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興濃意盛

        杜莊在水家集的正北方，位于“劍圣”和“刀王”兩家的中間，距離水府百里路。杜莊的杜府是這個莊上的最大戶，杜府以生產絲稠為主，遠近各處的絲稠基本上是由杜府供應的。除此之外，整個杜莊的賭場也是杜府開的。

        而水家在杜莊開的是錢莊，水家的錢莊遍布周圍各地，幾百里內，除了南面的簫帥柳家與北面的刀王花家外，水家的錢莊幾乎遍地開了花。

        水府在杜莊掌管錢莊的是姬花。

        說起這個姬花，可大有來歷。當年她是不折不扣的江洋大盜，除了武功高強外，長得妖艷無比，所以，她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因為她除了盜竊各種名貴物件外，還偷盜那些富貴人家的有婦之夫，讓對方家破人亡。

        所以，三十年前，江湖正派人士發起了一次討姬大戰。姬花武功再強，一拳難敵四手，最終被拿住，江湖人士都想殺了她以絕后患，但靜空大師說殺一個人很易，改造一個人就難了，看哪家能將這人改造成良家女子。

        水若寒的父親水清便接下了改造姬花的重任，讓她掌管杜莊的錢莊，當時人都認為水清瘋了，這個女人會不會卷著整個錢莊的錢財跑了？

        事實證明這些猜測是多余的，自從姬花做了杜莊錢莊的老板后，她性情大變，再不是以前的妖女，成了良家婦女。這么多年來，水府所有的錢莊如果按收成算的話，杜莊的收成是最大的，所以，水若寒夫婦將姬花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以“花姨”稱她。

        三十年了，姬花從來沒麻煩過水家，遇事都是自己處理，然后再匯報，這次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她不會協同杜老爺三番兩次地寫信摧。

        一個月后，水府步入了正常，語青想帶著三徒弟雄獅和六徒弟夏荷去，思柔非要去，夫人本來是不答應的，阿虎說讓小師妹跟著出去散散心也可以，免得她在家中難過。語青一想也是，所以，臨走時，又讓思柔跟著了。

        除了他們四人外，水若寒又選了幾十個得力的徒弟跟著。水若寒一直將他們送到水家集大門外，叮囑他們一路上要小心，直到他們走遠，他跟幾個徒弟才回了莊子。

        這一個月中，憶柔的精神一直很不好，不過，她總能正常生活了，不再一個人獨自發呆，有時也到后花園去站站，月兒很是高興，看著大小姐一天天地好起來，她臉上也有了笑容。

        夫人走的這天，憶柔本來是要下去送的，可一出門，正巧碰上思柔，思柔朝她“哼”了一聲，斜著眼瞅了她一下，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憶柔覺得胸口悶悶的，便再也不想下去了。月兒說最好是去送送夫人，可憶柔說身體不舒服，月兒便一人下去給夫人送行，說大小姐本是想來的，可身體不舒服，語青什么話也沒說。

        思柔挖苦道：“可別驚動大小姐，她那個樣子來給我們送行，說不準會帶給我們一身晦氣。”

        語青急忙打斷了她的話：“又胡說，你姐姐的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亂說？”

        思柔不服氣地冷“哼”了聲，但也不再說話。

        中午時，水若寒一人坐到了餐桌前，以前都是他跟夫人、二小姐一起用餐，如今她們娘倆走了，就剩他一人了。

        他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兩個小丫環香秀和鳳玉，淡淡道：“去把大小姐叫下來，我一個人吃沒意思。”

        香秀笑著說：“老爺，我也這么想呢！我這就去叫大小姐下來。”

        香秀小跑著去叫憶柔。月兒聽說老爺叫大小姐下去一起用餐，自然是很高興。

        可憶柔一聽，卻紅著臉說：“月兒，你去告訴老爺，我不餓，剛剛吃過了早飯呢！讓他一人吃吧！”

