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情若如花

        第二天早晨憶柔醒得很早，因為昨夜她睡得很好，也許是這一個多月來最好的一夜。洗刷完畢，直等月兒來叫她。當月兒看到容光煥發的大小姐時，不覺一驚，多少天來，大小姐沒有這么精神了。

        看著她這個樣子，月兒打心里高興：“大小姐，你今天的模樣比上轎的新娘子還好看呢！呆會下去，保準大家都夸你。”

        憶柔紅著臉說：“又在胡說！”

        兩人來到餐廳時，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水若寒正在親自擺弄著。

        一看見憶柔進來，他立即笑著說：“我還以為又要睡懶覺呢！就等你們了，吃得飽飽的，等會兒多挑點書。”

        月兒笑著說：“老爺，我正這么想呢！等吃完了飯，鳳玉忙你的，讓香秀幫我往樓上搬。”

        香秀笑道：“沒問題，左右我也沒事。”

        鳳玉不高興地問：“為什么不用我啊？”

        月兒抿嘴笑道：“不用你是偏向你啊！你那么胖，讓你一趟一趟地往樓上跑，你能受得了嗎？”

        鳳玉一邊吃著一邊裂開嘴笑了：“還是月兒姐姐疼我，你真是個好人。”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一邊吃一邊聊。水若寒時不時偷眼看憶柔，憶柔低頭小口吃著飯菜，饒有興趣地聽著三個丫頭說著閑話。

        只是這樣也很好啊！最稀松平常的日子，卻也是最溫馨的。水若寒想著，眼里那如冰的寒意自昨日便已蕩然無存，有的只是無盡的柔情與暖意。

        早飯后，水若寒看著憶柔輕聲說：“憶柔，有什么事到前院去找我，我在練武場。要是覺得累了，就少選點，以后什么時候想看，什么時候挑。”

        憶柔只是點了點頭，自始至終沒敢看水若寒一眼。直到他出了門，憶柔才慢慢地抬起頭，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背影。

        憶柔走進了書房，昨晚她想好了，今天找些醫藥方面的書，所以，她一邊打量著這間寬大的書房，一邊找自己想要的書。

        當她轉了幾圈后，到了那個醒目的書桌前，她的心沒由得跳起來，她很想知道桌子上那堆紙上有什么東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盼望著什么，總之，就象很久以來一直都在期盼著一樣，她熱切地希望自己能看到點東西，可又有些害怕。

        她抬起頭向四周看了看，確定這間屋里只她一人時，她大著膽子地翻開了桌子上那一堆白紙。很快，她發現了她想要的東西。

        她看到了自己的畫像，就象上次一樣，只不過，這次的自己身穿一襲白衣，下面還有一張，是自己那身白紫相間的裙服，憶柔的心狂跳起來。她顫抖著手繼續往下翻，然后，她看到了一張紙上龍飛鳳舞的幾行字：

        “情若真如花，昔時零落今逢春；

        本是無情人，因汝犯癡傻。

        問君！知否？

        憶柔！”

        憶柔看完后，胸口跳得厲害，還伴隨著頭暈，手掌心里也出了汗。

        她急忙扶住了桌邊，緊張地直喘氣，稍稍定了定神后，她又鬼使神差地往下翻，下面的紙上就沒什么了，有時在一張紙上出現很多字體的“憶柔”，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憶柔就看不出來了。

        憶柔不想再在這兒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承受不了，她胡亂地找了一些書抱著向外走。

        書房外，月兒跟香秀在聊得正歡。

        “月兒，你說大小姐跟二師兄之間的親事還有戲嗎？”

        “誰知道呢！反正大小姐不喜歡二師兄，這是鐵定了的，可夫人要是非讓大小姐嫁給二師兄的話，大小姐也會聽的。唉！大師兄跟五師姐出了這事后，大小姐的婚事就先放一邊了，哪有那么不知趣的。”

        “月兒，我倒覺得大小姐跟大師兄更般配，可如今！不說了，說起來，讓人傷心。二小姐一直在怪大小姐呢，天天發落大小姐。”

        月兒冷“哼”一聲道：“她什么時候不發落大小姐？她自己的親姐姐在她眼中都不如外人，咱不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總之，她從小是欺侮大小姐慣了。”

        兩人正說著，憶柔抱著書出來了。她們急忙笑著接過了書，月兒讓憶柔再找些。但憶柔說累了，月兒便先把她送上樓休息了。

        吃過午飯后，憶柔只躺了一會兒便起來說要去找書，月兒高興地陪她下了樓。憶柔進去后，徑直到了書桌旁，她拿提筆，輕輕地閉了閉眼。

        她覺得自己瘋了，竟然想給他留話，而且想得一刻都不能等。她明知道這樣的孽緣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但她卻依舊如飛蛾撲火般，屏住呼吸，飛速下筆：

