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寨
帝辛七年,二月初,聞仲太師平定東海叛亂,然而就在玄虎軍班師回朝的前一天,叛軍俘虜連帶城中所有百姓皆離奇慘死,東海平靈城一夜之間化為一座干尸城。
天下聞此消息者無不駭然,皆說連朝中肱骨聞仲太師都助紂為虐,荼毒百姓,殘暴不仁,這般朝廷,再無指望,反叛的東南兩路諸侯倒是喜聞樂見,自古失人心者必失天下,大商亡不久矣。
昆侖山,玉虛十二金仙各自領了法旨離殿而去,與諸位師兄弟道別后,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一同走下石階。
玉鼎真人手執拂塵,目視前方,緩緩道:“師兄今日便要讓哪吒下山了?”
太乙真人捋了捋胡須,回應道:“是啊!姜子牙師弟下山多年,想必早已等候多時了。”
“也是,”玉鼎真人輕輕頷首,“如今天下怨聲載道,也該出一位明君了。”
太乙真人離開玉虛宮后,便徑直來了終南山,眾人站在大堂內,聽著他與云中子的對話。
“鳳鳴岐山,周室當興,哪吒,蓮花,你們二人今日便下山往西岐去罷。”太乙吩咐道。
抱槍斜靠在門前的李哪吒驀然抬首,眼里帶著些喜色,興沖沖道:“西岐?去找誰?”
他這一世是將星之命,太乙真人是早就告知過他的,少年生性好動,習武多年,今日終于可以下山了,他自是有些忻悅。
“到了岐山,你自會知曉,”老者的臉上是高深莫測的神色,“你有一位師叔在那等著你們。”
領了師命,二人便各自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下山。
屋內,楊苒依坐在臥榻旁幫妹妹疊著衣裳,身旁的女孩子正在往箱籠里裝隨身的衣物。
“姐姐當真不與我們一塊兒走么?”楊蓮花接過對方手中的衣裳,再次詢問道。
“不了,”姑娘搖首道,“若是帶上我,豈不是給你們添亂?”
楊蓮花雖不忍與姐姐分離,但細細想來,確實如此,云中子教予她醫術,便是希望她有朝一日得以濟世救人,故此她得跟著哪吒一塊兒走,雖說哪吒身懷絕技,但如若帶著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難免會有些力不從心,畢竟前路漫漫,誰也不知他們會遇到甚么樣的坎坷與磨難。
姐姐確實還是留在山上安全些。
岐山,地處西岐城外百余里,初春時節,漫山的野味兒蠢蠢欲動,植被眾多,枝繁葉茂,廣袤的紅葉嶺一望無際,早幾年,西伯侯姬昌還未被囚禁于羑里城之時,這兒便是天然的貴族獵場。
然而如今,西伯侯府的家將門人連打獵的心思都沒了,這幾日世子伯邑考還在謀劃著前往都城進貢,以求解救父親歸來。
李哪吒帶著楊蓮花,聽從太乙真人的指示,來到岐山腳下尋找那位神秘的師叔。
此人姓姜,名尚,字子牙,號飛熊。
少年身上背著箱籠,左手提槍,右手提竹籃,壓著步子走在林間的小徑上,他忍不住回頭睇了一眼,身后的姑娘正沿路采著野花。
“蓮花,我們不是來玩兒的。”少年蹙眉無奈道。
手捧鮮花的姑娘怔然轉首,將剛采好的花輕輕放在了他手中的竹籃里,略帶抱歉地眨了兩下眼睛。
李哪吒嘆息一聲,轉回頭繼續走著,心里道,罷了,與她著急也沒用。
這師叔到底在哪兒啊?眼看日落西山,再尋不著他,他們又得先找地方留宿一夜了。
楊蓮花跟在他身后,她其實并不心急,反正能與他待在一處便是開心的。
她也知道,哪吒對當將軍一事心潮澎湃,畢竟男子習武,自然以“建功立業,保家為國”為己任,而她心中唯一的執念,大抵就是殺父之仇了,可她的仇人是當今圣上,此仇想報,談何容易。
姑娘正瞅著少年的背影出神,耳畔卻隱隱傳來男子的歌唱聲,聲音洪亮,規整有序:“……今經六百有余年,祝綱恩波將歇息。……”
這韻律及歌詞,皆不像是山野村夫隨性所作,楊蓮花有些好奇,便出聲喚住了前方少年的腳步:“哪吒。”
前者不太有耐心地回過頭,一臉苦色道:“怎么了?”
