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我們分手吧
“就是報案那個啊,南市的公子哥,有錢有勢,大城市不住,五一跑來我們這窮鄉僻壤采風!
這對話讓貓在荒草叢的吳奇鳳聽得一清二楚,夜間風大他凍得渾身僵硬,田田的血像不要錢一樣地冒,搜尋的聲音漸漸遠去,田田的最后一句話是爸爸我冷。
吳奇鳳的手指顫抖著去探田田的鼻息,已經沒氣了。他不知道調整了多久情緒,被風刮了多久,直到眼角冒出的眼淚都風干了,他沉悶地往女兒小書包往外掏出那些贓物,有手表有首飾,金的銀的都俗氣得厲害,配不上他的女兒,直到從中翻出一條細白圓圓的珠鏈,應該是珍珠,他往田田冰冷的手腕上套,輕輕說了句:“血債血償。”
南市的公子哥,吳奇鳳知道是誰,他還看過他的身份證,南市福田區香蜜湖街道。他還在那個女人的手袋里看到過一張醫院的化驗單,上面顯示她懷孕了。
周明的女人懷孕了。
他會讓這對狗男女血債血償。
是啊,血債血償。
……
還是昨晚的鎮醫院,急診科的大夫正在換班,訝異這一男一女怎么又來了?病床載著昏厥的黃珍珠往里走,醫生了解情況后讓周明冷靜,先去繳費。
從處理室出來,醫生查看過黃珍珠后就不像剛剛那般和顏悅色了,繃著臉皮:“誰是病人家屬?你嗎?你是她男人還是什么?”
周明承認:“是,我是她男人!
醫生沒好氣:“她懷孕了你知道嗎?”
周明頷首:“知道!
聽得一旁的鄭婺綠睜大了眼,黃珍珠懷孕了他還這樣?這下他對合伙人兼好友的斯文敗類、人面獸心的程度又添了一層認識。
醫生繼續說:“她懷孕了,長期營養不良導致嚴重貧血,也沒有注意休息,操勞過度,身體撐不住,叭的一下就倒了。你怎么照顧的?你是不是沒讓她吃飽過?”
醫生邊往病歷上寫字邊嘆氣:“從醫十年,我還沒見過這么嚴重的。先給她打吊針,你出去外邊小店買點粥,清淡點!
鄭婺綠識相,讓周明陪黃珍珠,他出去買粥。
病床上,烏黑的長發伴著發白的枕頭被單,黃珍珠昏迷著,整個人輕飄飄的,周明憑空生出一絲怎么也抓不住她的感覺。
前來打吊針的護士動作熟練,翻出黃珍珠的手臂尋著血管往她手上扎針,她纖瘦的手臂上浮著淡淡青色的血管,扎針時她眉間微微一蹙,他緊緊握著她的手。
護士走后,周明細細打量起黃珍珠,她真的瘦了很多,臉小的跟巴掌似的,皮膚白皙得像紙一樣透明,她長期營養不良,嚴重貧血,細想他就清楚了,八成是為了寄錢回鄉下,省吃儉用,估計什么都吞吞口水舍不得吃,加之他在鏡綠山需索無度,她那幾天情緒不佳也沒怎么吃東西。
再到早上,她胃口好了些,往餃子上淋醋被他無心說了一句‘吃這么多’,她就尷尬地沖他笑,放下了筷子。
想到這里,周明一根心像被憑空一只手狠狠攥住了似的,移開眼睛,不敢再去細瞧黃珍珠蒼白的眉眼。
這時,鄭婺綠拎著外面打包的粥進來了,出于愧疚他不敢看病床上的黃珍珠,對周明說,出去外面,有事談。
不知過了多久,黃珍珠醒來的時候,病床邊擺著打包的粥,病房內空無一人,吊瓶的液體持續輸進她體內,她愣神幾秒,才知道這是鎮醫院。
在賓館,她走出廁所,想著要和周明說來鎮醫院做人流的事,還沒說就暈倒了,一醒來就在鎮醫院,想來,命運已經為她做了選擇。
黃珍珠費力地往后撐坐直起來,瞥見自己未拉上的手袋一隅,露出紅紅一角,是如意廟發的那張平安符。她鬼使神差地拿了出來,正面纖細金亮的四個字‘有求皆苦’,浸了水,松散地像是隨時會散開。
黃珍珠心里一動,解開后發現里頭還有字,依舊纖細金亮,自上而下——無欲則剛。
有求皆苦,無欲則剛。
黃珍珠想起和尚向善信們介紹如意廟廟史時說的話——你們看見殿內那尊菩薩了嗎?有一千多年,經歷了多少朝代,有香火沒香火她都平靜接受,面容沉靜,無有怨尤,人世間什么悲歡離合,恩怨情仇,興衰旺盛,她都看在眼底,她都不在乎。我始終覺得她身上有股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切過去的前程往事卷著風迎面向黃珍珠撲來,她現在知道那股氣是什么了,也知道她的苦、她的慘、她的軟弱源自哪里了。她被周明傷得很痛,暗夜里舔舐傷口,鮮血淋漓,她不想再受傷,不想再有‘欲’。
換句話說,她不想再愛他了。
周明進來時扯了扯生疼的嘴角,鄭婺綠下手真狠。
病房里黃珍珠已經醒了,對他笑了笑,說有話跟他說。
她這么平靜恬淡,像是想開了什么,周明的嘴角頓時僵在那里,浮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有話和他說,一句話瞬間凝結周明正扯著疼的嘴角,他走到床邊解開塑料袋,拿出打包的粥品,黃彤彤的南瓜粥配小榨菜和咸蝦米,他像沒聽見她剛才說的話一樣:“有粥,先吃。你要我喂,還是自己吃?”
