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此緣難避

        如果心無二意，再大的麻煩也能理出個頭緒；可如果心不在此，稍微的風吹草動，便以為是草木皆兵，慌恐也會隨之而來。

        如今的水府便是如此，當家的夫婦貌合神離，雙生女更是如同水火不相合，外來的師徒更讓人摸不著底，而水府中原本看似忠誠無二的人，在一系列變故后，也變得讓人猜不透。

        水若寒根本靜不下心，他煩著自己的煩；憶柔內心的憂愁從未減少過，她更是憂著自己的憂。但有人卻清閑中有自己的高興事，那就是楊師傅，她似乎對水府如今的狀態很滿意。當水家人都各忙各的時，她一人把整個水府逛了個遍。直到看著她無精打采的徒弟，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望著愁眉不展的莫鐵雁，她沒好氣地問：“你愁什么？水府都成這樣了，我們不正好高興嗎？”

        “師傅，你又不是不明白，我是真的喜歡大小姐。可如今這個樣子，我該怎么辦？”

        “很好辦！回去跟你娘說明白，只要她不再說報仇的事，你的親事包在我身上。”

        “師傅，你說得可是真的？”

        楊師傅笑著點了點頭。

        莫鐵雁似乎還是不放心：“水家的意見怎么樣？師傅，你還是先去問問水夫人，如果她同意，我再回大漠問阿娘。要是他們不同意，我阿娘就算不再追究阿姐的事，那也不好辦啊！”

        “你放心，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水夫人是一百二十個愿意。”

        “那你快去問水夫人吧，師傅！”

        楊師傅無奈地搖搖頭，笑著走了。

        語青跟梅紅正在料理著冬梅的事。楊師傅進來后，便在一旁坐下了，語青忙放下手中的活招呼她。

        “水夫人，你忙你的。我知道現在水府亂成了一鍋粥。我再提十九小姐的事，就有點不人道了。可我們師徒二人此行的目的，我卻是不能忘的。”

        “楊師傅說得是，我們自不會忘二夫人的事。可如今，是千頭萬緒啊！”

        楊師傅輕輕一笑：“我倒有一個法子，不知水夫人會不會采用？”

        語青忙問：“什么法子？請楊師傅說。”

        “唉！我本想來水家興師問罪的，可如今看到水家這個樣子，我還真是于心不忍。水若寒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沒想到他也有解不開的愁結。我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著你們這個樣，我的怨恨也沒了，只想幫你們。”

        “真是太感謝了，不知楊師傅有什么方法來幫我們水家度過這難關？”

        “還是我先前說的，用喜事來沖惡運！”

        “這……請楊師傅說詳細些吧！”

        楊師傅哈哈一笑：“水夫人可真是孤陋寡聞了，連這個都不懂？水家趕緊辦一場喜事，把這些霉事都沖散。這不就是我說過得‘沖喜’嗎？”

        語青苦笑著點了點頭，隨后又嘆口氣：“如今整個水府都籠罩在悲傷的氛圍中，有什么喜事可言啊！”

        “所謂女大當嫁，你家大小姐憶柔，是不是也該嫁人了？這不就是件喜事嗎？”

        “我倒是想啊，可我那大女兒自小身子弱，嫁出去不放心，招進門來的，到現在這不是還沒有個相中的嘛！”

        “你覺得我徒弟鐵雁怎么樣？”

        語青高興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激動地問：“楊師傅今天莫非是來給愛徒提親的？”

        “也可以這么說吧！我那徒弟自從見了大小姐，七魂就丟了六魂，我這做師傅的只好厚著臉皮來說親了。”

        語青激動地說：“那感情好！說實話，打第一眼看到莫少爺，我就喜歡上他了。唉！可一想我那不爭氣的女兒，心里又涼了半截。今天楊師傅來說，那我還不干緊地答應啊？”

        梅紅聽夫人竟如此草率地應下了，忙笑道：“夫人，還是先跟老爺和大小姐商量一下再說吧！二夫人是莫少爺的阿姐，莫少爺做水家的女婿，這樣，不太好吧？再說了，如何去跟阿虎說啊？”

        楊師傅冷笑一下：“梅姨可真會做‘下人’啊！什么老爺小姐的。夫人不就說了算嗎？再說了，我們江湖人哪來那么多規矩？阿虎？又是哪兒跟哪兒啊？”

        語青急忙笑著說：“楊師傅，就這么定了，老爺跟憶柔那兒，我說了算。但……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就是……我們的二徒弟阿虎跟憶柔定下過親事，雖然沒成，但這事……”

        楊師傅擺擺手：“只要夫人能作得了主，其它的都不要緊，我那徒弟還等著回大漠請示他爹娘呢！我這就讓他回去。結果怎么樣，還是個末知數！說不準，莫老爺還不答應呢！”

        大概莫老爺不會不答應，就算他不答應，他這個二十兒子也會逼著他答應。莫鐵雁聽到師父的回信時，激動地半天沒說出話。

        他兀自心猿意馬了一會兒，這才不好意地開了口：“師傅，我先去跟大小姐告個別，馬上動身。”

        說完，他猴急似的起身走了。只可惜，被興奮沖昏了頭腦的莫二十少，沒聽到身后他師傅望著他的背影，自喉間發出的一聲令人悚然的冷笑。

        月兒沒想到莫鐵雁竟然來了，她高興地喊著：“莫少爺，您怎么來了？”

