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月
男人的手探入她袖口。
一只刀片應聲落地,清脆的聲音在地磚上傳來回響。
寒阿朝心里一驚,趁他這時手型松動,后腿橫掃一圈,衛寒立時被她逼退至遠處。
她半蹲在窗臺上,匆匆一瞥那邊的男人,閃身在了夜色之中。
衛寒立在原處,看著那道灰色的人影消失。
月光一片清涼,夜風吹進屋中。
他將屋內的燭火重新點燃,拿著燭臺在窗戶臺旁邊看了看,不出意外找到了一對黑色的鞋印。
鞋印旁邊,還有一疊白色的帕巾。
帕巾純屬意外收獲,男人雙指拎起那帕子,就看見了上面的繡字,“朝月”。
“朝月四時同,古今長不變。”
衛寒沉吟半晌,將那帕子拎起來扔到鏡臺的一個小鐵盒里。
手中的大刀放在桌面上,男人一邊脫著衣服,一邊就要進洗輿室洗漱。
誰料屋外的長隨松柏,手里提著燈,小心翼翼地到了堂屋,喚道:
“公子——可睡下了?”
衛寒腳步一頓,皺眉問道:“何事?”
“老爺傳了話,叫您現在去一趟正院。”
屋內昏黃的燭光映出男人的影子,松柏見屋內的燭火滅了,便立刻側身,等著男人出來。
衛寒大步走出來,冷冷道:“走吧”
今晚已經議完事,按理來說父親不會再找他,除非出了什么急事。
此時正院燈火通明。
主仆二人剛剛踏進院子,就看見了被婆子們架著走出來的衛夫人和劉婆子。
男人看見這一幕,心底生了疑。
他看了一眼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母親,見怪不怪地獨自進了屋。
衛將軍坐在屋中,看起來像是剛剛發了一通火。
見兒子過來了,就讓他坐下。
“你母親又干了蠢事,你明日替她去趟寒家。”
中年男子面色上是少有的疲憊之色,借著幽幽的燭光,他嘆道:
“當年寒將軍對我有救命之恩,但這么多年我卻沒能實現對他的承諾,說起來也是慚愧。”
聽他這么說,衛寒才依稀想起來有一個寒家。
寒將軍當年在戰場上替衛汝成擋了一刀,自己卻因為流血過多而死,臨死前將妻兒老小托付給了衛汝成。
誰知道寒將軍的妻子一年之后便因為思念亡夫郁郁而終,只剩下一個貼身婢女帶著寒家的后人進了京城來求他們的庇佑。
這些年應當是就住在他們衛府東門的小院子里?
他沉思半晌,遂問道:“母親又做了什么事?”
他這位娘親糊涂了一輩子,雖然嫁到衛府,但這么多年心思一直落在娘家身上,為了劉青奔前跑后,沒少做錯事。
衛將軍冷笑一聲:
“還不是劉青那個游手好閑的廢物,他想娶人家寒家的姐兒,但被寒家給拒絕了。你母親就干脆趁人家小姑娘今天上門,給人下了藥,得虧沒讓你母親得逞。”
衛寒雙手放在膝頭上,聞言沉默地說道:“我明日登門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衛將軍點點頭,看著他說道:“記得多給些銀錢,這么多年,想必寒家過得很不容易,”
衛寒反問:“您既然知道寒家住在咱們附近,為何不早些施以援手?”
衛將軍話語一滯,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衛寒幽幽地補充:“不還是沒將人的恩情放在心上么,如今只怕早已經惹了人家厭煩。卻還要我來收拾這爛攤子。”
衛汝成抿抿唇,聽出了他的譏諷之意,煩躁地趕他走了。
臨走時,只能聽見自家兒子的一聲嗤笑。
衛寒出了正屋,燈籠的暖光將他的側臉照得晦暗不明。
松柏見他臉色不好,立時問道:“公子可是有了煩心事?”
“明日你準備兩匹上好的綢緞,兩千兩銀票還有幾袋米面,跟我出趟門。”
衛寒想了想,補充道:“錢從我私房里出。”
松柏一怔:“是。”
第二日,清晨的薄霧還未消散殆盡,寒阿朝便起了一個大早。
養母紅姑這兩日身子有些不爽利,還躺在炕上沒起來。
當初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沒和父母親近幾年,父母就雙雙身亡,只留下母親的貼身婢女風紅撫養她,因此風紅便成了她的養母。
小姑娘洗漱過后便擔起木桶,去街市里的井口取水,取過水,給爐子生火,抓了一把小米沖水,一鍋熱乎的稀粥便出了爐。
她忙碌的一天便徹底開始了。
漸漸迷霧散去,太陽的金光落下,寒阿朝伺候紅姑吃完飯,就出了門,要去興安街擺攤兒。
“咚咚咚。”
誰料突然有人敲了門。
紅姑聽見那腳步聲,耳朵動了動,皺眉道:“少說四個人,你開門時記得小心點兒,別是什么惡徒。”
寒阿朝乖覺地點點頭,將圍裙扔在爐子旁,快步出了屋,喚道:“誰啊?”