        月兒著急地說：“大小姐，夫人跟二小姐都不在家，你怎么能不去陪老爺呢？做女兒可不能這樣啊！”

        “可是，月兒，我真得不餓啊！”憶柔無奈地說。

        “我的大小姐，不餓也要吃點嘛！老爺叫一回，總不能不理睬吧！”

        憶柔沒法，只好跟著她們下去了。

        水若寒見憶柔來了，急忙站了起來，笑著說：“憶柔，來，坐下，她們娘倆這幾天出了門，你就陪我一塊吃飯吧！”

        憶柔紅著臉輕輕地坐了下來。水若寒將飯菜往憶柔那邊拿，香秀也急忙過來幫忙。

        憶柔低頭輕言：“不……不用，我……我剛吃了早飯，一點也不餓。”

        水若寒笑著，溫柔地說：“下午可不能再提前吃晚飯了，我讓廚房準備你最愛吃的。”

        月兒壯著膽子，笑著問：“老爺，您知道我們大小姐最愛吃什么嗎？”

        水若寒依舊笑著，溫和地說：“我當然知道，最愛吃的是甜食，什么菜里要么加上點糖，要么加上點醬。最喜歡的是筍芽、菠菜、干扁，還有清蒸魚。我說得對不對？”

        月兒笑著說：“老爺，您太厲害了，比我還清楚呢！”

        憶柔紅著臉低頭慢慢吃著，她不敢抬頭，更不敢說話。何止如此，更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這頓飯吃得時間可真不短，因為水若寒似乎不想吃快了，而憶柔本來吃飯就慢，再加上有點緊張，所以吃得更慢了。當三個丫環把飯桌收拾干凈后，憶柔起身要走。

        水若寒急忙站起來，從腰間摘下一個精致的鑰匙遞給憶柔：“憶柔，近段時間，你大概也沒看書，這幾天如果沒事，就到我書房里自己找書看吧！你可以多找些，讓月兒幫你拿回屋，什么時候想看什么時候看。”

        憶柔覺得心臟跳得厲害，臉頰似火燒，她低著頭，輕聲道：“不……不用，我屋里還有不少書沒看呢！”

        月兒急忙接過了鑰匙，開心地笑著說：“謝謝老爺，小姐的書早就看完了，這幾天正沒事可干呢！”

        水若寒笑了笑，憶柔起身急急地向外走去。

        憶柔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難以入眠。

        外間的月兒聽著里面的動靜，輕輕推開門，然后便看到了雙眼睜得圓溜的大小姐，她噗嗤一聲笑了：“大小姐，別在榻上炸油條了，趕緊起來去拿書吧！”

        憶柔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嘴唇，只好起來了。

        下了樓，一看那扇門，她心底不由得生起了一絲恐懼，她想退回去，月兒已把門打開了，正高興地絮叨著：“大小姐，你去選書，我在外面等著，你選好了送出來，我幫你拿到樓上。要知道，老爺的這個書房，連夫人都不能進，沒想到讓你進了，這說明老爺有意偏心大小姐。”

        憶柔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進到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書房里，憶柔還是心跳加速了，她緊張地挪著小步。房里靜悄悄的，除了她的喘氣聲，腳踏地的聲音外，別的什么都沒有。

        憶柔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她看著那些書，就像得了寶貝一樣，如饑似渴地選起來。她邊看邊選，一會兒的工夫，選了一堆，她抱到房外，月兒高興地往樓上送。

        憶柔在書房里忙了大半個時辰，覺得有點累了，再加上也選了不少書了。她便將門鎖好回去了。月兒卻嫌選得少，讓憶柔明天再繼續選。

        半下午時，水若寒從練武場回來了，看著書房的門依舊鎖著，他失望地苦笑一下，輕嘆一聲，又折回去了。

        水若寒無限悵惘地慢慢走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想把這段不該有的情壓制下去，可越是不想，越是想得發狂。尤其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看著她羸弱的身子，憂傷而無助的眼神，他心痛難當，可又無可奈何。

