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歆家里有個暗室，這是紀恒沒想到的。至于蔣歆在暗室墻上貼自己海報？紀恒想了想，這確實像蔣歆能干出來的事。

        扶額幾秒，紀恒朝暗室走過去。

        離得近了，紀恒才發現海報旁邊還有字。他摸索片刻沒找到開關，只能點開手機電筒。

        借著電筒光束，紀恒認出來那些字是自己的信息。

        姓名、年齡、出生地、學校、成長軌跡。一條條順著看下去，紀恒眉頭漸漸鎖緊——這些內容不光是基礎信息，甚至還包括了性格分析、行為模式分析和社會關系分析。

        如果只是掛了海報，紀恒還能理解。可這么多分析逐條列在那兒，已經不是感興趣三個字可以解釋的。

        盯著海報沉默許久，紀恒轉動手腕。因為光線關系，紀恒之前并沒看到周圍情形。這會兒隨著他的動作，墻上其他海報逐漸展露出來。

        除紀恒海報外，墻上還貼了其他人的海報，有男有女，但無一例外都是圈內有名有號的。

        紀恒只看了幾張，拳頭便捏了起來，還沒等他罵出句什么，忽然聽見狗叫。緊接著，大門傳來咔噠聲響。

        紀恒愣了愣，迅速關掉電筒。黑暗中他不小心踩到什么，電視下方紅燈閃了兩下，突兀發出聲響。

        “這次晚會啊，我們不只請來了老牌藝人，還特意增加了許多新面孔。”女主持人的聲音溫婉動聽。

        “哦？真的嗎？快給我說說都有哪些人。”男持人努力配合。

        電視里話音剛落，大門處的咔噠聲停止。片刻后，門被推開。

        理智上，紀恒覺得自己應該大吼：是誰。

        然而實際上，隨著門被推開，紀恒愣了愣，莫名感覺到陣陣寒意。

        并不像是冬天純粹的寒冷。

        這種寒意之中又夾雜著火焰燃燒聲，就仿佛有什么在猛烈燃燒。可隨著燃燒所釋放出來的并不是暖意，反而是刺骨的冷。

        搓了搓胳膊，紀恒本能般躲進角落。

        他躲藏的位置斜對客廳，剛好能看見小半邊電視。

        電視上男女主持人已經暖完場。女主持正手指著上場通道，笑瞇瞇道：“下面，有請最最酷炫的soul組合上場。”

        臺下掌聲響起。

        在歡呼聲里，崔昱、蔣歆和曾博易依次入場。

        死死盯了會兒屏幕上的蔣歆，紀恒朝大門方向扭頭。

        門打開后，并沒有腳步聲。

        但是紀恒能明顯看見門外的陰影，隨著時間推移，那片陰影越來越大。大概過了兩三分鐘，紀恒詫異地發現黑影竟凝聚成狗的形狀。

        大團陰影自行開了門，然后又在眼皮底下變成狗？這種顛覆紀恒二十幾年認知的事，還真就發生了。

        盯著那只逐漸成型的狗，紀恒越看越眼熟。

        等狗徹底成型，紀恒也徹底認出來了——這狗和蔣歆微信頭像一模一樣。

        黃色長毛，腦門中間有條黑紋。當時看見頭像紀恒還特意問過，蔣歆回答隨便找的。

        如今親眼看見這只怪異的狗，紀恒在驚恐之余，竟然更多的是氣憤。只不過還沒等他展露出氣憤，狗便發現了他藏匿的位置。

        壓低身子刨了兩下地，黃狗眼睛慢慢變成血紅色。

        紀恒緊鎖眉頭，胡亂在身邊抓住什么。等把東西扯回胸前，他才發現自己抓的是塊青玉牌子。

        攥著牌子掂了掂，紀恒目光落在黃狗身上。

        可能是看出紀恒的敵意，也可能是看見他拿了牌子，黃狗咧嘴露出鋒利牙齒，鼻子上的皮膚也蹭蹭疊疊皺起來。

        這是狗類攻擊的前兆。

        紀恒緊緊握住玉牌。好歹占據身高優勢，哪怕是只妖怪狗，紀恒也有信心斗一斗。

        然而出乎紀恒意料，狗齜牙后并沒急著攻擊，反而在原地啪啪啪的甩起尾巴。在紀恒疑惑的同時，黃狗脖子左右兩側又涌出兩團黑影，沒一會兒，兩團黑影分別凝聚成兩顆狗頭。

        “三頭業犬。”

        這個名字紀恒只在電影里見過。但在看見三顆腦袋的一剎那，不知為何紀恒脫口而出。

        黃狗可能也有點驚訝。它暫停了咆哮，三顆頭顱上的六只眼睛一起盯紀恒。

        紀恒咽了口口水，沒敢動、也沒再開口。

        寂靜的房間里只剩電視還在響著。蔣歆幾個的節目剛剛結束。女主持人溫婉的嗓音響起：“再次感謝soul組合為我們帶來的精彩絕倫的舞蹈。三位請留步，我還有些話想替粉絲問一問。”