站在門口的衛寒聽見那聲音,便知道這就是寒家的那個姑娘了。
松柏高聲應道:“我們是衛府的人,煩請小姐開門。”
寒阿朝的腳步一頓,想起昨夜衛夫人沒得逞,立即警惕地問道:“可是衛夫人派來的?”
衛寒一聽,就清楚她在防備。
上前一步高聲道:“我是衛寒,特意替我母親來賠禮道歉。驚擾了您,小姐莫要怪罪。”
坐在屋里老神在在的紅姑立刻睜開了眼,不待寒阿朝應聲就出了屋子,眸子中劃過厲色,疾聲問道:“賠什么禮?道什么歉?”
衛寒聽見婦人剛毅的聲音,心頭一跳。
他以為是紅姑有意刁難,便解釋:“具體經過可否容晚輩進屋一敘?”
紅姑卻皺著眉看向寒阿朝,虛聲道:“你是不是有事兒沒跟我說?”
寒阿朝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磨磨蹭蹭地開了木門。
雙眼緩緩對視。
衛寒愣了一下,眉頭也慢慢皺起。
寒阿朝尷尬地避開男人倏然深邃幽暗的視線,開門之后就躲在了紅姑身側,一句話不敢多說。
衛寒不自覺揉了揉眉心,看向紅姑說道:“具體事宜,可否進屋詳談?”
紅姑頭上還帶著抹額,聞言抬著下巴,帶著女孩兒進了屋。
衛寒環視了一圈院子。
發現這院子破敗是破敗,但收拾得干凈整潔,屋內僅有的空地也被用來種菜,狹小的土屋被用心得抹上了白漆。
匆匆幾眼,能看出母女二人在用心經營生活。
衛寒心想,看來父親這些年的確對寒家沒有半分關心。
進了屋,紅姑對著一行人說道:“除了你們主子,都在外頭等著吧,屋子小,裝不下這么多人。”
寒阿朝看了眼眾人,沒跟著紅姑和衛寒去次間,而是回到臥室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物件兒。
明日他們就要離開京城,這群人也真是太晦氣了。
她心里這么想,但并沒說出來。
松柏一干人等在屋外,看著難以落腳的污泥院子,心里嘀咕起這么個破落人家有什么好拜訪的。
“朝姐兒——過來招待客人。”
紅姑見寒阿朝又當起縮頭烏龜,立時喊道。
衛寒這才看見小姑娘慢吞吞掀開簾子,坐到了婦人身側。
八仙桌上三人圍坐著,紅姑沒給他倒茶。
她掀起眼皮子,開門見山道:“衛府的公子能主動到我們這寒舍來,可算稀奇至極了。”
衛寒看出了婦人的針鋒相對,抿抿唇,不知如何應答。
寒阿朝看著那邊端坐的男人,百無聊賴地玩起了桌布上的流蘇。
紅姑睨了小姑娘一眼,冷聲道:“朝姐兒,說吧,怎么回事。”
“啊”她下意識就扔了流蘇。
衛寒見她不知所措,沉吟道:“家母——”
紅姑抬起手打斷他,看著寒阿朝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嚴苛,厲聲道:“你給我說清楚!”
寒阿朝咳嗽兩聲:“昨日我去衛府,跟衛夫人說完我們要走的事,我就從院子里出來了,然后頭就開始暈我感覺不太對勁,渾身都沒力氣,察覺到是屋里的香有問題,就沒敢直接出門,藏在了衛府的假山里,暈過去的時候,感覺有人經過,就想求助。后來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被衛公子救了。”
紅姑呵斥:“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跟我說!”
寒阿朝低著頭悶悶道:“我”
婦人一雙鳳眼吊起來,眸子里除了威嚴便是怒氣,她將頭一轉,看向衛寒,毫不客氣地說道:“若不是朝姐兒機警,你衛府會事后來求和?”
一想到昨夜的后果,她就怒不可遏地顫抖起來,徑直將茶盞砸向男人,罵道:“腌臜的貴人,給我滾出去!”
衛寒眉目一挑,下意識起身往后退了兩步。
寒阿朝立刻推著他往外走:“你還是走吧。”
衛寒看著屋里那橫眉冷對的婦人,竟然真的被少女推搡著出了屋子。
只見少女站在門口苦惱地看著他說道:“你今日就不應該來的,我們老百姓有自己的過法,就算是被你們算計了也不敢說什么。
反倒是你們,這種事情不都應該趕緊想辦法遮掩過去么,為什么還假惺惺地來道歉?把東西拿走吧,我們用不上。”
“啪”的一聲,木門差點拍在男人臉上。
松柏忿忿地道:“什么啊,我們來賠禮道歉,他們怎么還”
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松柏被他看得脊梁骨發寒,遂閉上了嘴。
寒阿朝察覺門外的人都走了之后,這才松了口氣。
屋內卻傳來“咣當”一聲。
寒阿朝沖進屋內,瞳孔一縮,喊道:“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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