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子自燃(三)
這一句話說出后,堂上堂下一時嘩然。
“這……無憑無據(jù)的,大人是如何得知的?”有資歷較老的官員不信,咄咄逼人似的發(fā)問道。
“你們可曾見過真正自燃的人?”裴桓往下環(huán)顧一圈,面前眾人都有了些許的心虛,紛紛露出了有些汗顏的神情,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勢。
裴桓笑了一聲,道,“本官久居邊關,邊關干燥異常,什么稀奇事都有。這自燃……本官還真見過。”
“所謂自燃,得是由內(nèi)至外燒起來,即自燃者的五臟六腑必然不會幸存!迸峄刚f完,向下掃視了一圈,問道:“在座諸位可還記得仵作曾說了什么?”
見下方眾人紛紛若有所思,裴桓冷笑道:“仵作說,安玉的五臟六腑分明沒有損傷!”
“本官倒是想知道,”裴桓指腹慢慢擦過下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那安玉是有著怎樣堅硬的內(nèi)腑,竟連火都燒不壞!”
下方官員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一片慨嘆聲中,有一道清脆嬌俏的女聲伴在其中,顯得格外突兀:
“你說得不錯,安玉之死的確疑點重重!”
裴桓抬眼望去,卻見一妙齡女郎帶著侍女與侍衛(wèi)俏生生立在門口。
如若沒記錯……裴桓皺了皺眉,那應當是他名義上未過門的妻子——長寧公主。
她不是從未出過長寧殿?怎的如今來了這大理寺……
莫非是為了尋他的?裴桓心中一陣不耐,他公務纏身,焦頭爛額,可沒功夫去管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公主。
裴桓皺著眉,客氣有禮而不失強硬地開口驅(qū)逐云曦瑤:
“殿□□弱,來這藏污納垢之處做什么?還是回宮中靜養(yǎng)為好!
云曦瑤并不理會他的驅(qū)趕,徑直前來,邊走邊說:
“我來此地自然是有我的理由。此番前來便是來給你送證據(jù)的!你來看看,這是什么?”
云曦瑤將手中一直攥著的手帕展開,里面赫然是一粒帶著布料的看起來便貴氣十足的暗金色的扣子。
這個“貴”,不是貴氣的貴,而是一看就很費錢的那個貴。
“這是……安玉衣服上的扣子?”裴桓仔細看了看,得出一個確定的結(jié)論,可很快他又皺著眉梢看向云曦瑤,“你把他那扣子剪下來作甚?”
方才驗尸之時,他也在一旁看著,自然也見到了安玉身上的扣子,但他并不覺得這扣子有什么奇怪之處。
就是普通的貴胄子弟常用的扣子罷了。
“你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fā)現(xiàn),這扣子并非一般的扣子,而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金石所制。
所謂金石,其中一大特性便是不懼火炙。安玉那件袍子雖說被火燒得面目全非,可那金石扣并不懼火,照理說應當全都留下來才是,可你猜猜我找到了幾?圩樱俊
云曦瑤沖著若有所思的裴桓眨了眨眼,笑道:
“他那件袍子的樣式我見過,一共是九粒扣子,可我只找到了八粒,少的那一粒還恰好是胸前最先起火的地方,你說巧不巧?”
此話說完,大堂里猶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眾官員們眼神發(fā)光,紛紛拊掌驚嘆,一改方才頹然之色,開始嘰嘰喳喳討論案子。但也有人對此仍然心存疑惑。
“殿下此言雖是有理,但微臣尚有一問,”有一個看著面容較為年輕的官員皺著眉頭思索著道,“雖說這金石不懼火煉,但有無可能是在火燒起來之前那扣子便已然掉了?安國公世子不是在之前曾與黃世子扭打過嗎?后來又有一眾人跟著拉架,彼時場面如此混亂,掉了一顆扣子也不算罕事吧?”
云曦瑤聞言露出了“我早有預料”的胸有成竹的一笑,她走下前去鼓勵式的輕輕拍了拍那位年輕官員的肩膀,一邊拍一邊滿意地道“孺子可教也”。
全然不顧身邊容瑯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容瑯瞪著那官員的肩頭,若是目光能夠殺人,那這位年輕的官員恐怕早死了千百回了。
這殿下說話便說話,做什么對別人動手動腳的?容瑯有些微妙的不悅。
“這個問題我自然想過,所以我才會將那扣子連同那塊布料一塊剪下來!”說完,云曦瑤又對著容瑯道,“容瑯,幫我一個忙!