        這是晚會基本流程。不用聽紀恒都能想象到，接下來的兩三分鐘蔣歆將介紹組合，感謝晚會提供舞臺，順帶著再發表幾句感慨、給團隊打打氣。

        這些官方套話，早些年紀恒自己也說過很多遍。

        當時說的時候沒什么，現在聽得紀恒只想翻白眼。努力，拼搏，為了夢想而追逐？說的冠冕堂皇，誰能料到蔣歆追逐的方式竟然是科學傍大佬？

        紀恒特別想打電話過去質問質問：墻上那么多人的海報、簡介和接近方案，就是你嘴里的為夢想拼搏？

        只不過礙于三頭犬擋在眼前，紀恒既不能翻白眼，也不能給蔣歆打電話質問。

        再次捏了捏玉牌，紀恒試探著朝前一步。

        三頭犬齜牙低吼。

        紀恒趕緊收腳。

        見紀恒沒有逃跑舉動，三頭犬收斂姿勢，再次打量紀恒。片刻后，它輕輕嗅了嗅，朝紀恒挪過來。

        紀恒有心后退，可惜身后就是墻面。后背緊貼在墻壁上，紀恒仿佛能隔著衣服感受到海報涼冰冰的溫度。定了定神，紀恒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三頭犬身上。

        他不清楚這狗究竟是什么東西，不清楚這狗跟蔣歆的關系，更不清楚這狗要做什么。

        好在就目前看來，這狗并沒打算攻擊。紀恒剛這么想完，三頭犬突然發出聲咆哮。緊接著，它雙眼冒出火星，齜牙咧嘴朝紀恒撲過來。

        半秒鐘遲疑都沒有，紀恒揮舞著玉牌砸上去。

        狗吃痛吼叫聲里，紀恒錯身朝大門跑過去。

        “汪！”三顆狗頭中有一顆迅速扭過來，狠狠咬紀恒手腕。

        還沒等紀恒感到疼痛，那顆狗頭仿佛被什么燙到般松開手。緊接著，三頭犬又馬上揮舞前爪，死死扒住紀恒手腕。

        眼睜睜看著手鏈被狗扯落，紀恒還沒等有下一步動作，三頭犬便銜住手鏈從窗子跳了出去。

        紀恒愣愣盯著被撞破的玻璃窗。

        過了許久，他才如釋重負般吐出口氣。

        剛剛三頭犬撲過來的時候，紀恒感覺到殺氣了。甚至紀恒可以確信：如果沒有手鏈這事，他這會兒就算僥幸沒被咬死，手腕也早斷了不知道幾次。

        現在雖說危險暫時解除，但手鏈被狗搶走了。紀恒不知道狗圖什么，更不知道它還會不會回來。

        又看了眼空蕩蕩的手腕，紀恒朝門口跑。跑到大門邊時，他皺了下眉頭，轉身回到暗室。

        把玉牌扔回桌上，紀恒抬手撕掉自己海報。

        撕完海報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紀恒再次打量玉牌。玉牌正面刻了個碩大的死字。翻轉玉牌，紀恒發現另一側刻的是生。

        這么個奇奇怪怪的玉牌？突然出現又消失的三頭犬？潛意識里，紀恒確信這中間有某種聯系。

        然而顧慮著三頭犬隨時可能返回來，紀恒沒時間細細思量。他又看了兩眼玉牌，轉身就走。

        走出大門后，紀恒猛地頓住。頭痛欲裂、眼前陣陣發黑、連周圍空間都仿佛開始旋轉，紀恒閉了閉眼，硬挺著撥通鄧城電話。

        ————————————————

        看見未讀語音時，蔣歆幾個剛剛進到后場。蔣歆握著手機看曾博易。曾博易遠遠躲開，蔣歆按開語音。

        幾聲響亮犬吠傳來。

        崔昱滿臉無奈：“小業犬怎么又不說人話了？讓我聽聽啊，它說：老大家密室結界開了，他打算進去查看？”

        頓了頓，崔昱震驚地看向蔣歆：“等等，結界開、開了？那不是意味著有人進了暗室？”

        蔣歆輕輕擰了下眉心。

        沒等蔣歆開口，崔昱的手機震動起來。崔昱接聽。嗯嗯啊啊兩句后，他表情逐漸凝重：“不是，你什么意思？別掛，他就在我身邊！喂？喂喂？！”

        “喂喂？”叫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崔昱看看黑掉的手機屏幕，小心翼翼盯著蔣歆：“老、老大。”

        蔣歆：“說。”

        “是、是小業犬打來的。”崔昱聲音越來越小，“它說、它、它不小心”

        “不小心怎么了？”蔣歆挑眉看他。

        崔昱狠狠咬了下牙：“它不小心在你家被人類看見了原型。”

        這個時間段，蔣歆家里的人類是誰？崔昱不用算都知道。正是因為知道，他更是嚇得氣都不敢喘。

        一口氣把話說完，崔昱屏住呼吸盯緊蔣歆，卻并沒看見蔣歆臉上有任何表情波動。

        “老、老大？”崔昱試探著開口。

        蔣歆看他一眼，問：“然后呢？被看見原型，它便按規矩當場把人擊殺了？”

        “不、不知道。”崔昱偷瞄蔣歆臉色，“剛剛它只說被看見原型，電話就斷了。”

        “斷了？”蔣歆聲音沉下去，“斷了你不會再打回去？”

        崔昱抖了抖，迅速撥起手機。

        遲遲無人接聽。

        蔣歆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機。除那條狗叫語音外，他沒再接到任何電話和消息。那條語音是他上臺時收到的，按時間算，從上臺到回后場至少十分鐘。這段時間里，業犬想做什么都夠了。

        “老大，沒人接聽啊。要不，你給紀恒打個電話？”崔昱一邊撥號，一邊小聲嘀咕。

        蔣歆沒說話，也沒任何動作。

        在崔昱以為他不會理自己的時候，蔣歆緩緩按開手機屏幕。指尖懸在撥號鍵上，蔣歆沉默許久，一個個數字按下去。

        按到最后一個數字時，手機突兀震起來。

        撥號界面迅速被通話申請所取代。

        屏幕最中間，“城哥”兩個字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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