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尋看到易念，不由得更低下了頭，不敢直視。

        葉曇笑道：“別來無恙。”

        易念也笑笑，道：“才來啊。”

        “你咋在這兒？”

        “隨便逛逛。”易念淡淡地說。

        “噢噢，那我先送小南上樓了。”葉曇客氣地笑著說，“小南，你家在哪呢？”

        “啊……不用送了吧，我自己可以上樓。”南尋忙推辭道。

        “咋啦，是不歡迎我呀？”

        “不是不是……”

        “閑著沒事上人家女孩子屋里干嘛，總得多點尊重。”易念靜靜地道，“你還不回寢呢。”

        “封寢早呢。”葉曇切了一聲，歪坐在旁邊的石墩上，“出來透透氣不是。”

        “那……”南尋小心翼翼地仰頭，“那你倆來我家坐坐吧。”

        “行啊。”葉曇笑道，“易哥去不去？”

        “那，一起吧。”易念說道。

        正說間，從旁邊飯店里說說笑笑走出兩個男生，是張皓和陸康。張皓見了葉曇，說道：“班長還在這閑聊呢，不回寢？”

        “今晚不是放了嗎？”葉曇說道。

        “哪有，寢室老師讓六點半之前就回寢。”

        “我晚點回去，”葉曇笑道，“你倆幫我跟舍管老師說聲吧，就說我拉肚子了。”

        “哦豁，這也行啊？”陸康說道，“班長你不回去干嘛呢？”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少不了你……”葉曇轉過頭去，看向陸康，陸康瞬間現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二人去后，易念淡淡說道：“少不了啥啊？”

        “就那啥，那啥。”葉曇使了個奇怪的眼色，南尋看不懂。“咋回事啊，小南，到底請不請喝茶啊？”

        “來吧。”南尋只好擺起笑臉，邀二人進了樓門，易念拍拍手，樓道里的燈應聲而亮。上了樓，打開家門，南尋忙閉上眼，趴在門框上，摸索著墻壁。易念見狀，從她旁邊側身進去，按開了燈。葉曇說：“別找啦，燈開了。”

        南尋雖然閉著眼，也已感受到了視野的溫度，睜開眼，向葉曇笑笑說：“謝謝你啊。”

        “進門吧。”葉曇笑道。

        易念與葉曇剛跨進門檻，一襲清澈的香氣便飄然而來。客廳里家具不多，但可謂是窗明幾凈，桌椅都散發著果木的味道，基本是新雅的氣氛，偶爾耀眼的就是一臺嬌小的電視和筆記本電腦，房間里沒怎么看到粉色，但屋內各處給人的感覺卻似冒著粉紅的泡泡。

        “好香啊，你種什么花了嘛？”易念問道。

        “沒有呀。”南尋說。

        “你懂什么！”葉曇推了把易念，調笑道：“很多女生都自帶體香的啦。”

        “怎么，你都聞過呀。”南尋有些驚奇又有些害羞。

        “那是……不可能滴，這不今天偶試芳香。”葉曇大笑，南尋不好意思地低頭。

        易念并不理他，在二人說話時，獨自在客廳慢慢走了走看了看。他偶然看到墻角的小桌上擺著幾個密封的信件，最上面放著一只小螺號。這小螺號是海螺的形狀，白黃色相間，海螺的一端有個紅色的塑料吹管。易念回頭見葉曇正與南尋說笑，便悄悄拿起小螺號來，細細端詳了一番，偶然瞥到下面的信件，牛皮紙封面有一片海，是由稚嫩的鉛筆筆觸畫成。

        易念聽身后沒動靜了，便問南尋道：“南尋，這小螺號是哪兒來的？”

        “那是來自海東星島的一個小妹妹寄給我的。”南尋笑笑，眼睛里忽然涌動著些什么，“這孩子是我的筆友，我們總會寫寫信，她偶爾會給我寄些海邊的東西。”

        “這么久也沒聽你說過呀。”易念凝睇著那幾封信，獨語似地道。

        “哪里久了？這才多久呀，還沒聊到那些而已。”南尋有些奇怪。

        “怎么沒說過？我記得清清楚楚，開學第一天小南就說她喜歡大海吧，是吧，小南？”葉曇笑道，“你還挺有愛心的。”

        “我是被施舍愛心啦其實！”南尋略有些難為情，笑笑解釋道，“咱們這邊也沒啥好寄的。”

        “她沒給你寄些貝殼啊海草啥的？”易念問道。

        “她也想寄來著，她家長管得嚴，說什么寄這些亂七八糟的干嘛，什么貝殼會把快遞盒弄得難聞啥的，總之有點古怪，但也是為她好啦！”

