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什么!快帶我去看看!”七皇子立即起身往外走,腳都踏出門檻了,卻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道:“麗娘心疾犯了,此病兇險,我先去看看。”
蘇臻收了筷子,道:“殿下快去吧,莫要出事才好。”
七皇子來不及回答,跟著丫鬟匆匆離開。
夜,如昨夜那般黑,這院子,也該如昨夜那般冷清。
待下人們紛紛撤走,蘇臻站在院子中看著天空中高懸的那輪彎月,無論漠北西域,又或者京城江南,它依舊那副模樣,走著它的陰晴圓缺,睥睨著世間蕓蕓眾生。
翡翠拿了條薄披風(fēng)出來,道:“小姐,夜里風(fēng)大,當(dāng)心著涼。”
一聲輕笑,蘇臻看著她:“京中的風(fēng)再大,能有漠北大?”
剛剛?cè)肭锏募竟?jié),淑妃殿中依舊擺著寒冰,而他們漠北的戰(zhàn)士們,早已在蕭瑟的秋風(fēng)中,等待著又一個噩夢般的凜冬降臨。
無論七皇子如何待這位皇妃,她作為當(dāng)家主母的位置不容置疑,第二日一早賬房就迎來了這位新皇妃,歷年的賬簿也被翻出來一一核對。
府里進了新人,自然要翻新舊東西,賬房的賬目首當(dāng)其中。
賬房的人忙得人仰馬翻,蘇臻倒氣定神閑,就算她不看那賬目,也曉得七皇子府的帳一塌糊涂。
府里的賬顧長恒懶得管,王管家又管不住,便任由麗姨娘將庫房里的東西往外搬。話說回來,自打三年前麗姨娘進府,她母族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仍是奴籍,但都在城外買了宅子,置辦了田地過起了平安日子。
可這并沒有讓麗姨娘滿足,平日里宮中御賜的東西緊著她先用就罷了,還往外送,變賣成紋銀再補貼給家里,這若細算一番,一樁樁,一件件累起來都夠她誅九族的了。
果然,還沒算多久,門外便闖進一粉衣女子,她看到蘇臻似乎很驚訝,道:“真真是巧,皇妃今日怎么有興趣來賬房?”
把柄握在別人手中,麗姨娘顯然沒了當(dāng)初的氣勢,態(tài)度看著和善許多。
蘇臻隨手拿起一本賬目看了起來:“這本就該是我的事,我自然要過來。”
麗姨娘看清她手中的東西,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她捏著走過去,舔著臉笑道:“先前府中的賬目都由我處理,皇妃若有哪里看不明白,盡管問奴婢。”
蘇臻“嗯”了一聲,連眼睛都未抬。
麗姨娘站在哪兒有些尷尬,又道:“您這本是之前的賬目,我?guī)湍米罱倪^來。”
“麗姨娘。”翡翠實在看不下去,道:“皇妃想看什么時候的賬目,就看什么時候的賬目,就算有看不懂的地方,也有賬房先生解釋,您不覺得您站在這兒有些多余嗎?”
到底是正室娘子的丫鬟,嘴上說著客氣話,里頭的趾高氣揚卻怎么都掩蓋不住。
一個小丫鬟敢在她面前叫囂!她杜麗娘還沒受過這么大的氣!
可受了又如何,人家是正室娘子,手底下的丫鬟都比她高一個品級,就算仗著七皇子的寵愛再教訓(xùn)一遍蘇臻也于事無補,更何況府上的賬還攥在人家手里,就算蘇臻不查,隨口在皇帝面前提一句讓能要了她的命。
“你可有什么話對我說?”蘇臻放下手中的賬本,難得認真看向她。
杜麗娘咬著牙道:“先前殿下將府中的事交由奴婢打理,剛巧路過賬房聽見里面有動靜便進來看看,沒什么事。”
她下意識將七皇子搬出來,雖說沒人會將賬目交由賤妾打理,但以殿下對她的寵愛,應(yīng)該能唬住蘇臻吧。
蘇臻果然將賬目放下,轉(zhuǎn)瞬又換了本:“若沒有便下去吧,主人家的賬房可不是一個奴籍未脫的妾室能隨便進的。”
奴籍,奴籍!
