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尋總覺得西洲最近和自己說話越來越少了。開學這一個半月來，盡管每天莫名的忙碌疲倦，但到了寧靜的夜晚，二人還是會互相分享一些學校里的事情，可這幾天西洲只是寒暄片刻就推困下線。南尋想了想，大概是國慶假期放完，返校回來那天開始，西洲就變得有些奇奇怪怪了。也許他在生活在學習上遇到了什么困難？又或者是一個小長假回來，想要“洗心革面”，勵志學習？南尋也不清楚，只有猜想。

        可南尋總感覺沒有那么簡單，俗話說事出有因，既然如此，那便追根溯源。南尋回想起那幾天，可有說過什么話傷害到他么？

        聯歡會前夜，他們也曾討論過節目的事。

        “西洲，你猜猜我報了什么節目？”

        “你還敢報節目啊？我的小意長大了？/壞笑”西洲賤兮兮地調侃道。

        “哎呀！你好好說，你猜猜嘛。/委屈”

        “要我猜，你會唱《青檸》吧？”

        “你咋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那你聽過《吹夢到西洲》嗎？”南尋突然想起這空格來，心中攪動不寧，想找人傾訴一下。

        西洲那邊沉默了片刻，緩緩回復道：“沒聽過。”

        “班里有個男孩子，……我和你說過沒？”

        “你班班長？”

        南尋剛想說“不是”，但突然想到些什么，也就是她始終懷疑的西洲的真實身份。西洲活潑、幽默、多情、會撩，總讓她把他跟葉曇聯系在一起。但想了想，其實也沒什么……便回復道：“不是。是另一個男孩。”

        西洲回復了一個驚訝的表情：“我感覺我的競爭難度加大了啊。/驚訝”

        南尋回憶著易念朦朧的臉，款款地敲打道：“這個男孩很照顧我，但是我……有點搞不清他的意思。”

        “你喜歡他嗎？”

        西洲突然拋出一個有些沉重的問題。

        屏幕這邊的南尋愣住了，指尖停在半空。

        “我……我喜不喜歡他呢？”南尋心里偷偷地想，“可是，什么叫喜歡？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覺，他送我回家的時候，和他說話的時候，說不上時刻都有話說那樣的熱烈，但就是很安靜，很舒服。”

        但這些怎么可能對神秘的西洲說出口，她只淡淡回復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他有些事挺讓我意外的。”南尋說。

        “這樣的人，能給你一次意外，就能讓你意外第二次，就有無數次。”西洲說。

        “其實，坦白說，你才是最讓我意外的。”

        “我，哪里？”

        “就比如，你到底是誰？”南尋終于問出了這個壓抑很久的問題。

        “我？”西洲有些疑惑，“我就是我呀，西洲，前引號，錢銀豪。”

        “可為什么，他那么像你？”

        “誰呀？”

        “就是他。他也像你一樣，活潑、幽默，他也像你一樣，總是能占據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我很多時候就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他。我總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一樣。”

        “你說的，到底是誰？”

        “他就是他呀。”南尋打字過去后，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喃喃地念道，“西洲。葉曇。”

        “其實，我也并沒有那么活潑、幽默。現實中的我其實是個大社恐，不怎么說話的。”西洲半開玩笑地說道。

        “不可能呀，你就是你。”南尋篤定地回復道，“西洲就是西洲。”

        “那如果有一天，我們見面了，”西洲說，“如果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并不是網上的這個西洲，你會失望嗎？”

        “不會，怎么會。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是我想象中的樣子，你一定是我的西洲。”

        “你怎么知道一定？”

        “我就是知道啊。”

        “如果我向你表白，你也會接受？”

        “等到相見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接受。”南尋深情地說道，“只是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那一天。”

        “那一天一定會有，但我不怕那一天，我怕的是你所篤定的那個‘一定’。”西洲有些神秘地說。

        南尋仿佛并沒有理解他說的話。

        聯歡會最終草草地結束了，原因在于主持人向陽開精心安排的壓軸合唱節目《吹夢到西洲》，居然臨場找不到了表演者。柳暗正大呼小叫地安定著秩序，只見一個高瘦的身影從后門靜靜走入，忙高聲道：“歌手回來了，回來了！”

        易念簡略地收拾了一下書包，反手掛在一邊肩上，望了向陽開一眼，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兩步走出了教室。同學們不禁議論紛紛，柳暗也非常奇怪，對向陽開道：“這易念怎么了？也不理我，這么沒禮貌地走了。”

        向陽開面帶深意地挑挑嘴角，壞笑道：“這事啊，說來話長。老易啊，八成有喜歡的人了。”

        “啊？誰？”柳暗頓時眼睛放出光來，激動地問道。

        “不是，你那么激動干嘛！”向陽開一股不滿的語氣。

        “不不不，我最喜歡聽八卦了。”柳暗忙解釋道，忽然反應過來什么，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說道：“不對，我激動關你啥事！”

        “是是是，柳姑娘說的都是。”向陽開嬉皮笑臉，接著表情突然肅穆，手縮在講桌下，指了指柳暗。柳暗有些疑惑：“我？”