剛剛挨了鄭婺綠一拳,周明嘴邊泛著點紅,額發耷拉下來幾絲,顯得眉眼愈發漆黑深沉,添了幾絲頹唐俊美。
黃珍珠不答,周明還想用老一套強制她,舀了粥的勺子徑直抵到她嘴邊:“張嘴!
黃珍珠偏頭避開了那勺子:“你想逃避到什么時候?”
“逃避?”周明像是聽到極大的笑話,他仰頭不耐地用舌頭頂了一下發疼的面頰:“我逃避什么?”
他隨手把勺子沉回碗底,慣例刺傷她:“我是怕被外人說你跟著我,我還摳門沒讓你吃飽!敝苊靼馑南骂和他對視:“黃珍珠,醫生說你長期營養不良和貧血,這和我有關系嗎?”
周明自己也煩透了:“我給錢給你,你不拿,你演窮酸鄉下妹的戲碼上了癮,卻要連累我被人指點!
知道她的病癥,周明第一時間猜到她是為了寄錢給鄉下親戚,加之她欠他九百塊錢,所以省吃儉用,滔天的心疼和后悔的浪潮打過來后,他一顆心揪著疼又覺得荒謬可笑,不愧是黃珍珠,真他媽不愧是你,這軸勁犟勁,自己餓到半死卻空有一身節氣傲骨要還錢,就跟懷了他的孩子說不想墮要生下來是如出一轍的。
ok,他認輸,她贏了,周明生平最看不起土大款,挖空心思裝窮裝沒用就是要找那種堅定面對生活苦難,不嫌貧不愛富的女人,還要漂亮的,丑的不要。
沒想到,他今天也栽在這種女人手里。
周明指尖一收力,把黃珍珠的臉撇過去,不想再看她的眉眼,他沉下情緒:“先吃,吃完回南市。孩子,你想生就生,我在南山有套房你搬過去,還找個阿姨照顧你,收發室工作你愛做不做,生完你看看想做什么,是工作還是讀書……”
“周明!秉S珍珠打斷他的話,抬眼看他,她一雙眼睛沉靜,不摻雜一絲雜質:“我昨天和今天就想跟你說這事,我不想生了,我要墮了這個孩子!
“……”周明又搞不懂黃珍珠了,她又出新招?這是什么?以退為進?
“是真的,我不要這個孩子了!秉S珍珠說話時低頭撫著肚子:“我那時想生這個孩子,一是因為我喜歡孩子,覺得生命來一趟有他(她)的意義,二是……你知道,你是我能遇到的男人里條件最好的,我想和你一起養孩子?赡悴辉敢,說我身份不好是鄉下妹,貪你的錢,是撈女……”
黃珍珠邊說邊淺淺地笑著,抬頭對上他的眼,周明這時還不知道她這雙干凈坦誠的笑眼今后余生給他帶來多大的沖擊:“那時我氣不過……對,就是氣不過,我在想,既然你這么說,我就把孩子生下來,不要你的任何東西照樣養大他……”
黃珍珠吸了吸鼻子,坦誠面對自己的心:“因為我愛你!闭f完,她的淚滑了下來,話音淡淡:“可是我現在不想愛你了……你說得對,我是窮酸的鄉下妹,空有一身傲骨。我想了清楚,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么去養肚子里的孩子呢?醫生說我營養不良,我自己吃了上頓沒下頓,為了省錢在食堂偶爾才敢吃雞蛋,和你在一起好點,有飯吃我就吃飽點,你說我吃得多我就不吃了!
說著她又笑了:“我自己都養不活吃不飽的,就不再貪戀孩子這事了。”
黃珍珠說得又哭又笑的,輕拭臉上的淚:“周明,這里可以做人流,我在這把孩子墮了,我們分手吧。好的壞的都過去了。”
原來割舍一段不適合的感情是這樣的,期待又遺憾,滿心遺憾沒走到一起,又期待以后的新生活。
這番話讓周明積壓的情緒不知該如何宣泄,垂眸時掩蓋眼底橫沖直撞的情緒,他的嘴里卻苦得厲害,再抬眼時,一雙通紅的眼睛直直地望著黃珍珠:“好,很好!
周明克制自己洶涌的情緒,即使握緊的拳頭泄露了他現在很痛苦,他極力忽視心頭那抹酸脹到要發瘋的痛意,他嘴硬起來:“就聽你的,在這里墮了。本來我就沒想要!
他說完,黃珍珠抬眼,只見他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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