杜麗娘最痛恨的兩個字竟被對方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還問她有事嗎?沒事別隨便來,這不是她該進的地方。
指甲陷進肉里,清晰的痛感讓杜麗娘又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說完,拽著擰成麻花的帕子離開。
蘇臻嘖了一聲,對一旁的賬房先生道:“去年六月的流水有些不對,麻煩您再重新算一遍。”
這話剛好落入剛踏出門的杜麗娘耳朵里,簡直晴天霹靂。
去年六月有買主在她這兒買了一套定窯的瓷器,當(dāng)然對不上賬了!
這個蘇臻到底要做什么?這才進府幾天,就打算將她往死路上逼嗎?昨日也不知道怎么勾引的七殿下,竟讓殿下在正室那兒待了那么久,要不是她佯裝心疾發(fā)作,怕昨夜就宿在正室那兒了。
漠北那種窮苦地方出來的小姐,竟比她想象中難對付的多。
杜麗娘眼中的恨意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晚秋心中早有計劃,待到四下無人處才道:“姨娘,我倒是有個辦法。”
被氣昏頭的杜麗娘聽到這話瞬間來了精神,忙道:“什么辦法。”
一番耳語,杜麗娘的神色逐漸凝重,問道:“這樣不妥吧,她說到底也是鎮(zhèn)北候獨女。”
若被查出來,她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死。
晚秋道:“偷陛下賞賜去賣可是重罪,如今您又奴籍未脫,單論您一個人的罪算輕的,怕的是誅九族啊!”
聽聞這話,杜麗娘腳步不穩(wěn),差點倒在地上,還有被晚秋攙住,她道:“姨娘,這府里都是咱們的人,她又嫁進來沒幾天,只要辦小心些,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曉得跟你有關(guān)?”
對,對!蘇麗娘臉色煞白,站都站不住,腦海里卻想了一番又一番。擅自變賣皇上御賜的東西可是殺頭的重罪,更何況她一家奴籍,一旦被發(fā)現(xiàn),可是誅九族的罪過。
不行,她好不容易帶著母族從那吃人的掖庭出來,還沒過幾年好日子,絕不能被這樣毀了!更何況她胞弟剛剛?cè)⒂H,還未留下一個后人,他們杜家不能絕后,這件事絕不能被查不出,絕對!
理清一起,杜麗娘突然有了些力氣,她緊緊拽住晚秋的手腕,道:“具體要怎么做?你可有想法?”
晚秋被拽的生疼,面上卻毫無波瀾,甚至湊近了幾分道:“皇妃生漠北極寒之地,身體早被寒氣侵蝕,只要我們想法子將那寒毒引出來,后面便無需我們做什么了。”
蘇候獨女身體嬌弱,極懼寒涼這件事早已傳遍京城,瞧她那副孱弱的模樣,渾身沒二兩肉,稍有點病痛就能帶走她的性命,更何況平日見著也是白如人死的一張臉,杜麗娘自然不會懷疑,仔仔細細跟晚秋確認起計劃事宜。
然而對此“毫不知情”的蘇臻正佯裝嬌弱地揉著酸痛的肩膀,畢竟她足足看了一個時辰的賬本,早就“累的不行”,被翡翠勸了幾次,才決定回去小憩一會兒。
不過也不打緊,七皇子府的那堆亂賬她也沒興趣理清,隨便問了賬房先生幾個問題,便急的他們滿頭大汗,慌亂的算錯好幾個地方。
既然想演的戲已演完,她便尋了個理由退場。
回房之后,竟意外瞧見七皇子。
前一天還說就算貶做庶人也不會上蘇臻的床,如今卻興致勃勃的等她回來,人剛踏進院門,顧長恒便跳了起來,帶著些許埋怨道:“你去哪兒了?怎么這會兒才回來,快過來瞧瞧,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蘇臻緩步走過,在桌上瞧見一個四方琉璃盞,里面棲了只蟈蟈,長的油光水亮,個頭也比尋常蟈蟈大出許多。
顧長恒自豪道:“這可是我的寶貝,我給他賜名常勝威武,怎么樣,不錯吧。”
“是挺不錯。”蘇臻看向他的眼神充滿疑惑,他為什么會跟一個只認識兩天的人展示這些?
