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死
這聲音凄厲,衛寒耳朵尖,回府的步子一停。
“你們先回。”
寒家主屋里,風紅身形驟然倒下,打碎了桌上的一個茶杯。
那茶杯帶著旋兒在地上轉,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
寒阿朝驚叫一聲跑過去扶起風紅,風紅已然是暈過去了,她掐著她的人中,攬著婦人往床榻上搬過去。
風紅還有些殘存的意識,雙手抓住女孩兒的手,呢喃道:“我的朝姐兒,我的朝姐兒”
寒阿朝一聽,眼眶瞬間掉了淚。
啪嗒一聲,門被打開。
她下意識回頭,衛寒還是穿著自己那身黑衣勁裝,此時半個身子進了屋。
寒阿朝沒去理會他,不斷給婦人拍著后背順氣。
風紅虛弱地喚道:“朝姐兒”
寒阿朝跪在床榻的邊上,立時應聲。
“姑姑,我在呢,。”
“在就好。”
風紅立時放下心來,摸索著抓住女孩兒的手,重重松了一口氣。
衛寒抱著雙臂站在堂屋中:“需要我請郎中么?”
寒阿朝搖搖頭:“不用了。”
男人假裝沒看出她的抗拒,守在門口沒走。
風紅被慢慢扶坐起來,抓住寒阿朝的手說道:“朝月,你不用管我,姑母身體受得住,咱們的船票是明日的,趁著集市沒關門,你快些將家具賣了去。”
寒阿朝眸中劃過遲疑:“您身體抗得住么?”
衛寒聽見二人的對話,看著臉色蒼白的婦人,心頭劃過幾分狐疑。
船票?難不成兩個人要走?
他環視屋內,這才發現大大小小都是包袱。
寒阿朝放心不下她,皺眉說道:“實在不行不賣了,直接交給買房的那家人,您好好歇一晚,明日我們走得也輕松。”
“那就不賣了,唉,還是我年紀大了。”
風紅揉著額頭慢慢躺下,身形伏在床榻上,悠長的呼吸聲漸漸傳來。
衛寒盯著寒阿朝,示意她出屋。
夏日炎熱,院子外邊的楊柳樹下全是蟬鳴鳥叫,這嘈雜的聲音讓女孩兒心里猛地浮現出一股煩躁。
此時已經是午間的光景,寒阿朝心神疲憊。
“你和伯母將來有什么打算?”
衛寒想償還父輩的恩情,更何況衛夫人是她母親,做了錯事,他這個當兒子的勢必要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寒阿朝沉默起來。她早先便說過,百姓有百姓自己的過法,跟他們這些大人物來往不起。
眼前男人長身玉立,姿容俊秀,與這院子破敗的景象格格不入。
衛寒:“我知我母親行事糊涂,但此次前來并非有意生事,我再次向你道歉。”
寒阿朝神色微冷:“多說無益,只希望日后,我們兩家不再有交集。”
積壓已久的憤怒讓她看著衛寒的眼神,帶著一股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厭惡之色。
衛寒揉了揉眉心:“對不起,我”
他與人冷面慣了,說出口的話也總是不近人情,但這并非他本意。
寒阿朝卻不待他言語,徑直走進屋關上土屋的木板門,將人隔絕在了外面。
夜晚,紫竹居,屋中依舊空曠。
衛寒穿著中衣,將手里的書卷放下后,剛要將蠟燭吹滅,結果視線一轉,就瞥見了放在鏡臺前的帕子。
他放書的手一頓,看著那帕子上的“朝月”二字,猛然想起這是寒阿朝的物件兒。
衛寒知曉明日兩人就要走的消息,頭疼地拿過裝著帕子的鐵盒,自己從衣架上拿起衣服,略整衣冠,便將帕子疊起來放進一個小木盒,順手揣在了懷里。
院中夜色一片寂靜。
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無聲地出了紫竹居,身手矯健地翻過衛府的東墻,往寒家走去。
七拐八拐,到了寒家的墻院。
屋內的寒阿朝聽見了這細微的動靜,看了一眼屋中安睡的婦人,立刻開了門往墻邊走。
她腳尖一點,踩著院墻邊的水缸攀上了墻頭。
墻下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衛寒抬頭虛聲說道:“是我。”
寒阿朝蹲在墻頭,回身看了看土屋的方向,確定自家姑姑沒察覺這動靜后,這才放下心同眼前人說話。
“衛公子半夜前來所為何事?”