容瑯自然無不應允。
“你用力使勁拽那扣子,看看能不能將它拽下來!”云曦瑤狡黠地笑了笑。
容瑯聞言應聲,發(fā)了力使勁一拽,那扣子卻紋絲不動。
裴桓挑高了眉,收斂了面上有些輕視的神色,他拿過了容瑯手中的布料,不信邪地暗暗發(fā)力,又使勁拽了好幾下扣子,可那扣子還是紋絲不動。
“你不必再試了,無論再試多少次那扣子都不會掉的,”云曦瑤慢悠悠地踱著步子走上前去,從裴桓手中搶回了那塊布料,道:
“因為這衣服是出自于天下第一繡坊——水云間!”她頓了頓,接著沖著容瑯道,“容瑯,你將之前為我解釋的話再說一遍。”
之前她想要親自上手剪那塊難得幸存的、與皮肉粘連在一起的布料,卻被容瑯忍無可忍地制止了。
他一臉復雜,實在看不下去一個金尊玉貴的公主去做這種事情。
云曦瑤雖然沒什么心理負擔,但有人樂意效勞她也不會推拒。
于是便由容瑯向仵作要了剪子,挽起袖口開始小心翼翼地下剪子,剪完后卻忍不住愣了一下子,神色莫名復雜,他仔細端詳了半天,便道這是水云間的繡法。
云曦瑤對這水云間倒是有點印象,據(jù)原身的記憶來看,那水云間是服裝界的龍頭老大,其主產(chǎn)業(yè)便是在鄰國——即,慶云國。
由于其風格新穎,質(zhì)量上乘,故而這訂單都發(fā)展到天盛了,天盛有錢有勢的人也大多以穿水云間的衣服為潮流。
她身上穿的衣裙便是水云間出品。
不過原身終日里與藥罐子為伍,對這水云間的衣服倒也沒有太多了解,甚至還沒容瑯一個侍衛(wèi)懂得多。
真是汗顏。
“水云間的成名針法名為定山針,我曾經(jīng)在水云坊呆過一陣子,對于水云間有幾分了解。
這定山針顧名思義,號稱連巍峨大山都能定住,此針法精妙絕倫,加之穿引上那金絲銀線,用于定扣子之類的可以說是無往不利。一般來講,沒有內(nèi)力的普通人無論是用多大勁都是扯不斷的!比莠樻告傅纴。
“沒錯,而與安玉一道的黃施仁等人自幼卻并未習過武,裴大人,你應該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云曦瑤沖裴桓挑了挑眉。
“殿下的意思就是說,當時現(xiàn)場雖混亂嘈雜,卻也無人能夠拽下安玉身上的扣子,”裴桓接過話茬,“故而安玉身上的扣子很有可能與他起火之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甚至我們可以更大膽一些,或許那粒失蹤的扣子便是他身上起火的源頭!”
“我們只需順著那?圩硬橄氯,找到那?圩拥南侣洌@案子也便破了!”
“對!”云曦瑤笑瞇瞇道,“裴大人,現(xiàn)在你不會再趕我回宮了吧?”
她也是出于無奈,才不得不與大理寺的人一起探案。
畢竟她身為公主,還是個眾所周知的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公主,這么大的案子由她一人來查自然是不夠的,不僅效率低下而且還阻礙重重。
最好的辦法是借大理寺的力量來探查,正好他們也受命來查這個案子,她有系統(tǒng)幫忙找線索,而大理寺人力物力財力皆有所保障,他們合作,可謂是雙贏。
唯一的阻力不過是她得先證明自己對于大理寺有價值,而搞定裴桓這個大理寺卿就迎刃而解了。
為了讓裴桓對她刮目相看,她聯(lián)合容瑯一起給了裴桓一個“見面禮”。
唔,云曦瑤心下暗自得意,看樣子這個“見面禮”送得很成功嘛!
“自然!迸峄赋谅暤。
之前確實是他狹隘了,覺得這位殿下是來煩人的。
卻不成想世事難料,他認為的易碎花瓶,內(nèi)里卻畫著蜿蜒曲折的藏寶圖。
而未知的寶藏正隱匿其間,靜待發(fā)掘。
真是有意思,裴桓靜靜地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云曦瑤,心想:
也不知道他這位名義上未過門的妻子,究竟會帶給他多少驚喜。
但很快,他面前的佳人被一個面色不善的家伙給擋住了,裴桓皺眉,冷冷地對上了容瑯同樣冷氣森森的鳳眸。
“管好你的眼睛,裴大人。”容瑯擋在云曦瑤身前,眸子淬冰。
“與你何干?”裴桓不屑冷哼。
兩人僵持了幾秒,容瑯突然偏頭向身后一臉懵懂的云曦瑤溫聲道:
“殿下,總呆在大理寺也查不了案子,不妨我們?nèi)グ矅纯,問一問他身邊的下人,沒準還能找到一些關于扣子的線索。”
“妥!”云曦瑤眼前一亮,“容瑯你真是越來越懂我了!我正想提議去安國公府呢!
“只要能為殿下分憂,瑯即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比莠樦t虛道,輕易便收到了云曦瑤贊賞的笑。
容瑯朝裴桓那里看去,只見裴桓面色漆黑,宛若要吃人的猛獸,目露不善。
容瑯不痛不癢,輕飄飄回以一個微笑。
不過是個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莽夫罷了。容瑯心想。
云曦瑤對兩人間的暗潮涌動毫無所覺,只是斗志昂揚一揮手:
“那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目標:安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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