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伏特、維特和瓦特◎
如何把一個不想當國王的孩子培養成一個好國王?
安塔妮亞沒想出什么好辦法。她在和尼古拉商量整修水利的事情時,順口問了他一句。
“他不是還有弟弟嗎?”尼古拉反問。
“那不行!”安塔妮亞馬上否決。
“他的存在本身對他們來說就是威脅,如果權力不在他手上,恐怕就連性命都不能由他自己掌控了。”
特別是回想一下她自己親身經歷的歷史,安塔妮亞冷笑一聲:“那兩個弟弟可巴不得他死呢。”
尼古拉看了看她,微笑起來:“你想得真多,我看你倒是很適合當女王。”
“我?”安塔妮亞嗤笑一聲,“法國貴族會告訴你,這個玩笑不好笑。”
她擺擺手,“算了。”
前幾天國王陛下中風了,人們說是因為天氣太熱了——但安塔妮亞知道這兩天天氣并不熱,國王只是垂垂老矣了。
所以她忍不住有一點著急。但是,這事著急也沒用。
尼古拉忽然指著她畫的設計圖說:“這是一個消防站?”
安塔妮亞點點頭。
“好。我會做好消防水泵的搭配動力……防火確實很重要。”
安塔妮亞聽他這么說,忽然想起他們之前共同經歷過的一場大火。
那場火發生在圣彼得堡的冬宮。
那時他們剛剛就帶尼古拉離開俄羅斯達成一致,坐在馬車里穿過涅瓦河邊的大街。一邊是冬宮的熊熊火光,一邊是被火光映得如同琉璃的冰面。
坐在她身邊的小少年望著火光沖天的冬宮,久久沉默。
在當時的某一個瞬間,安塔妮亞忽然有個錯覺……仿佛他們同樣孤獨。
安塔妮亞脫口而出:“嗯……你難道是死于火災嗎?”
尼古拉挑起眉毛,而她下意識避開了他的目光:“呃,對不起,如果詢問死因是一件不禮貌的事的話,我很抱歉。”
詢問死因當然是一件不禮貌的事,雖然家庭教師通常不會培訓這個問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理說,她這么多年接受王后標準的嚴格教育,就算是沖動也絕不應該這樣失禮。
尼古拉倒是一點也沒生氣的樣子。
他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大概是某次事故。在那之前,人們都以為我已經死了,但我其實在做秘密研究。”
“如果你只是好奇我為什么對防火這么重視的話,那是因為我在那個時代也經歷過一次火災。當時我的研究剛剛開啟了一個嶄新的領域,那是我的一個老對手的陰謀。”
他的目光仿佛落在某個遙遠的地方,“我的一整棟六層研究室全部付之一炬,里面所有的研究設備、材料、文件都燒光了。那是我十多年的研究成果。”
安塔妮亞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故事。
她滿懷愧疚:“對不起,我很遺憾。”
誰知,尼古拉隨即嘴角一翹:“可惜他沒想到,我記得我的所有設計細節和實驗數據,雖然復原出來有點煩——他沒法把這些存儲在他的腦子里,但我可以。”
他揶揄地眨了眨眼:“你看,智商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安塔妮亞:“……”
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討厭。
……
伏特從意大利科莫來到巴黎參加諾萊的葬禮,原本并沒有打算在這里逗留很久。
他打算從這里前往馬德里、里斯本,再去倫敦、格拉斯哥,回到大陸后或許再去柏林、維也納、阿姆斯特丹轉一圈。
不過,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竟然收到了王儲妃殿下的邀請函,邀請他去參加凡爾賽宮中舉辦的物理學沙龍!
哦,天哪!雖然他家在科莫算是非常高貴富有的家族,但和王室還有著遙遠的距離。他只不過是在去年發表了第一篇論文而已——難道就是那篇論文讓巴黎科學界注意到了他?
一定是的!他十分興奮。
很巧,沙龍舉辦的時間就在《萊茵報》連載《少年維特的煩惱》大結局的當晚。
那一天,他提前給旅館的報童一份相當豐厚的小費,而報童也不負期待,趕在大部分法國貴族還沒起床的時候替他搶到了當天的《萊茵報》。
“伏特先生,您可不知道,我天還沒亮就去排隊啦!要不然可能都搶不到了!”報童夸張地叫嚷著。
伏特心領神會,又給了他十個蘇的銀幣:“去買檸檬水吧!”