        “你喜歡貝殼嗎？”易念問道。

        “喜歡呀，我真的好想去大海。”南尋不禁望向窗外，輕聲地說。

        “我爸司機的老家就是海東省，等著我讓他給你帶幾個。”葉曇輕輕一笑，拍了拍南尋的頭。南尋被他這一碰，身子一顫，整個身子像是馬上要瑟縮到外套里。

        葉曇走到桌旁，拿起小螺號看了看，說道：“這好像不是真海螺吧？”

        南尋說：“好像不是，不知道是啥材質的，但也能吹出響，有點像陶笛。”

        “我吹吹看啊。”葉曇把小螺號放到嘴邊。

        南尋剛要說些什么，易念拍了一下他胳膊，說道：“女孩子的東西。”

        “呃，啊哈哈哈。”葉曇放下小螺號，一邊笑道，“你看易哥想哪兒去了。”說著低頭看向桌角，拿起那幾封信翻了翻。“星島、星島、星島，”葉曇翻過三封信，看到最下面那封，剛掀開一角，卻見那封信不再有“星島”，郵戳那里似乎有什么圖案，剛要仔細看個清楚，南尋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忙“哎”的一聲，過去搶信，葉曇卻把手舉高，南尋夠了幾下夠不著。葉曇壞壞地一笑，背過身去就要看信，南尋臉瞬間通紅，但卻無可奈何，只能叫道：“別看！”

        葉曇忙低頭一看，那信的郵戳位置繪著一顆粉色小愛心，這不禁勾起他的好奇來，便去開信，突然眼前一只手一閃，信已被奪了過去，抬頭一看，正是易念。葉曇面露不悅。

        “能尊重些別人的隱私嗎？”易念淡淡地說道，一面把信遞給南尋。

        南尋怯生生地問道：“你，……你沒看到什么吧？”

        葉曇冷笑一聲，直接起身去開門。

        “葉曇，你去哪？”南尋忙叫道。

        “恕不奉陪了，還要回寢室。”葉曇頭也不回地出了門，邊說道，“好一顆愛心啊！……”

        南尋羞得快站不穩了。慢慢地，葉曇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之間。

        南尋一臉呆懵，等她反應過來，忙跑到窗戶旁看向下面。偌大的一片街道并不見葉曇的蹤影，或許早已被叢雜的樹葉埋沒。

        “別看他啦，他走那么快，應該已經回校了。”易念在身后說道。

        南尋有些失落地點點頭，回轉身來，見易念正立在桌旁，凝望著她。

        “喝點茶吧，”南尋見氣氛好靜，忙說道，“易念。”

        南尋發覺叫出這個名字好拗口，她好像真的沒怎么這樣叫過他，突然想起問心亭的種種，不覺有些愧疚。

        “你怎么喝茶呢？我以為小姑娘都喜歡喝果汁啊、奶茶啊。”易念問道。

        “我喜歡安靜。茶有些不一樣嘛，能讓我心靜。”南尋笑笑。

        “你喜歡喝什么茶？”

        “我不怎么關注這些。什么安靜，就喝什么。”

        “我和你一樣。”易念微微一笑，“那愛心是安靜的，還是熱烈的呢？”

        “愛心？”南尋一愣，想了一會兒，說道，“大概，愛是熱烈的，心是安靜的。”

        “那如果一個男孩對一個女孩，心是熱烈的，愛是安靜的，女孩會喜歡嗎？”

        易念問得很靜，南尋卻心潮洶涌。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起他說的愛心是信封上的那顆。

        南尋低著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易念，那顆愛心，……是我畫給一個男孩的。”

        “是他嗎？”

        “……誰？”

        “葉曇。”易念說。

        “啊……”南尋目瞪口呆，霎時怔住了。她的眼前慢慢浮現出西洲的模樣，但面對關于葉曇的這個問題，居然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喜歡他么？西洲、葉曇、易念，……我喜歡誰嗎？我喜歡誰？

        就在她心中糾纏過千絲萬網的片刻間，易念的眼神黯然了。最大的區別就是，她剛才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她自己，但現在她只看到了他的眼睛。

        “易念。”等南尋從他的眼睛中掙扎出來，叫住他時，他的背影已經扎在了門口，南尋恍然覺得這背影好近，自己好像正站在這背影里。

        “太陽把光給了月，月卻看向星星。”

        易念轉身出門。南尋耳邊回蕩著他的話，伏在窗邊，看向悄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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