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下樓
南尋最后一次看見易念,貌似還是一周之前的某個夜晚。
不知何時起,易念放學(xué)離開的時間就格外地早,南尋起初還有些不適應(yīng)他的疏離,但時間一長,也就慢慢習(xí)慣了。取而代之的是葉曇,他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他偶爾會給周圍帶些好吃的,南尋暗示一下時他就會懂自己的意思,也分她一杯羹。南尋過去問他作業(yè)里的題目時,他也會很耐心地解答。只是她有時也會注意到,易念的背影變得愈發(fā)憂傷。
那天是周五,學(xué)期已經(jīng)過半,課業(yè)變得更沉重起來。放學(xué)鈴一響,南尋頓時有如濯洗去了滿身的疲憊,但剛松弛下去便又鼓起精神,繼續(xù)正襟危坐寫著剩余的作業(yè)。周圍幾個人都先回了寢室,南尋又寫了五分鐘,終于把最后一道題寫完了,舒坦地趴在桌子上。
班里漸漸沒了擁擁擾擾,南尋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時,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班里居然只剩下了兩個人,她和易念。易念靜靜地望著窗外的月色,聽到南尋這邊的動靜,便轉(zhuǎn)過臉來,二人的目光撞個正著。
“還不走嗎?”南尋禮貌地笑笑。
“等你一起。”易念微微一笑。
易念直截了當(dāng)?shù)脑捳Z配上溫柔的語調(diào),不禁戳得南尋心間一顫。
“為……為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月中旬了,南尋想起他們上次一起回家,好像還在一個多月前。
“有什么為什么呀。”易念說道,“咋啦,你不愿意?”
“我愿意。”南尋有些羞澀地答道。
易念聽到這話,靜若玉璧的臉上突然綻出孩童般的清笑。
南尋想了想自己剛才的話,總感覺怪怪的。
“那走吧。”易念關(guān)好窗戶,回到座位,單肩挑起書包,一手又把南尋的書包拎了起來。
“我自己背吧。”南尋低著頭悄聲道。
“沒事。”易念笑笑,“快出門啊,我關(guān)燈啦。”
南尋微笑著點點頭,從后門走出教室,易念這才按上了燈。其他班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廊里瞬間由暗黃變得一片幽黑,只有圍墻外的星光月色,勉強照一下前行的路。
南尋看著黑無盡頭的樓道,正在慌張時,突然想起易念有一次掏出一支手電筒,大概現(xiàn)在也帶在身上,便等著他拿出來。剛伸手想捋一下額旁炸毛的頭發(fā)時,卻碰到了易念的胳膊。盡管隔著一層厚厚的袖子,她還是如觸電般晃了一下。
“你扶著我的胳膊,我?guī)阕摺!彼床坏揭啄畹哪槪宦牭剿穆曇簟?
“……你的手電筒呢?”南尋糾結(jié)了片刻,憋出這么一句心里話。
“沒帶呀,我也不是天天帶的。”易念笑著說,“走吧,挺晚了。”
“好。”南尋微笑著答應(yīng)。
在扶著易念胳膊下樓時,南尋這才心想,自己剛才為啥答應(yīng)得這么爽利。
易念身位稍微靠前,二人有一步?jīng)]一步地,小心翼翼地下著臺階。南尋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男孩子離得如此之近。她不經(jīng)意間嗅到易念身上散發(fā)出的幾絲微醺,這氣味頗有些讓她著迷。況且她發(fā)覺易念在若有若無地向她貼靠。說也奇怪,她心里居然沒有絲毫厭惡或者反感,她不禁大膽地設(shè)想,如果換成班里其他男生,甚至,即便是葉曇,她都會覺得油膩和不適。但她現(xiàn)在偏偏很奇妙地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是為什么呢?
南尋著實難以形容她心里的易念。她似乎對他有好感,又似乎不怎么注意他。她像是逃避他,又有些想接近他。他給她的感覺總很熟悉,但她仿佛刻意把他想作陌生。他和她大概很像,但她常常忽略這一點。相比易念的溫暖安靜,葉曇更加躍動熱情,卻常常和她疏離,但她好像竟徜徉于這冰與火之間。
而當(dāng)水包裹她時,她又舒若游魚。
南尋悄悄側(cè)抬起頭看向易念,她看不清他,卻仿佛看到了破曉。
她已記不清是怎么下樓梯的了,只記得有時會踩空,有時會接連跑下好幾階,二人常啼笑皆非。三層樓的路程綿延而又短促,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行樓梯頂。
“看!那是啥?”易念貌似笑著指了指下面。南尋俯視下去,只見樓梯最下面閃動著一大片碧綠的光,在更大一片的烏黑中,顯得格外可怖。
南尋慌忙低頭道:“這是啥光呀,好嚇人!”說巧不巧,她低頭時卻正好把臉歪在了易念的右肩膀上,嚇得她忙移開臉,只聽得靜謐的樓道里,二人心臟的彼此跳動聲都清晰可聞。
一團緊張慌亂之中,南尋又琢磨起一些小心思,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鎮(zhèn)意凝神。她疑惑的是今天易念的表現(xiàn)其實有些不同尋常,對她也不同往日地更有所接近。雖然是趁著天黑樓黑,扶胳膊、一起下樓這些事自己本也奈何不得,但她好像真的是順其自然、極其自然地,在易念的身后做下了這許多事情,并沒有被任何人、甚至自己所操控。
“下樓嗎?”易念叫了她幾聲,南尋這才從沉思中拔出,忙問道:“啥?”