        晚飯時，水若寒早早地回來了，他安排廚師做了憶柔最愛吃的。

        當月兒陪著憶柔下來時，水若寒笑著問：“今天中午吃得不多，所以下午就沒力氣選書了，是不是？”

        月兒笑著說：“老爺，你冤枉大小姐了，她選書選得回去倒頭就睡了，選了一大堆呢！”

        “是嗎？我還以為沒去呢！”

        水若寒一掃一下午的惆悵，突然高興起來。

        月兒笑著說：“我跟大小姐說了，不能累著，讓她明天上午繼續選。”

        水若寒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憶柔坐下后，看著滿桌子豐盛的飯菜，卻只有他們兩人吃，便著說：“月兒、香秀、鳳玉，你們也一起坐下吃吧！這么多的飯菜，我們大家趁熱一塊吃，總比涼了你們再吃強。”

        三個丫環，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坐。

        水若寒看了憶柔一眼，爽快地笑著說：“大小姐讓你們坐下一塊吃，你們就坐下吧！”

        三人有點受寵若驚，但還是聽話地坐下了。

        水若寒不住地給憶柔夾菜，憶柔開始還不好意思地拒絕，到后來就不再作聲。

        五個人慢慢地吃著，水若寒笑著說：“以后這幾天，都一塊兒吃，這樣熱鬧。”

        胖胖的鳳玉只管低頭狼吞虎咽地吃，憶柔看看她，不覺微微一笑，其他三人一看，也都樂了。

        香秀笑罵道：“鳳玉，你看看你胖成什么樣子了？還這么能吃，我看沒人敢要你了。”

        鳳玉低頭狂吃著，一邊吃一邊說：“沒關系，大小姐的廚師小飛有可能要我。”

        “什么？”月兒差點把飯噴了。

        鳳玉胖胖的肥臉一紅，竟然有點不好意思了：“這可不是我撒謊，那次，小飛那家伙竟然懶得去茅房，到假山后面小解，你們猜被誰發現了？二小姐啊！等他提上褲子后，二小姐用一根長長的樹枝把他的腰帶給挑開了，他竟全然不知，轉過身來就掉了褲子，你們猜猜被誰看見了？被我啊！我不好意思地捂起了眼。小飛急忙提上了褲子，還跟我說‘看什么看，沒見過男人掉褲子嗎？你見了我掉褲子，那你就得給我做老婆’。所以啊！小飛一定是要娶我的。”

        香秀笑得直接把飯噴出來了，水若寒也搖著頭笑了，憶柔紅著臉用手輕輕遮了一下，低低地笑出了聲。

        水若寒偷眼望去，見著憶柔不勝嬌羞的模樣，心中的歡喜更是難以掩飾，竟然一時忘了周圍的人，就那樣癡癡地望著憶柔。

        憶柔無意間抬頭，正好撞上了那雙不再冰冷，而是滿含深情的美目。憶柔驚得渾身一哆嗦，手中的菜差點掉了。水若寒急忙收斂神色，輕咳一聲，裝作夾菜，借以掩飾剛才的尷尬。

        這頓晚飯很熱鬧，一是人多，二是胖胖的鳳玉不停說笑話，惹得幾人笑個不停。

        吃飽后，月兒笑著說：“鳳玉，明天吃飯，可不能再說這些笑話了，這樣我們的飯就沒法吃了。大小姐教過我的，叫什么‘食不言’。”

        鳳玉卻一臉無辜地說：“月兒，死氣沉沉地吃飯，那多沒勁，我說著笑話，大家消化好。”

        水若寒淡淡一笑，道：“沒事，只要開心就好。”

        那一夜，憶柔睡得很香，很踏實；水若寒卻幾乎一夜未眠，他大半個夜晚都站在樓下，目光盯著樓上，他很想知道樓上的人此時在想什么，但他更清楚，他在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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