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為誰心憂

        當葉語青得知莫鐵雁除了跟憶柔說了自己回大漠，再沒告訴其他人時，心中暗自高興。她立馬找到了水若寒，水若寒正在跟旺財商量再在后院繼續擴建房屋的事。旺財一看夫人來了，便要離開。

        語青笑著說：“旺財，你什么時候如此規矩了？用不著走開。老爺，我是來給你說件高興事的。”

        水若寒仍舊看著手中的圖紙，淡淡地問：“什么事？”

        語青的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欣喜：“我們憶柔要嫁人了。”

        水若寒停止了工作，旺財也莫名地看著葉語青。

        語青笑道：“你們倆這么看我干啥？都把我看蒙了，剛才楊師父來向我提親了。沒想到，那個莫鐵雁猴急似地只跟憶柔道了別，便回大漠去跟他爹娘商量去了。”

        旺財笑著說：“夫人，這是好事啊！我們水家也應該有件喜事了，要不然，我們還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些不幸。”

        語青長嘆道：“對啊，我也覺得是這樣。再說了，那位莫公子，我一見他就喜歡上了。要模樣有模樣，要功夫有功夫，打著燈籠也難找啊！算我們憶柔有福氣！”

        水若寒卻一句話都沒說，他又低下頭繼續看那些圖紙。

        面上雖然平靜似水，內心卻是翻江倒海。水若寒兩眼盯著圖紙，頭腦里一團亂麻。他盡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失態，可終究還是沒有戰勝自己的心魔，他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旺財卻看得真切。

        “老爺，你怎么看啊？”

        水若寒使勁咬了一下后槽牙，假裝平靜地說：“既然你們都看好，那就定下吧！”

        語青越發開心了：“老爺，你忙你的，至于憶柔的婚事，這次全包在我身上。我打算把二夫人的那套房子收拾出來給他們做新房。天氣暖和了后再在東邊蓋上一套房子，后院就不會冷清了。”

        旺財急忙附和著：“夫人說得極是，我跟老爺就是這么想的呢。”

        自從莫鐵雁走后，憶柔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她等著母親來說，可四五天過去了，母親根本沒照面。月兒在她面前不止一次說全家都在忙著為她和莫少爺準備新房，憶柔心里急到了盡頭，可母親不來說，她寧愿相信那只是傳言。

        就在第六天早飯后，語青讓月兒把憶柔叫到了她房中。

        憶柔坐下后，語青笑著說：“憶柔，你倒是輕閑了，我們這幾個老骨頭可就忙壞了。”

        憶柔忙問：“娘，你們忙什么啊？”

        語青看了憶柔一眼，笑著說：“你說呢？還忙什么呢？不就是你和鐵雁的婚事嗎？鐵雁這孩子也真是的，一刻也等不得啊！只跟你告了個別，其他人連一聲都沒說，就走了。看來啊，他心里只有你。”

        憶柔的心砰砰地跳著，她勉強讓自己聽完了，然后站起來囁嚅著跟語青說：“娘，我……我沒說……說過要嫁人啊！”

        語青的臉色變成了陰暗，她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斜望著憶柔，冷笑著問：“你說什么？你在耍著我們玩嗎？”

        憶柔急得掉下了眼淚：“娘，沒有啊！我不知道什么事啊！也沒有人跟我說我……我跟莫公子的婚事啊！”

        “鐵雁臨走時去跟你告別，告訴你是為了你們倆的婚事。這都幾天過去了，我們都在忙你的事，日子都定下來了，你來個‘不嫁人’，那你想什么啊？”

        葉語青冰冷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活像一個冰人發出的。憶柔嚇得趕緊閉了嘴，除了流淚，連啜泣聲都被嚇沒了。

        “這件事我說了算，你爹也說了，他跟你財叔忙別的，你們倆的婚事，我全權負責，回去吧！”

        憶柔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房中，她坐立不安，還是覺得這不可能。他們師徒二人是為了二夫人的事來到水家的，如今二夫人的事還無半點頭緒，怎么可能會談起婚嫁來呢？

        憶柔越想越不對，那一夜，她又失眠了。她兩眼瞅著床幄，想著水若寒，難道他真得不管自己了嗎？她又想到了莫雪雁盯著自己的那雙眼，然后又想到了莫鐵雁毫不掩飾的貪婪目光。

        憶柔只能緊緊地抓著被角，她覺得一張巨大的黑網正在向她蓋來，而她只能眼睜睜地恐懼地等著，卻無半點反抗之力。

        第二天一早，憶柔壯著膽子又去找母親。

        語青很不情愿地跟她回了自己房中，憶柔戰戰驚驚地說：“娘，您想過沒有，莫公子對我的事一無所知。要是……要是他知道了我的事，也許就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了。”

        語青突然一怔，她竟然忘了，自己的大女兒曾失身于阿龍，還懷過孩子。她呆呆地坐在那兒，喃喃自語：“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憶柔深深松了口氣：“娘，你跟他們說實話吧！別讓人家過后揭我的短。說了實話，他要是愿意的話，我……我聽你的。還有，還有二師兄……”