見她蹲在墻頭上不愿意下來,衛寒退后兩步,言簡意賅道:“能否下來詳談?你那夜在我屋中忘了東西,我要給你。”
當日對峙哪知是恩人之女,差點用蠻力傷了她。
他將懷中的木盒打開,熟悉的方帕掛在男人指尖,在夜風里吹得晃晃悠悠的。
寒阿朝看著上面的鴛鴦和朝月二字,松了口氣:“竟然在你這兒。”
她那日回屋發現帕子丟了之后,辛辛苦苦找了一段時間,誰知道是在他手上。
衛寒見她不再防備,說道:“下來取。”
小姑娘立刻輕靈地躍了下來,衛寒將掛在指尖的方帕遞到她手里,這時一陣風吹過,寒阿朝眼疾手快,就將帕子扣在了衛寒的大掌里。
溫熱的觸感透過帕巾傳來,二人雙手接觸,在男人手背上激起一股暗流。
衛寒盯著她的眸子暗沉一瞬,看她略有些驚慌地拿起帕子,便低著頭落荒而逃。
他輕笑一聲,等聽到里面關門的聲響,這才轉身離開。
只不過剛走兩步,衛寒突然停下了步子。
也就是在寒阿朝回去不久,墻角突然傳來幾道悶哼聲。
男人瞥了一眼被自己劈暈的兩名賊人,往寒家墻院的方向看了過去,確定沒驚動里面休息的人之后,拖著兩人消失在了巷口。
黑夜轉瞬而過,黎明破曉,一聲雞叫拉開了日暮。
寒阿朝洗完漱后便熱了些飯食在桌面上。
婦人還在炕上背著身睡著。往常這個時候風紅早就起床了。但她從昨日中午暈倒后就再沒清醒過。
“姑姑,醒醒。”
寒阿朝走進里屋,把住風紅的肩膀,在她身后輕聲喚道。
婦人面色蒼白,眼窩底下一片青紫,寒阿朝看著她面色,心底暗暗覺得不對勁,立刻用力晃了晃她。
風紅猛地喘上了一口氣。她看著女孩兒,“朝”
話還未說完,她腦中越來越暈,意識尚存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往日年輕的小姐和姑爺。
幾十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夢見逝去的主子們。
兩人宛若佳偶天成,此時正牽著手對她笑著。
她好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緊緊抓住寒阿朝的手,斷斷續續哭道:“我的朝姐兒我的朝姐兒我可憐的朝姐兒”
她若是走了,她可憐的朝姐兒該如何是好啊!
婦人豆大的眼淚滴到了地面上。
她雙手緊緊捏住寒阿朝,讓后者不能動彈分毫。
風紅雙眼定定看著空中那兩人的方向,眼中的不舍和釋然猛地一齊黯淡下來。
“姑母,姑母,你怎么了?!”
婦人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頭猛地下垂,松開了握住女孩兒的那只手。
寒阿朝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看著靠在墻上沒了生息的婦人,微張著嘴后退兩步,隨即二話不說跑出了院子。
清晨的霧氣化成了冷風不斷灌進她脖頸,她用盡生平最大的力氣跑到最近處的醫館,用力地拍著門。
“有人嗎,有人嗎,大夫!大夫!”
女人帶著哭腔雙手拍得通紅,但里面依舊沒人應聲。
寒阿朝粗喘著冷氣,腦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轉起來,拔步就往衛府跑去。她翻過院墻,看見院中的男人時,雙膝一軟,扶著門框跪了下去。
“衛寒——”
女孩兒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顫著聲音喊道:“你,你幫我找個大夫,”
衛寒見她面色慘白,眸子一沉,立刻問道:“出了何事?”
“我姑母我姑母她不行了——”
寒阿朝說著說著眼睛就流出一行清淚,“你快幫我找個大夫”
衛寒將她從地上拉起,隨即回頭冷聲:“松柏,叫府醫!”
清晨的薄霧還沒全然消散,寒阿朝跑回土屋中,心中如擂鼓震顫,又好似活在夢境之中。
炕頭上婦人的身形還端坐著,像是睡著一般。
寒阿朝不自覺屏住呼吸,輕輕地走向她。
那坐著的人影卻倏地倒在了身后的炕上。
寒阿朝看著那婦人倒下去的身影,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府醫收回手,對她搖頭時,寒阿朝腦中轟然迸發出一些從未有過的火星來,那窒息感逼得她宛如浸在寒池之中。
眼前忽地天旋地轉,寒阿朝立刻抓住門框來支撐自己。
府醫嘆息:“夫人常年勞苦,已經是一身疾病,身上各處都有淤血,雖然是習武之人,但積郁在心,哪怕是及時就診,也挺不過這幾日。”
女孩兒用干澀的聲音問道:“此前我并未注意姑姑身體有何不適,會不會”
見她尚存僥幸,府醫眸中帶著同情看著她,老邁的聲音傳入女孩兒耳中:“不會的,這位夫人生機已然斷絕,小姑娘,節哀。”
他起身,唏噓著走出了屋子。
屋中一靜,寒阿朝渾渾噩噩地癱坐在地面,再抬頭時眸中是說不出的呆滯。
“紅紅姑,怎么可能”
衛寒見她崩潰,蹲下身子想安撫她。
誰料寒阿朝徑直打開他的手,冷冷問道:“衛汝成可有半分愧疚之意?但凡他兌現當初的諾言,我姑母都不會如此早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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