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都(5)
念歸念,岑謐還是如約來到臨風軒。
瞧著眼前金碧輝煌的酒樓,她有一瞬感覺自己回到了雁留王宮。
只不過圣主的品味還是要好上一些。
酒樓門口早早便等著的小二在她踏上樓梯的那一刻便迎了上來,喜笑顏開地領她上樓。
走進去后,她才發覺這酒樓內竟沒有一桌客人。
他該不會是……讓酒樓包場了吧。
岑謐捏緊了拳頭,上樓的腳步愈發沉重起來。
果然,樓上也只有一桌坐了人,便是望月。
“軍師倒是闊氣,一張口便是包場。”
等小二識趣地下樓后,岑謐氣鼓鼓地嗔道。
望月只笑著替她先夾了塊糖藕到碗中,見她動筷了才緩聲開口:“既然只是你我二人小聚,哪有叫其他人在場的道理。”
她輕哼一聲,卻不再開口。
雖說這臨風軒并非以菜品出名,但畢竟聲名在外,廚子手藝到底還是在的,這糖藕做得蜜而不齁,回香清甜,可稱上品。
見她饜足的模子,望月勾起唇角,輕點了兩下桌面,示意小二上熱菜。
見今日他所點的菜品又全中了她的口味,岑謐漸漸確信起來,他定是提前摸透了她的喜好,否則如何能次次都這般巧合。
岑謐的吃相極乖,舉手間具是多年約束后的端雅得體,叫人忍不住想一直盯著看。
過去在王宮中時,寧妃便喜歡看她用膳,夸她“此時最有公主樣子”,而此時的望月亦然,好似只看著她吃,他便飽了。
見他久不動筷,岑謐終于有些耐不住:“軍師如此大動干戈,如何此時卻又不動了?”
“秀色可餐,飽矣飽矣。”
若是旁人說這句話,岑謐起碼會摔下筷子直罵過去,可不知為何,換了他說這句話,唇角飄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竟一絲也討厭不起來。
她輕碰了下已然開始升溫的臉頰,決計撇過頭去不看他:“油嘴滑舌,我瞧你是被自己給灌飽了。”
隨后,席間始終保持著靜默,直到岑謐抬手召喚小二結賬。
“您二位這桌已經有人結算過了,客官今日用餐可還舒心?”
女生微微一怔,往男人那邊瞄了幾眼,心不在焉地點頭當作應答。
結過了?
莫非是他……
岑謐再次看向望月,忽而又摸不透他的心思了——如果是那永周將軍,倒可以猜想莫不是想博她好感,可他不是跟在將軍身后的軍師么。
察覺到她的疑惑,男人卻并未打算解答,開口換了話頭:“方才你未到之時,我聽店家介紹說明日城內會有每年最盛大的一場集會,公主可有興趣?”
她點點頭。
坊間集會,光是瞧這四個字,便能覺出許多故事來。
第二日,街上果真從清早便鬧騰了起來。
岑謐正在屋內洗漱收拾,便聽見樓下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來,好似迎新春一般。
她讓聽聽替她換了身朱色云錦裙,上綴有暗金絲線,很是喜氣,更襯得一張鵝蛋臉皙白勝雪,嬌嫩欲滴。
“扣扣。”
門外正立著的便是望月帶著玄衣。
男人今日換了一身褐色鍛袍,只簡單束起一束高馬尾,更顯出其利落身段,挺拔英姿,明明無甚配飾,卻自有一番驕矜貴氣。
不知怎么的,岑謐卻回憶起先前僅見了兩面的那位大將軍。
那將軍可會擔心被自己的軍師壓了勢頭。
“公主若是準備妥當了,不如便先去樓下瞧瞧柳都獨有的柳技?”
柳都以柳聞名,自然也衍生出了許多與柳相關的娛樂,柳技便是其中佼佼者,其勝在上手容易,卻又花樣繁多,得以代代相傳,甚至還專設了柳技師一職。
這柳技,其實便是自取柳枝編物,尋常百姓常用多根柳枝編,可編出千百種花樣,而柳技比賽則限定了柳枝數量在三條之內,數量越少者,優勢越甚。
昨夜回來的路上,岑謐便聽望月講過,往年曾有人用一根柳枝編出一座小院來,無人見了不嘆一聲妙極,越發激起了她的興趣。
一行四人行至柳技賽場時,三位選手恰好進場,時間倒是掐得正好。
決賽時長限兩個時辰,望月替岑謐選的位置視野極好,她原先還擔心過是否會覺無聊,沒想到不知不覺便看了進去,再回過神來,竟已至敲鑼賽終時。
“那位三號可當真是巧手一雙,竟用一根柳枝編出一位翩翩佳人來。”
鑼聲落定后,四周的人聲便響了起來,大多都在稱贊那位三號選手。
岑謐也是目光沒離過那位三號,他原便生了雙修長好看的手,指尖靈動之際,那人偶便有了雛形,整個過程觀賞性極高。
望月見她的目光像是紋死了一般黏在三號那里,也不知怎么竟生出兩分躁意,“唰”得一聲撐開折扇,嘩嘩扇了起來。
岑謐被身側的動靜吸引過去,忍不住問他:“軍師很熱嗎?”