驕縱任性的七皇子滿心撲在常勝威武上,手里拿著根草撥弄著它的兩根胡子,擾的對方不得好好休息,時不時發(fā)出聲音以示警告。
“你平日里就逗弄這些玩意兒?”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凝住了顧長恒嘴角的弧度,他將手中的草丟下,氣道:“什么叫這些玩意兒?這可是我的寶貝!”
他不小了,上面的兩個哥哥早在這個年紀封王,前往屬地生活,而他卻還跟個孩子一般逗弄著蟋蟀,若尹朝執(zhí)政的皇上是這般模樣,那國還是國嗎?
蘇臻并不討厭顧長恒,可她不能親手扶上這樣一位皇儲,所以,她要盡快和離。
或許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顧長恒將琉璃盞的蓋子蓋上,嘟囔了一句:“算了,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說完,揣著常勝威武打算離開。
剛走兩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道:“明早回門穿華麗點,從鎮(zhèn)北候府出來我們直接進宮。”說完,又走了兩步,道:“今晚我宿麗娘那兒,不必等我。”
“是。”
這回,他沒回頭。
這一覺蘇臻睡的極不安穩(wěn),夢里她又回到了漠北,回到那個極其寒冷的凜冬。
黑暗里,仿佛有無數(shù)眼睛盯著她,如狼一般冰冷,帶著腥臭的氣息。那是什么時候?好像是母親剛剛仙去,她被父親帶到軍營生活。那時候她尚年幼,嬌氣的很,稍微受了點委屈就哭著鬧著要娘親,阿爹煩了,便將她丟在雪原上。
腳下是冰,身側(cè)是刺骨的寒風(fēng),而不遠處,是一雙雙漠然的眼睛,毫無情緒的盯著她,仿佛盯著一個獵物。
而唯一保護她的柵欄,是鎮(zhèn)北候獨女的身份。
蘇臻慕然驚醒,眼前是繡著金線的紗幔,上等沉香木制成的床榻散發(fā)著陣陣幽香,這里是京城,不是漠北。
輕呼了一口氣,蘇臻的神經(jīng)再次緊繃。
有人在盯著她。
雖然對方將氣息隱匿的很好,蘇臻還是察覺到了異樣感。
是誰?
為了不被察覺,七皇子府安排的人少之又少,蘇臻在漠北的履歷更是干干凈凈,就算漠北營的人都不見得清楚,更何況皇帝派去的探子。
盯著她的人沒有惡意,是試探?又或者已經(jīng)懷疑,等她露出馬腳?
而蘇臻此刻最擔(dān)心的不是誰要盯著她,而是趙成德安排的影衛(wèi)不能來,此人武功頗高,她手里的人沒一個是他的對手,來,就代表著暴露。
所以,她得想辦法通知趙成德。
蘇臻抬手懶洋洋的撫向額頭,似剛睡醒那般,啞著嗓音喚道:“翡翠?”
翡翠聽見響動立刻回應(yīng):“小姐,怎么了?”
蘇臻瞇著眼看向窗外:“你去把窗戶打開,怎么這般熱。”
“京中氣候與我們漠北不同,雖已入秋,卻在中秋后才轉(zhuǎn)涼。”
蘇臻懶洋洋的起身,似乎真的被熱醒般,有氣無力道:“準備點熱水,身上黏糊糊的,好難受。”
“是。”
她不確定這招有沒有用,可她若想盡快告訴翡翠計劃,就不得不鋌而走險。
熱水備好,那股目光依舊黏在她的身上。
這是要看她洗澡嗎?無論如何她也是七皇子的正妃,即使監(jiān)視,偶爾也該避避嫌吧!
水桶內(nèi)水汽盎然,若是在別處,應(yīng)當(dāng)看不清楚吧。
衣衫一件件解開,蘇臻心如擂鼓,她雖已嫁人,卻不曾在他人面前寬衣解帶,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害羞。可沒那么多時間等她想新辦法,她必須盡快將消息傳給趙成德,若被對方知曉她的身份,那以往的努力將功虧一簣。
衣服一件件褪去,如月光凝練成的肌膚展露在盎然的水汽中。天下第一美人,蘇臻拿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她身材纖細卻不干瘦,多余的地方一點沒長,該有的地方照樣豐滿。
蘇臻將手搭在抹胸系帶上,最后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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