        “不是不是。是她！”向陽開一邊又指指柳暗，一邊往右邊講臺下瞥瞥示意。

        “南……南南？”柳暗呆住了，悄聲問道。

        “我個人感覺哈，天機不可泄露。”向陽開擺擺手。

        “說起來，他倆人各方面還蠻像的。只是……平常看他倆沒啥交集呀。”柳暗撇撇嘴，說道。

        “害！那只是你錯過了。”向陽開得意地說，“你不是有天感冒沒來嗎？不對不對！是有一天你去語文組了，我就看他倆擠眉弄眼的呢。”

        “真的假的啊，這也不能發展這么快吧。”

        “我也沒說發展快啊！有好感又不說明已經發展到什么程度了。”

        柳暗彈了一下向陽開頭頂：“你呀！看著傻里傻氣的，居然還關注這些個花邊新聞。”

        向陽開嘿嘿笑了笑，揉了揉頭頂，說道：“完了，這一個月不用洗頭了。”說著忙跑下講臺，柳暗抓起一顆粉筆頭甩了過去。

        南尋從問心亭走回，有些郁悶，剛迷迷糊糊進了教學樓，拐角處突然跟一個男生撞了個滿懷。那男生好似扶住把手剎了個車，所以南尋只是趔趄了一下，那男生反而向后跌坐在臺階上。窗里一束晚陽傾落，迷蒙之間，見是易念。

        南尋忙伸手要扶他起來，還沒碰到袖子，易念就忙站起身，笑了笑，說道：“走啦。”

        南尋莫名有些懵，叫道：“你先別走。”

        “怎么？該說的我都說過啦。”

        易念轉身越門而出。南尋剛要再說些什么，忽然身后一個聲音叫住她：“南尋！”

        南尋轉頭，見那人微笑著立于窗邊的陽光里，身周盤旋著躁動的飛塵。是葉曇。

        “啊，是你。”南尋驚訝道。

        “你不回家嗎？”葉曇輕聲笑問。

        “今天不上晚自習了？”

        “今天提前放學，明天就照常了。”

        “好，那拜拜啦。我上去拿個書包就回家。”南尋有些慌亂地笑著說。

        “我送你回家吧。”葉曇笑道。

        “啊？你不是要回寢室嗎？”南尋突然羞澀起來，腦中亂若蛛網。

        “沒事，今天特殊情況，我再回來就是啦。”

        她上去裝好書包，正好和柳暗、向陽開結伴下了樓，見葉曇仍站在樓梯口。南尋本有兩種盤算：一是告別柳暗、向陽開，和葉曇結伴走，二是叫他過來，四個人一起。但兩種心思盤算來盤算去，都怪不好意思的，正在她糾結之時，三人已經走出了教學樓。

        南尋這才反應過來，忽然停步，轉過頭去。

        柳暗和向陽開正在嘻嘻哈哈地討論今天的聯歡會，見南尋突然站住，忙問道：“咋啦？”

        南尋愣了一愣，并不見葉曇出來，忙說道：“啊，……沒事。”

        “走，快走吧！”柳暗笑哈哈地說，“咱們今天一起去試試校外那家艾拉烏漢堡店。話說，那家店為啥叫艾拉烏啊？”

        “就是ilove唄！”向陽開笑著說，“是吧！柳暗？”

        “你能不能正經點啊？”柳暗笑道。

        “……你們倆先去吧。”南尋頓在原地。

        “咋啦，南南？”柳暗忙問道。

        “咳咳！”向陽開看著旁邊，沉下嗓子咳了幾聲。

        “可是他早就走了啊。”柳暗悄聲道。

        “柳暗，向哥，你們先走吧。我……我回去拿點東西。”南尋只好臨時撒了個謊。

        “走吧，走吧，柳暗。別發光發熱！”向陽開壞笑道。

        “好，南南，路上注意安全啊。”

        南尋望著柳暗和向陽開嬉鬧著遠去，便轉過身想回教學樓里，剛轉過身，迎面就看見了葉曇，俊逸的容顏身形映入眼簾。

        “對……對不起啊。”南尋悄聲道，“我剛才……我……”

        “走吧。”葉曇笑道，眉宇間卻似有一絲不悅。

        葉曇便在前面先走，一邊問著南尋家住何處，一邊和路上的幾個其他班同學打著招呼，有男有女。南尋有些害羞又有些膽怯地跟在他身后，但他人高腿長，走得實在是快，南尋只好加快邁步頻率，才勉強跟得上。

        葉曇走到馬路中央的護欄間，回頭叫道：“南尋，來。”

        南尋便低著頭，快步跟上。

        “你家在哪？”葉曇笑問道。

        “前面這個樓就是我家。”南尋小聲說道，話音里有些難為情。

        “啊？這么快就到了啊？”葉曇有些不可思議，皺起眉頭望了望前方，撇撇嘴，“你家就在學校對面？”

        “對。沒提前和你說，對不起啊。”南尋有些慚愧。

        “啊，沒事沒事。來，我送你過去。”葉曇綻開笑，等車流微息，便和南尋一起向馬路對面走去。

        迎面立著一個清瘦的身影，在灰色的電線桿下，倚著迭起的秋風。

        是易念。

        “別來無恙啊，易哥。”葉曇笑道。

        易念瞧著南尋，向她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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