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都(6)
柳都的集會照往年慣例要鬧上整整一日一夜,以拜謝春神惠眷。
街道兩旁依舊擠滿了熙熙攘攘的游客。
望月背著岑謐走在路上,很難不引起旁人注意。
畢竟這還是白日光景。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鉆進小巷里繞著走,沒想這繞路便繞出了問題來。
前腳剛邁進巷子里,岑謐便在他背上翻了個面,蹭得他忽然就亂了步子。
再等他走到巷尾轉角時,身后一陣疾風閃過,幾道人影從天而降。
為首的瞧著眼熟,腦海里卻又沒有這號人。
“就是你殺了老子弟弟?”
那為首的提刀指著他便是一聲怒吼,將半醉不醒的岑謐給生生驚醒了過來,她倏地從望月背上彈起來,茫然地看著突然圍上來的一群人。
“怎么了?”
女生尚未全醒的嗓音比平日里更軟糯了幾分,聲聲淌進他的心上。
“野狗鬧了幾聲,無妨。”
岑謐到底沒醉徹底,狗與人還是能認清的,聽他這般說,便知是又遇上惹事的了。
果然,那為首的見幾人全然不顧自己的話語,干脆一刀揮下,示意手下人動手。
望月卻并不慌張,依舊穩(wěn)穩(wěn)地將岑謐護在背上,冷眼瞧著玄衣動手,偶爾有人沖上來,便抬腳將人踹開,全然沒點被圍毆的意思。
岑謐剛放下心來,卻見對方竟直沖著聽聽而去,當即喊了一聲:“聽聽!”
可畢竟來人都是練家子,出手又快,聽聽避之不及,喉嚨直接被對方扣住。
為首之人見態(tài)勢扭轉,重新舉起大刀沖著望月喊話:“喲,這小娘子細皮嫩肉的倒叫人舍不得下手呢,不如你先跪下給老子磕兩個,老子就留下兩個小娘子帶回去做妾,只取你二人狗命,如何?”
眼見著身畔圍成圈的眾人都□□起來,岑謐捏緊拳頭,恨當初沒習得片縷武藝,眼下不能直沖上去給那人一拳。
望月倒是仍舊泰然,右手輕拍了她的腿幾下,寬慰她莫要動怒。
那群人見望月竟全然沒將老大放在眼里,跟著澆油激他,先前抓住聽聽的人也跟著加重手上力道。
岑謐見聽聽雙面通紅,似下一刻便要咽氣而去,越發(fā)著急了起來,一雙桃花眼紅成兔子樣,淚珠滿懸,又一顆顆墜下來,落在望月肩上。
望月薄唇緊抿,緊盯著那為首的,卻并不動作。
一時之間,巷內靜默得好似人人都能聽見那淚珠一滴滴融進衣料的聲響。
見那小白臉身上的美人已經開始低聲抽泣,那為首之人越發(fā)得意起來,污言穢語一句接一句往外跑,手下人齊齊跟著調笑起來。
便是這時——
望月腳尖點地直接帶著岑謐一起躍到正抓著聽聽的大漢面前,伸出一只手去直沖那人命門,那人反應不及送開聽聽,他剛好將人拉回來,另一只手則將背后的岑謐摟到身側,頃刻間扭轉局勢。
另一邊,玄衣見主子動手,便知先前那桎梏已去,立刻動手處理剩余雜碎。
然而眼見著這群人都要倒地不起了,巷子里卻源源不斷又沖出不少人來。
剛被玄衣一腳踹到地上的為首之人咳著血叫囂:“敢在柳都地境惹你老子,今天就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望月往那群沖出來的人看去,雖并非不可戰(zhàn),卻麻煩得很,何況岑謐還在一旁,若是見多了血腥晚間又睡不好才是麻煩,心下當即有了決計。
他給玄衣遞了個眼色,便將聽聽一把推了過去,自顧帶著岑謐直接飛上屋頂先行離開那巷子。
“聽聽!”
岑謐見他就這般離開,心急之下直喊了出來。
待到身邊喧嘩漸漸淡去,他才緩聲解釋:“玄衣會護她周全,不必擔心,那群地痞不難對付,只是一人帶一個方便些。”
“喔……”
雖然他這般說了,岑謐的心里卻仍舊徘著隱隱不安,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樁事才剛起了頭。
兩人一路飛掠,不知不覺竟到了歸來觀。
今日柳都百姓都往集會去了,觀內清靜得仿佛遭廢棄了似的,聽不到一絲人聲。
岑謐有些好奇地往里走了兩步,瞧著面前那尊像,先前心底不安卻越發(fā)強烈起來,終于在看到尊像邊空著的解簽臺時反應過來,即便沒有百姓前來,可觀內道長怎么也全然不在。
正當她轉身準備提醒望月時,耳邊又是一陣利刃劃破空氣的響動。
下一刻,她的脖子上便架上一柄利劍。
“莫動。”
身后捉住她的人聲音沉厚,咬字清晰,與先前那伙地痞似乎不是一路人。
望月探查屋外情形時也覺出不對,正準備進屋提醒岑謐,便見一伙黑衣人拿劍抵著她緩步走了出來。
男人劍眉微蹙:“是你。”
“是我,”黑衣人低笑一聲,“沒想到你沒上戰(zhàn)場,竟是躲在這雁留小城里陪美人閑游。”
“我不在戰(zhàn)場,倒也沒見幽都得勝?”