        語青嘆口氣：“好吧！不過，我覺得莫鐵雁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在乎的。娘是過來人，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的。憶柔啊！你就珍惜吧！別再想些不該想的事，好好找個疼你愛你的人，實實在在地過日子，這才是正經。至于阿虎，我早就跟他說明白了，他是個識大體的孩子，如果咱們跟莫家再變回親家，那就能省不少的心。”

        憶柔默默低下了頭。

        語青雖那么說，但她并沒有停止手中的活，不幾天的時間，后院在她的指導下煥然一新了。憶柔卻在屋內急得團團轉，她真不知莫鐵雁回來后，結果會是怎么樣。

        十天后，莫鐵雁帶著自己的小隊伍回到了水府。整個府邸沸騰了，月兒一路小跑地去向憶柔匯報。

        憶柔聽著月兒嘰嘰喳喳地說，只覺得雙腿發軟。

        這次是在劫難逃了，一切都是命啊！說什么有你，你永遠在我身邊，其實都是謊言啊！既然命該如此，那就認命吧！只要莫家少爺不嫌棄自己，其實也很好啊！

        月兒看著大小姐蒼白的臉，不解地問：“大小姐，難道你不喜歡莫少爺嗎？”

        憶柔急忙轉過了臉，自從她知道那兩封信出了問題后，她就盡量不在月兒面前表露自己的心跡了。

        月兒看了憶柔一眼，幽幽地說：“大小姐，你知道嗎？二小姐也很喜歡莫少爺，可莫少爺只喜歡你，這多好啊！莫少爺要什么有什么，是女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你怎么還不高興呢？我真不知道，你究竟喜歡什么樣的人。”

        憶柔輕聲說：“月兒，我沒有不喜歡，去外面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去忙吧！”

        月兒答應一聲出去了。憶柔拭去了腮邊的淚，然后拿起一本書，強迫自己讀了起來。

        一個時辰后，憶柔聽到了樓梯上說笑的聲音，竟然是月兒領著飛雪跑來了。

        憶柔急忙站起來向外走去。

        飛雪跑進屋，奔過去抓住了憶柔的手，眼含熱淚：“大小姐，飛雪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跟大小姐再見面。我覺得，是我們十九小姐在天之靈保佑著我。以前，我們家小姐最喜歡大小姐；如今，我們家少爺又如此喜歡大小姐，這豈不是緣分？以后，我就要改口叫‘少夫人’了。”

        憶柔的眼睛也紅紅的，她強打著精神：“飛雪，我們是好姐妹，快坐下，好好跟我說說你們那里的事。”

        飛雪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會兒，憶柔看著她也困了，忙囑咐月兒：“月兒，你先去幫飛雪換洗一下，讓她好好休息，已經夠累了，還要陪我在這兒閑聊。”

        兩個丫環出去后，憶柔又坐立不安起來，這事似乎就這么定了。可她還是存在一絲幻想，她希望莫鐵雁會因為自己的失身而不答應。

        可她失望了，因為夫人來了。

        葉語青笑得臉上似開了花：“憶柔啊！你都不知道人家莫老爺跟十六夫人給你準備了多少聘禮。咱們水府的人可真算開了眼界，大家都說你有福氣。我跟鐵雁說了你的事，你猜鐵雁說什么？他說了，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至于其它的，他不在乎。憶柔，你知足吧！”

        憶柔木然地送走了母親，又呆呆地坐在了座位上。她覺得自己似要瘋了，她不是不想嫁人，她寧愿嫁個種田的，嫁個沒半點本事的。她自己心里隱隱覺得，面前是一個無底的深淵，就等自己一步一步地往下邁，而這個深淵，也許就是從現在開始了。

        那一夜，憶柔睡著了，但卻是噩夢不斷。一會兒是莫雪雁，她微笑著向自己走來，可當憶柔迎上前時，她卻突然變成了莫鐵雁，然后向憶柔撲了過來，把憶柔摁倒在地上，撕扯著她的衣服。

        憶柔嚇得尖叫一聲，醒了，渾身嚇出了一層冷汗。

        月兒從外面跑進來，問是怎么回事，憶柔輕揉著胸口：“月兒，沒事，你去睡吧！我……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月兒還是不放心地坐到了憶柔的床上：“大小姐，今天下午夫人來了？她是不是又跟你說了什么？要不然，你怎么會這個樣子啊？大小姐，什么都別想了，就只想你快做新娘子了，好不好？”

        憶柔低著頭，雙臂環抱住膝蓋，她越想越害怕，最后忍不住哭了。

        月兒心疼地說：“大小姐，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嫁給莫公子，明天我去跟老爺說一聲。興許，老爺會替你作主呢！”

        憶柔抬起頭，看著月兒：“你說，老爺會、會替我作主嗎？我……我是真得不想嫁人啊！”

        “說不準老爺也不愿意這門親事呢，因為自始至終，都是夫人一人在忙啊，老爺這幾天壓根就沒管這事啊！”

        憶柔的心里突然亮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對啊！這幾天，他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也許他也不愿意的，只是夫人出面，他駁不了面子，但又沒有足夠的理由不答應這門親事，他也許正在為難著呢！

        想到這兒，憶柔擦了擦淚，跟月兒說：“月兒，你去睡吧！明天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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