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八月中了，還有幾日就是中秋。

今日一早，天色未明，瑞王府就忙碌起來。只因為今日瑞王即將抵達京城。

“娘娘，時辰尚早，您再多睡一會吧。”

蕓香泉味道，李拂弦最早也要午時進城門，現在不過卯時，實在是太早了。

衛玉筱搖了搖頭，眼下有絲青色，“不了，梳洗吧。”

自昨夜收到最新的消息，他們今日就會回京，衛玉筱一晚上都念著此事，輾轉反側，也睡得不安穩。還不如早些梳洗，準備好迎接他。

“是。”

蕓香知道勸不動衛玉筱，應了一聲，喚了門外侍女進來。

今日的衛玉筱的打扮不同于往日的隨意，而是穿上了正紅色的宮裝，顏色像極了他們大婚之時的婚服。錦繡長袍上繡著展翅翱翔的金色鳳凰，一朵朵逼真的牡丹綻放在裙擺上，流云長襟，華帶墜垂。梳著高高的發髻，鴉羽似的鬢發束成了墜馬髻，簪著鮮艷的牡丹，剛剛采摘下來的牡丹似乎還帶著清晨的露珠。這是特別培育的牡丹，專供佩戴，采摘下來后，可三日不枯，顏色鮮艷，生機不減。

修長的脖頸上戴著一只瓔珞流蘇金項圈，用于裝扮的還有一整套紅寶石掐金絲的頭面，這是李拂弦早就為衛玉筱準備好的東西，堆在倉庫之中許多年，如今終于等到了他的主人。

衛玉筱的的妝面也很講究，這一次，她親自上妝，并未交給丫鬟來做。

她想以最好的樣子去迎接李拂弦。

梳洗完畢，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天色大亮了。

衛玉筱看著鏡中的影像，有一些恍惚。

她很少照鏡子，所以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盛裝華服的模樣，也是第一次，看愣了。她以為懷孕后自己的樣子一定很丑。她錯了。

鏡中之人，一身錦繡華服。那些奢華的衣裳、珠寶、以至于那朵盛放的牡丹，通通都是她的陪襯。這些東西穿在她的身上，只會讓人覺得她真漂亮，而不會讓人一眼就想到這是什么衣服，又是什么珠寶首飾，是衣襯人，而不是人襯衣。這樣隆重的裝扮，一不小心就會適得其反。

而在衛玉筱身上，一切都顯得那么的契合。

她身上穿戴的一切東西，都是李拂弦親自置辦的，這是他的心意，是他的愛。

美人美兮，如芳草兮。

鏡中人，鬢發烏如暮云，膚如凝脂，唇脂嫣紅，眉眼彎彎，巧笑嫣然。

陌生而又熟悉的模樣。

“他看見了，應該是歡喜的吧。”

衛玉筱心中暗想，唇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個弧度。

“蕓香，傳膳。”

忙活了一早上，衛玉筱卻是還未用早膳，先前只喝了一點養胃的清粥。

“是。”

蕓香也被衛玉筱的盛裝打扮后的樣子給驚了驚，直教人驚嘆一聲玄女降世。

“娘娘真漂亮！”

冬葵人小，嘴巴甜，性子還直，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她驚嘆于衛玉筱的容顏姝色，便順口就說出來了。

“貧嘴。”

衛玉筱笑罵一句，“沒個正行。”

“奴婢哪有，不信您問柔姐姐。”

冬葵竟然也還學會了拉人來幫她，而白柔也笑著道：“娘娘是奴婢見過最好看的人！”

這話說的極為真心，眼神真誠，到不好叫人懷疑她話語之中的真假。

白柔自打那日在皇澤寺給衛玉筱喂過血之后，仿佛有些地方變了。若說之前她還偶爾有些地方不是那么的盡心，現在她可算是除了蕓香之外對衛玉筱最上心的一個人，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她眼中只剩下了衛玉筱一個人。衛玉筱仿佛就是她心中最神圣的神明一樣，白柔對待衛玉筱比一個最虔誠的信徒對待信仰還要虔誠。

如果不是蕓香還防著她，衛玉筱也并不全心信任她，如今衛玉筱身邊大丫鬟的位置怕就是白柔了。

衛玉筱隱隱有覺察到白柔對她格外“忠心”了些，但是，目前衛玉筱還只是以為白柔對她僅僅是太過于忠心了。

“娘娘，曲蓮姐姐回來了。”

“娘娘！”

就在主仆幾人笑鬧之時，曲蓮腳步匆匆而來，進了屋子，她還有些氣喘，連額上的汗都顧不得擦，眉頭緊蹙，急急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報。”

早膳已經端上來了，衛玉筱才吃了一點點。

“你們先下去。”

看她如此匆忙的樣子，衛玉筱臉色微微凝重，立刻揮手讓其他人下去，屋中只剩下了她們主仆二人。

“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張？”