“你聽這歌。”女孩子提點道。
少年煩躁起來的時候,大抵連耳聰目明的特質都會喪失,他抬了抬眼皮,沒好氣道:“這會子,還聽甚么歌啊?”
“你仔細聽這歌詞啊!”楊蓮花微微撅起嘴瞪他。
李哪吒看她的神情,似乎不是單純想讓他賞樂的意思,便耐著性子凝神定氣聽了會:“……懸肉為林酒作池,鹿臺積血高千尺。內荒于色外荒禽,嘈嘈四海沸呻吟。……”
少年眼眸一凝,也自覺有些蹊蹺,他喚道:“走,我們去瞧瞧。”
尋著歌聲而去,他們在林子里撞見幾名剛打魚歸來的漁夫,一齊神采奕奕地哼著歌兒。
李哪吒上前詢問:“幾位大哥,敢問這歌是誰作的?”
漁夫們停了歌聲,其中一人答道:“這歌啊!是一里外磻溪邊垂釣的老者教予我們的。”
“老者!”少年聞之一喜,當即道了聲謝,便順著漁夫們所指的方向走去。
磻溪邊,流水潺潺,水光瀲滟,一白發老者盤坐于岸邊,只見其云袖一抬,釣竿揮動,漁線上掛著的直鉤便飄蕩于空中。
此刻已經行至老者身后不遠處的李哪吒當即停下了步子,有些愕然地盯著那鉤子瞧了會,他俯下身子,湊到楊蓮花的耳邊,以手攏嘴道:“師父說,姜師叔上山數十載仍舊仙道難成,故此便被師尊安排下山了,你看這老翁竟然用直鉤釣魚,想必確實是他了。”
女孩子輕輕勾起嘴角,她自然明白他是甚么意思,大抵是在嘲笑這位師叔愚鈍荒唐,故仙緣淺薄,卻還是甩了他一記眼刀,示意他別亂說話。
走到老者身旁的李哪吒恭敬問了聲:“敢問是姜子牙姜師叔么?”
老者聞聲轉頭,打量了會面前站著的少年少女,慢悠悠道:“正是貧道,不知你們二位是?”
“弟子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徒弟,姓李,名哪吒,今奉師命下山,特來尋師叔。”少年拱手行禮道。
旁邊的女孩子也隨之頷首回應道:“弟子是終南山玉柱洞云中子的徒弟,名喚楊蓮花,”她福了福身,“見過師叔。”
姜子牙捋著胡須了然一笑,他等的將星終于來了,隨即放下魚竿站起身:“你們二人且隨我來。”
姜子牙在磻溪邊也有一座草堂,臨水而建,李哪吒和楊蓮花便暫時在那兒落了腳。
剛放下行李便興致勃勃跳到老者身旁的少年急切道:“師叔啊!師父說您會引薦我去西岐當將軍,咱們何時去啊?”
姜子牙淡淡應道:“不急不急。”西伯侯爺尚且被困在羑里城,他自個兒都還沒著落,怎的引薦別人?
李哪吒頓時有些失了興致,蔫蔫地靠在桌前,與站在他跟前兒的女孩子大眼瞪小眼。
師父不會在耍他罷?
姜子牙雖仙道難成,但也算是大智大慧之人,如今隱居于此,垂釣磻溪,也僅是一匹千里馬,暫未遇伯樂罷了,他怎會不知李哪吒心里在想甚么?