        好像是故意喊給隔壁人聽的，又好像是喊給憶柔聽的。憶柔急忙從屋里走出來，到了客室。

        莫鐵雁坐下后，深情地望著憶柔，溫柔地說：“大小姐，我要回大漠一趟，來回最多也就十天。”

        憶柔覺得奇怪，心想：你回大漠關我什么事啊！

        但她還是出于禮貌地問：“二夫人的事不是還沒有頭緒嗎？”

        莫鐵雁嘆口氣：“水府亂成這個樣子，阿姐的事，我看一時半會也提不上日程了。再說了，人死不能復生，由冤家結為親家不是更好嗎？”

        憶柔聽著他話里有話，本想問一下，但還是住了口，覺得跟莫鐵雁又不是很熟，還是少問為妙。

        莫鐵雁看著她沒有反應，笑著問：“大小姐怎么不問，這‘親家’從何而來啊？”

        憶柔笑道：“莫少爺要是說的話，何用我問？”

        “大小姐永遠如此聰慧！是我們倆的婚事啊！”

        莫鐵雁目不轉睛地看著憶柔。

        憶柔仿佛平地里起了個悶雷，她的臉一下紅了，近而又變得蒼白，她抬頭去看莫鐵雁，莫鐵雁正溫柔地笑著看她。

        憶柔由驚慌變成了驚恐，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這個人，自從這人進了水府，她就沒抬眼看過，只是聽他的聲音。她覺得二娘的弟弟，她一個做晚輩的，不識正好。可今天，這人竟然自己跑到她的客室，說要跟她成親，她就不能不去看看這個人了。

        可當她抬眼看時，首先看到的竟是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太像了，像極了，沒錯，二夫人的眼睛。這怎么可能？但絕對錯不了，這雙眼睛是一個人的，可怎么長在了兩個人的臉上呢？

        莫鐵雁望著憶柔面部陰晴不定的變化，以為憶柔害羞了，他急忙站起來說：“大小姐，是我太莽撞了。這件事，本不該我來說的。可……可我真得是太高興了。我現在就要動身回大漠，去征求我阿爹阿娘的意見。”

        莫鐵雁又說了什么，什么時候走的，憶柔全然不知，她仿佛又掉進了冰窯里，覺得渾身發冷。月兒進來她全然不知，當月兒問時，她才含糊地說身體不舒服，進屋躺下了。

        莫鐵雁單槍匹馬日夜兼程地趕回了大漠。當十六夫人聽完他的話時，差點跳起來扇他嘴巴子，莫老爺忙制止了她。

        趙無垠哭著：“你這個沒良心的，你阿姐剛死，你就要跑到人家家里去倒插門。他們水家有什么好？你們姐弟倆都吃錯藥了不成？”

        莫鐵雁低垂著頭：“阿娘，你聽我說，如今的水府亂七八糟，想給阿姐報仇都不知從哪做起。可你想過沒有，水家就是兩個女兒，如果我入贅水府，將來整個水家不都是我們莫家的嗎？只要我跟師傅在水家住下了，還愁替阿姐報不了仇？”

        莫老爺聽了自己二十兒子的話，原本一臉嚴肅突然放了晴，他哈哈大笑著說：“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雖然我們莫家在大漠可以稱王，可在中原地區卻還沒個立腳之地。雪雁那孩子命短，說不準鐵雁可以啊！這個主意不錯，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是我莫柱的兒子。”

        十六夫人冷哼一聲：“那豈不是太便宜水家了？”

        “阿娘，怎么說是便宜呢？應該說是水家給我們打開了進駐中原的大門才對啊！阿爹，您說呢？”

        莫柱摸了摸自己的大肚皮，哈哈笑著：“不愧是我莫柱的兒子，什么事都會先想著莫家在江湖的地位，連娶老婆都考慮到這一點，不錯，強過你爹。我答應了，所有的聘禮，給女方的東西，阿爹不但不會少給，還會加倍地給，你是阿爹進駐中原地區的好棋子。”

        莫鐵雁高興地謝過了父親。三人又談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莫鐵雁在家只呆了兩天，這兩天就是準備各種聘禮，還有給自己和憶柔配備的丫環婆子。那些聘禮足足裝了六個大箱子。一年四季各色綾羅綢緞的衣服就裝了四箱，還有一箱大漠特產，一箱金銀珠寶手飾。最后又帶上了丫環飛雪，因為她對水府熟悉。這一切準備就緒了，莫鐵雁準備起程。

        十六夫人免不了又哭一場。

        莫老爺笑著說：“無垠啊！你這是做什么？你兒子在水家扎了根，哪一天咱們不愿意在大漠呆了，也跟著到中原去住住，豈不美哉？別哭了，我天天陪著你，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莫鐵雁又去安慰母親，十六夫人這才止住淚，又囑咐兒子：“要是他們水家敢欺負你，你就回大漠，我跟你阿爹饒不了他們。”

        莫鐵雁笑著說：“阿娘，我又不是小孩子，誰能欺負我啊？沒人敢欺負我的。再說了，要是別人欺負我，只要我說出阿爹的名號，就算他們想欺負，也不敢了。”

        一句話，惹得莫柱哈哈大笑，趙無垠也跟著破涕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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