“我說,該下樓了。”易念笑著說。
“下唄,……哎,哎!不對,不下!”南尋突然瞥到樓梯口的綠光,邁下去的半只腳又抖了回來。
“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就帶你下去。”易念笑了笑,“不然,我就先走,你自己下去吧。”
“那不行,我答應(yīng)。”南尋不假思索。
“摟著我的胳膊。”
“什么!”南尋驟然一驚,她沒想到這是易念說出來的話,也沒想明白易念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不摟?”黑暗中只聽得易念的話音藏著笑意。
“我,我……”南尋倉皇無措,但相比摟胳膊她好像更怕黑一點,只好攤牌,但還是不好意思說出那“摟”字,便小聲說道,“我答應(yīng)。”
易念啞然而笑道:“好。”
南尋便摸索著找到易念的胳膊,僵硬地將自己的雙臂往上靠。但每靠近一寸,她又會害羞地往回縮兩寸,靠了半天,她反而往后倚在了樓梯扶手上。
“你咋還越摟越遠了呢?”易念打趣道。
“今天的你,為什么不像你啊。”南尋忍不住問道。
“啊,其實,這才是我吧。”易念笑笑,問道,“你喜歡嗎?”
南尋逐漸抵擋不住易念的攻勢,易念今晚好奇怪,幾乎每句話,都會擊中她心底嬌弱的部分。
“我……我不知道。”南尋想,自己大概已經(jīng)紅成蘋果了。
“快點摟住,不然一會兒門衛(wèi)大爺過來清樓,看著你摟,就來不及了。”
南尋略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回事,今晚的易念有些不同以往,誰能擔(dān)保他會做些啥。
南尋便閉上眼,輕輕懷抱著易念的右臂,跟著他一步一步地下樓。深黑的視野里漸漸開始變亮,南尋便小心翼翼睜開眼,見二人已經(jīng)走到了綠光附近,這才看到教學(xué)樓門框上面那綠色的“安全出口”提示燈。
“我還以為是啥呢。”易念笑著說,“原來學(xué)校把這燈修了。”話音未落,突然身子一個踉蹌,南尋也隨之腳下一空,慌忙摟緊易念的胳膊。好在易念用力抓緊樓梯把手,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二人長舒了一口氣。
易念感到自己的胳膊被南尋緊緊摟在那嬌小而溫?zé)岬膽阎校唤低狄恍Γ標(biāo)浦郏^續(xù)往前走去。
終于出了教學(xué)樓,借著清麗的月光,南尋看到易念的容顏久違地寫滿神采。南尋自忖這一個月來很少和易念說話,但記憶中確實沒咋看見他像今天這樣弛之于外的喜色。晚秋的夜竟也突然不冷了。
“南尋,”易念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今天我變了?”
“是,有些不像你了。”
“因為我有好些話想跟你說,但……”易念話音里竟有些焦急。
“你說吧。”南尋輕聲說道。
“有些事我不知道,所以我還不敢說,也許,還沒到時候。”易念靜靜地道,“但是,南尋,我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你不討厭我吧?”
“不。”南尋說道。自己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朵里,她恍然覺得自己的聲音要比平常更溫柔。
“那就好。”易念淡淡地笑。
二人已走到了門衛(wèi)室附近,易念左手探向自己右臂臂彎間,碰到了南尋冰涼又帶些溫?zé)岬男∈帧D蠈さ氖直灰啄畹闹讣庖挥|,才發(fā)覺自己一直在摟著易念的臂彎沒有松開,或許是忘記了松開,或許是……
南尋不禁羞得走到了一邊。
“你真的好傻。”易念瞧著她,笑了,酒窩里卻盛了些許秋意。說完,從口袋里抽出一支手電筒。
南尋到了家樓下,不自覺地回過頭來,見易念高而清瘦的身影立在往去奔騰的車流前,蕭瑟如風(fēng)。
這一晚之前,南尋未曾想到問心亭婉拒了易念后,易念仿佛更攻略了她心里的一些位置。
這一晚之后,南尋也未曾想到,這是未來的好久之間,她最后一晚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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