到底是年輕人,心性浮躁,急功近利,還需好好歷練一番才是。
姜子牙繼續道:“在去西岐之前,老夫還有任務交予你們。”
少年聞見“任務”二字又機警了起來,抬頭看向老者。
“你們先去岐山東面的黑虎崖瓦崗寨當山匪。”姜子牙和煦笑道。
“當……當甚么?”李哪吒霎時直起身子,蹙眉驚詫道,連帶他身旁站著的楊蓮花也不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山匪。”老者面不改色地再一次強調。
翌日清晨,李哪吒是被楊蓮花拽走的,少年脾氣倔,任憑姑娘怎樣勸,都接受不了他即將要淪落為山匪這事兒,偏生這位姜師叔又總是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交代完任務與注意事項便緘默無言了。
姜子牙要求他們打入黑虎崖瓦崗寨內部,并且取得四位首領的信任,同時給了他們一張傳信黃符,接續的任務,姜子牙會在時機成熟時通過黃符告知他們。
李哪吒不情不愿地踏上風火輪,在路上將那四位首領的身份信息又悉數過了一遍。
大寨主名喚武吉,瓦崗寨雖說是山匪寨子,但并未欺壓百姓,一直都以劫富為生,搶的都是從周邊路過的押往貪官污吏和強權奸商家的鏢車,這寨主之位便是武吉從他父親手中接任過來的。
二寨主名喚龍須虎,據說是一只修煉千年的靈獸,多年前受了重傷倒在瓦崗寨大門口,被武吉撿回來養好傷后,便留在寨子里了。
至于這三寨主和四寨主嘛!著實讓李哪吒頗為無語,估計待會上了門,還得喚對方一聲師兄。
三寨主土行孫是玉虛十二金仙懼留孫的弟子,因其貪財好色,耐不住山中寂寞就偷跑出來了。
而四寨主雷震子則是玉虛十二金仙清虛道德真君的弟子,因不滿師父給自個兒吃了兩枚紅杏,將其從一樣貌俊秀的小公子變成了兩脅生翅、青面紅發的怪物,一氣之下就離開了青峰山。
他們二人皆是因機緣巧合才得以加入瓦崗寨的。
李哪吒和楊蓮花在黑虎崖前下了風火輪,徒步前往瓦崗寨。
少年一面走著,一面調整自個兒的心態,以免待會沒耐住性子,直接和對方動起手來。
行在山路上的楊蓮花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她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年道:“哪吒,要是他們問我倆是甚么關系,該怎么回答?”
寨子里頭到底還是有兩位曾是玉虛宮的人,說不定也聽說過他倆的名號,他們連師父都不是同一位,若是真問起來,還確實有些棘手。
不過少年似乎早就想好了說辭,想也沒想道:“很簡單啊!就說是夫妻啊!”
“夫……夫妻?”姑娘驚愣了下,睜大眼眸瞅著他。
他倆還沒成親呢!她本還想,是否該說他倆義結金蘭,以兄妹相稱便可。
李哪吒對她這反應有些好奇,這姑娘今日怎的腦子不太好使的樣子,他只得耐心解釋道:“這可是山寨啊!里頭估計沒多少女子,你長得這般漂亮,若是被人惦記上了,人家非要追求你,你讓我怎的替你解圍?”
他這番話還真是頗有道理,身為女子的楊蓮花都還沒想得他這般細致,姑娘欣慰地點了點頭以示贊同。
還未行至瓦崗寨大門口,李哪吒便遙遙望見了坐在瞭望臺上的哨兵,當然對方也瞧見了他們。
隨后,巡哨的小嘍啰腿腳麻溜地跑進了議事堂,稟報道:“報--,各位寨主,寨外有一男一女前來投奔。”
“有女的!”身形矮小的三寨主土行孫聞此,當即眼眸一亮,從議事桌上身手矯健地跳了下來。
其余三位寨主并不像他這般好女色,尤其是雷震子與龍須虎,長得就不似常人模樣,更加不敢接近女子,此刻便很是無奈地睇了土行孫一眼,隨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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