岑謐瞳孔微縮,竟是幽都人!
身側幾人在聽到望月的話語后具是一怒,舉起武器只等黑衣人一聲令下。
黑衣人卻并未被他激到,他很清楚此行的目的:“幾日不見,你竟也用起這激將法來了,要說美人使人醉呢,當真是墮落。”
望月也不接他的話茬:“你要的是我的命,與她何干。”
“哈哈哈,你要做君子,我卻只想做個真小人,抓你幾月,我自然明白單憑我們這些人是捉不住的,可眼下這姑娘在我手里,事情便要簡單不少。”
卑鄙。
岑謐沒想到這人的目標竟是望月,還妄圖用她的性命去威脅他,可惜他功課未做全,并不知道望月一路護著自己并非出于私情,自然也不會為她送命。
她的眼神黯了黯。
不知自己主動往那劍上蹭會不會比等著劍刺過來要少疼上幾分。
哪想胡思至一半,望月便開口:“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且先將她放了,我自會隨你們而去。”
岑謐愣了一下,總覺得自己是聽錯了,直到身后那人朗聲大笑起來。
“果然啊,你的命門便是這姑娘了!”
她正想反駁,下一刻卻被那人一個手刀打暈了過去,再醒來時,身上已經綁著小臂般粗的麻繩,動彈不能。
岑謐往周邊看了一圈,只能估摸著眼下應當是在哪座廢棄的寺廟內,邊上正立著一座缺了頭的佛像,大開的屋門外照進來些微月光,更顯出其可怖。
那群黑衣人倒是不知所蹤。
岑謐打了個寒顫,也不知此時是幾刻了,聽聽可還安好。
望月……他那樣聰明從容,總不能是當真決意赴死了才說的那番話吧,他定是心里有了算計。
對,他心中有算計時總是那般模樣。
雖是這般安慰自己,她心底的不安卻愈發(fā)濃烈,咚咚地捶打著胸口。
待到屋外月光漸漸黯去,岑謐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往門邊滾了過去,那麻繩將她綁得實在太緊,繩子本身又粗,這一路仿佛歷經了三千黃豆粒,才終于抵達終點。
她又蹭著門框讓自己坐起來,換了個稍稍舒服些的姿勢往外看去——屋外竟然也沒有人。
難怪這般安靜。
可……他們是當真不怕自己跑出去,還是,任務完成便不在意她跑不跑了。
岑謐強按下心頭不安,趁著重又朦朧浮現(xiàn)的月光,恰好看見門邊有出折損處恰好帶著些鋒利,便將手伸過去想磨斷那麻繩。
正磨著,卻惶然聽見有人靠近。
想再滾回去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正盤算著如何交代能博得更多生機,卻見來人竟是玄衣。
他只淺淺看了她一眼,確認她還活著,便一言不發(fā)地替她割開麻繩,直接將人扛上肩,就往客棧回。
“……”
一路被震得五臟六腑都顛離了原位,饒是此時已經踏上平地,岑謐也有種踩著棉花的感覺。
眼見著玄衣將她送到便轉身要走,岑謐趕緊問他:“望月呢,他怎么了?”
玄衣立在原地,沉默片刻才生硬開口:“……主子他,傷得重,不便來救。”
宛如一潑涼水澆過來,岑謐一瞬驚醒,怎么會,他那樣的人,怎么會傷重。
她當即提起裙擺往望月的房里趕去,也顧不上自己由里到外哪哪都疼得難受。
推開門,卻見原以為會慘白著臉呼吸微弱地躺在床上的人,此時正半靠著床檐往碗里吹氣。
“……”
深吸一口氣,岑謐又提上裙擺趕回自己的屋子里。
不要臉,枉她還替他擔心了這許多,他卻自顧在那悠閑地喝著熱粥,知道她此刻身上有多難受嗎!?
越想越氣,竟氣得她一時忘了身上不適,一屁股直接落在那玉石圓凳上,一旁的聽聽全來不及拉住。
“嘶……”
痛得她眼淚直流了出來。
聽聽心疼地給她遞了熱茶過去,見她滿身傷痕,又從行囊中翻找出先前的傷藥,沒想岑謐見了那藥瓶卻越發(fā)來氣:“快丟了那藥瓶,晦氣!明日一早我們便出發(fā),可別再沾上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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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玄衣替望月端了藥回來,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將軍,你先前中的毒還未全解,本就不該動手,今日又遭此一番……”
望月卻抬手制止:“無礙,我讓你查的雁鄉(xiāng)東延,可有消息。”
“不出將軍所料,那人果然是幽都探子,也是他講您的行蹤給報了出去。”
“燕吉此子倒是比他叔叔要狠厲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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