑哪里去了！”來福看著兩人的身影，忍不住跟上來。

        王爺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可真是急壞了他們這些下面辦事的。

        江承蕭看了下牧子嵐笑得頗為得意，所幸這個時代對哥兒的限制沒那么多，他還能帶著牧子嵐任性一下：“去安排吧。”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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