        “情若真如花，卻是未開先罷！

        明知不能，事與愿違總牽掛；

        聽君言，能否？”

        憶柔寫完后，長長地吸了口氣，她覺得自己這幾個月來受得委屈瞬間化為烏有，因為所有的害怕與擔心都是多余的，他沒有騙自己。可就算是他沒騙自己，那又能怎么樣呢？

        養女也是女啊！娘一定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可就算是她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江湖上會怎么說他水若寒呢？

        想到這兒，憶柔渾身打了個冷戰，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否則，母親一世不原諒自己。

        她雙手輕輕地撐在桌子上，胸口又在發悶。

        憶柔沒有料到水若寒已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她身后，因為他還沒去前院，就發現憶柔去了書房，他自己心中熱切盼望的事情定能發生，所以，他估算著差不多時，便進來了。

        他看見了白紙上那幾行清秀雋麗的小字，又見憶柔扶著桌子喘氣，便輕輕地虛扶了憶柔一下，柔聲問：“憶柔，怎么了？”

        “啊”！憶柔嚇了一跳，她慌亂地拿了旁邊的紙將自己寫的東西蓋起來，低頭轉身欲走向另一邊。

        水若寒卻輕輕捉住了她的衣袖，溫柔地說：“憶柔，你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兒，但是，在這之前，你要答應我，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地活著，就算為了我，好不好？”

        憶柔輕輕地拽開了自己的衣服，她紅著臉，眼中已溢滿了淚。她急急地擦了一下，慌亂地說：“我……我先出去了。”

        說完，她隨手抱了幾本書，匆匆地跑了出去。水若寒嘆了口氣，也隨手拿了幾本書跟了出去。

        月兒開心地說：“勞煩老爺了。”

        水若寒輕輕一笑：“你陪大小姐繼續挑吧，我去前院。”

        月兒笑著說：“老爺您就放心忙您的吧！大小姐要是選累了，我就讓她休息，您不用擔心。”

        水若寒笑笑，又看了看憶柔，憶柔一直低著頭，他以為水若寒走了，笑著抬起了頭，想著去看看他的背影。可水若寒并沒走，他一直在看著憶柔，憶柔抬眼看來時，便正巧碰上了水若寒滿是愛憐的目光。

        憶柔慌亂得急忙又低下了頭，月兒卻沒管這些，她已抱著那些書往樓上跑了。

        這一下午，憶柔覺得自己仿佛在云霧里，她覺得不真實，想著水若寒在書房里跟自己說得話，她的心就狂跳不已。毫無目的地選著書，她的心怎么也平靜不下來，總想著那一幕，想著那溫柔的話語。

        晚飯時，水若寒笑著問：“憶柔，這兩天是不是選的書差不多了？”

        憶柔輕輕“嗯”了聲。

        水若寒頓了頓，看似不經意地說：“后天你娘跟思柔就回來了。明天想做什么？你要是有什么事，明天我陪你去。”

        憶柔的臉紅紅的，她覺得他不應該當著三個丫環的面這么說。她低著頭，拿著筷子，不知如何回答。水若寒一直看著她，等著她答話，可憶柔的腦子卻在這一刻短路了。

        月兒笑著問：“大小姐，你看你，倒想不起來了，你不是天天想著去水月庵看悟靜師太嗎？”

        憶柔紅著臉，輕聲道：“師太說過了十六歲生辰，最好……最好不要再長時間在那兒呆。我……我雖然想師太，可……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啊！”

        水若寒淡淡一笑，不著痕跡地說：“恰好明天沒事，我陪你去趟水月庵，我也有段時間沒去拜訪悟靜師太了。那里的藏書也不少，你可以去找你喜歡的書看看。”

        憶柔紅著臉點了點頭。

        水若寒一邊吃一邊又說像是拉家長般囑咐憶柔：“憶柔，明天我們早點走，大概會有點涼，多穿點衣服，千萬別凍壞身子，最好披件斗篷。”

        憶柔低頭答應著。

        鳳玉裂開大嘴笑著說：“老爺，這么多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聽您這么會關心人呢！以前，您跟夫人還有二小姐吃飯，也就說幾句話，連夫人都沒有得到您這樣關心過呢！大小姐可真有福氣啊！”

        水若寒呵呵一笑道：“是嗎？原來你們的老爺如此不會疼人？那以后我可要多關心關心人了，要不然，大家還以為我是冷血呢！”

        月兒搶著說：“老爺，您多關心關心大小姐就是了，她是最需要關心的了。身體不好，又不會武功，少不了讓人欺負。”

        “月兒，你……你別亂說！”憶柔紅著臉制止了月兒。

        水若寒卻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跟月兒，又像是在跟憶柔說：“好，我答應，以后，多關心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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