“娘娘，小桃紅不見了！”

曲蓮急聲快語，“她沒在府中，看護她的婆子也不知去向。”

“何時發現的？”

衛玉筱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這個人是個不安分的，在今日李拂弦回來的節骨眼上，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今日一早，海棠去給她送早膳時，發現庭瀾閣中已經無人了。”

“昨日她還在。”

“是。”

曲蓮肯定道，她日日都會查看庭瀾閣，雖然小桃紅是個上不得臺面的，但是她不會讓任何意外發生。卻沒想到，居然還能有人在曲蓮的嚴密監視下悄無聲息的離開。

“可查出什么了？”

衛玉筱還沉得住氣，這是她對曲蓮的信任，也是對自己掌控全局的信心。

“她是昨夜寅時二刻離開的。”

在不驚動府中暗衛的情況下，只有寅時二刻，那是暗衛換崗的時間，也是最容易的時候。

“現在已經離開了京城。”

“她去了哪里？”

曲蓮眼有慚色，道：“奴婢無能，只追查到她離開了京城。之后的行跡全部都消失了，就像是……”

她話還沒說完，衛玉筱就冷聲接道：“就像是被人抹去了一樣，是嗎？”

“是。”

曲蓮微微一愣，然后回道：“對方很會隱藏自己，暫時還查不出是何人所為。”

“現在這京城中有誰坐不住了不就是一目了然。”

衛玉筱冷笑一聲，“瑞王凱旋，名聲正高，現在自是有人眼紅。呵，狗急跳墻，不知道又使了什么腌臜手段。”

微微一想，衛玉筱立刻就知道是誰在背后作梗，是誰在暗中助小桃紅離開。

“是……是四皇子。”

曲蓮也僅僅是驚訝，并未有太多畏懼。衛玉筱與李歸塵的恩恩怨怨，也是說不清，難以厘清。

“不必查了。”

既然已經推出了背后是誰，那么他的目的也就不難猜了。

李歸塵不會不知道小桃紅與衛玉筱的恩怨，也不會不知道小桃紅母親與李拂弦的關系，所以他想要用小桃紅來做什么不言而喻。

“是。”

曲蓮已經冷靜下來，她對衛玉筱有一種盲從的心理，只要衛玉筱決定的事情，她只管聽從就是了，結果也只會如衛玉筱所料。

李歸塵……

衛玉筱俏臉面無表情，她倒要看看李歸塵要做什么，或者說，他要做到何種地步。

這一步棋，李歸塵，你注定會輸。

衛玉筱剛用過早膳，宮中就來傳旨，宣她入宮去。

說來也是緣分，來宣旨的人，正是衛玉筱嫁為瑞王妃后進宮面圣，在兩儀殿對他們夫妻二人有所輕慢的那人。

這番倒是戰戰兢兢、恭敬的過分了。

前后差異，令人不由得讓人發笑。

小人作態，向來如此。墻頭草，風往哪邊吹，他就哪邊倒。不過，這也還是一種本事，識時務者為俊杰。不是誰都能那么任性，有任性的資格。

衛玉筱也沒有什么多余的心思，都不容易。

“娘娘，請。”

“嗯。”

衛玉筱進了宮，宮中也早早的準備好了迎接李拂弦的準備。

她不是最后一個進宮的，李歸塵才是。

午時，李拂弦會率領著五百精兵進入宮門，經由玉龍五橋，在封疆臺面圣。

衛玉筱此刻就在封疆臺后的側殿，等到時辰了，她便會與皇帝一同，在封疆臺迎接李拂弦。

如果可以的話，衛玉筱甚至更想出城十里亭接李拂弦，但是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如今的瑞王妃，而且身懷麟兒，擔不得半分閃失。所以，面見了皇帝之后，衛玉筱就被接到了側殿，時間到了她直接出去即可。

時間過得極快，衛玉筱還有一些恍惚，殿外的禮樂聲就響了起來。

殿門被打開，宮人來請，說道是瑞王殿下已經進城，直往宮城而來。

封疆臺建的極高，站在封疆臺上，可以看見宮門至封疆臺的百丈距離，百官站立，恭候李拂弦的歸來。甚至可以將宮門外的場景看的清清楚楚，衛玉筱看見了街道旁站滿了百姓，遠處，百騎慢慢而來，走在最前面的那一人，身披銀甲，紅袍飛揚。

近了近了，衛玉筱的心跳也隨著那人的距離漸進加速，眼眶發熱，那人熟悉的模樣展露在眼前。

“恭迎瑞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封疆臺三大階，從李拂弦登上第一個階梯，三呼千歲的聲音就沒有停下來過。層層疊加，陣勢滔天。

這種級別的迎接，只有儲君有資格。

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之下，衛玉筱看著那人一步步的登上了最高之處，百臣俯首，萬民敬仰。

他是天生的皇者，合該站在最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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