“嗯。”
“哦。”
見他又“啪”地收起紙扇,岑謐雖不解,卻又覺得兩人也不到管這般小事的地步,便又轉回去往賽場上瞧。
此時三位選手都抬著頭等待結果公布,三張面龐也俱都顯露了出來。
那位三號選手又是惹出一片驚呼。
這回的聲響的勢頭倒是弱了些,調門卻拔高了幾分。
因為他不僅手生得好看,臉也甚是柔美,一雙鳳眼暈著層層水霧,叫人心憐。
瞧著他的眸子,岑謐卻莫名生不出喜歡,總覺得似水中月,總透著欺哄的意味。
想到鳳眼,她不覺又偏過頭去瞄了幾眼望月,他那雙瑞鳳眼就不一樣了,說叫你看不清,便不會叫你猜中里邊藏了什么。
這般想著,她竟不覺笑了出來。
“公主可是瞧見了什么,竟開心至此?”
他回過頭看向她,這回她倒是看清了,他的眼里——填滿了她。
“……”
岑謐面上透粉,匆匆轉向賽場。
她怎的會想到這些?!
那邊評委席上似乎已經有了決定,幾位評委交流完畢,又回到了原位。
勝負沒有懸念,那三號選手憑一具窈窕柳佳人折下桂冠。
可他在感謝了全場后,竟并未隨著指引從選手那條路離場,而是徑直往觀眾看臺走了過去。
不少看客原本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又因好奇而頓住腳步,隨著他的身影移動著目光。
最后落定在岑謐身上。
他竟然是去尋岑謐的。
即便是岑謐本人也愣住了,疑惑地等著他開口。
那位選手輕輕一笑,溫聲軟語地開口:“今日在下能奪得這名頭,不過是借了姑娘的光,如今既已承了盛名,自當將這冒昧之舉交予姑娘。”
說罷,他便將那柳枝人偶遞了過來。
“你編的是……我?”岑謐有些不解,“可你我并不認識?”
“確實如此,小生只是為姑娘的美貌所吸引,不自覺手上便編出了這柳佳人來,如今再贈予佳人,還望姑娘能夠叫小生成就一番美聞。”
話已至此,岑謐便欣然接過,那人偶近看之下竟越發精細,他甚至還用柳葉擺出了人面的情緒來,當真一絕。
·
與三號選手告別后,岑謐幾人便漫無目的地游逛了起來。
集會上多有活動,卻再不似柳技大賽那般引人注意。
岑謐瞧著手中人偶喜不釋手,別說街上那些新奇小玩意,便連腳下的路都快看不見了。
直到面前忽又飄來一只糖兔子。
她定睛一看,原是望月遞過來的。
“謝,謝謝。”
兔耳香甜,兔頭甜潤,兔身……甜得有些膩了。
“怎么,那柳枝動人,看上幾個時辰也不覺膩煩,這兔子卻連一刻也耐不住?”
“……啊?”岑謐愣了愣,她不明白這兩樁事如何便被拿來比較了,又見望月說完便一副恨不能咬舌自盡的懊悔樣,調笑道,“軍師大人今日怎的比那三歲孩童還不如,竟拿這樣的事來吃味。”
“……”
男人收起手中折扇,決計今日不再輕易開口。
經這一出,岑謐的注意力倒是從那人偶上拔了出來,重新放回到集會上來,一會兒對著左邊的柳葉簿好奇,一會兒往右邊去試試那里的梨子酪,好不快活。
“聽聽,你瞧這碗梨子酪上還畫了多梨花,手可真巧。”
聽聽亦是滿眼驚喜地點點頭。
街道兩側的攤子上多是以柳或梨花為由頭所做之物,雖不及宮里的物件精致,卻也很是討喜。
“陳年梨花釀,”岑謐停在盡頭的攤子前,向那攤主問道,“可是酒水?”
“是,不過我家這酒釀可不僅有高度,也做了些低度的酒釀,很是香甜,不是我吹,這柳都城內的年輕女子可都喜歡我家的梨花酒釀。”
見他這般說道,岑謐自然來了興致,往年春宴時,她也嘗過宮人做的果子釀,清涼甜蜜,也不會醉人:“軍師大人可有興趣?”
望月輕搖了頭,卻還是付了銀錢,陪她坐下。
那酒釀果然同攤主所言,不僅甜蜜動人,因為染著馥郁的梨子香氣,更添風味,甚是醉人。
眼見著岑謐的頰上霞色愈濃,望月伸出折扇輕點上她拿勺的手:“莫要貪嘴,一會兒該站不住了。”
話音剛落,便見岑謐乖巧地點點頭:“嗯。”
雙眼迷離,想來已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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