“謝謝先生!”報童開開心心地跑掉了。
伏特坐下來,迫不及待地翻開《少年維特的煩惱》的大結局——昨天的報紙上已經注明了“這是倒數第二章”。
所以今天的報紙特別難搶,好在他早有預料。
經歷了種種挫折之后,幫助過維特的善良人家孩子慘死,農夫大膽地向心儀的女主人表白,卻被女主人的弟弟趕走——因為怕他搶走了姐姐的財產。心愛的姑娘永遠也無法同他在一起,維特終于陷入了最終的絕望。
在那最后的深夜,維特絕望地走到窗邊——而看著文字的伏特心臟也揪緊了。
“……綠蒂!綠蒂!永別了!永別了!”維特最后說。
“哦,我的天吶!”伏特的淚水奪眶而出。
維特啊,那樣熱烈、沖動、真摯就像他自己一樣的維特,竟然自殺了!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神父們是不會給自殺的人安葬的,他的葬禮也不會有祭司參加——可這也就意味著,維特死后的遺體只能受到和兇手、罪犯一樣的待遇。
可他是那么好的一個孩子呀!伏特痛心疾首。
這也太慘了……
這個故事怎么可以就這么結束了呢?
太過分了,這個作者——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這名字,一看就是個德國人。冷血的、無情的家伙!
如果他能見到這個歌德,一定要告訴他,他對這個結局很不高興!
伏特憤憤地想著,手上意猶未盡地把報紙翻了好幾遍——說不定會有別人的什么評論呢。
這么一翻,他才發現第一版頁面的側邊勾勒著一個圖案——線條簡潔流暢,但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個身著盛裝的倩影。
咦,這是什么?
大概是因為印刷工需要手工印刷,不可能印那些真正的畫作。不過,這種畫作看起來可真是太時髦了,他在意大利從來沒有看見過。
伏特好奇地打量著這幅畫。
雖然畫法很抽象,但還是讓人一眼能看出畫里的元素——盛裝女子身上,小巧的帽子歪戴在秀發一側,袖口微微隆起,就像鈴蘭花苞;裙擺自然下垂,沒有普遍的那種膨大骨架,卻自然地揚起,仿佛一朵層疊綻放的玫瑰。
底下的兩行字秀雅而醒目:“凡爾賽掌璽大臣街58號,讓娜·方丹裁縫店,宮廷貴婦的選擇,為您定制最適合華爾茲的美麗裙裝!”
……
凡爾賽宮的午后,就連陽光都柔軟而慵懶。
國王臥室的正上方,密道通往的地方,是一個神秘而奢華的地方——杜巴利夫人的臥室。
在這里,從墻壁、壁爐、床幔到沙發,到處都是極盡燦爛的金色和粉色,流光溢彩的綢緞上點綴著精致的花卉刺繡。
窗邊的黃銅架上掛著一只鑲金青銅瓷花鳥籠,一只毛色鮮艷的鸚鵡正站在籠子里嘰嘰喳喳:“法蘭西先生!法蘭西先生!法蘭西先生!”
“哎呀,請讓這位小淑女先出去吧,”路易十五笑呵呵地走進來,“不然我都要忘記誰才是我的寶貝了。”
“那才不會呢。”杜巴利夫人披著薄薄的絲綢長袍,赤著腳從浴室里走出來,“畢竟,鸚鵡可不能跟您共赴溫柔鄉,不是么?”
她顯然剛剛洗過澡,柔軟的肌膚上氤氳著白色霧氣,披散的濕發打濕了胸前的長袍,豐滿的曲線若隱若現。
國王贊嘆地看著她:“親愛的,你真是越來越美了。”
杜巴利夫人嫵媚一笑,主動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事實證明,很多人喜歡我的衣服,贊同了我的品味!我可開心了。”
“我更喜歡你沒穿衣服的樣子。”國王摸了摸她的臉龐。
“討厭!”她嬌嗔一句,打掉他的手,“我是說正事呢。你該不會忘了吧?我在凡爾賽城開了一家裁縫鋪,各種衣服款式都是我親自設計挑選,然后請裁縫做出來的。”
“哦……對。”國王想了會兒才想起來。他最近越來越忘事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隨口道。
杜巴利夫人笑得很是開心。
她當然不缺錢,作為國王陛下公開宣布過的王室情婦,她每年有40萬里弗爾的年金津貼,而凡爾賽宮中一年工作三個月的季度侍從工資只有300里弗爾。
但她最在乎別人的眼光。她從煙花之地走到國王的臥榻,一切榮華富貴都不在話下,卻深恨那些一出生就在貴族家庭的女人——她們比她也就強在生得好一些,別的哪里比得上她?她們憑什么瞧不起她!
往常,眾人對她阿諛奉承,但更多的人明里暗里諷刺她、讓她不痛快。她穿過的款式,雖然會被許多女人追捧,但那些“真正有地位”的貴婦卻像故意表明態度一樣,極力避開。
可是她在年輕王妃的提議下,用國王給她的年金偷偷開了這家裁縫鋪。沒有人知道這家店是她的——她不僅是老板,還是設計師。
哎喲!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超乎她的想象。
雖然剛開張的前三天都無人問津,但那個小姑娘很是友善地告訴她,聽說《萊茵報》登出了聲明,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廣告,現在購買還有優惠——
反正錢不花白不花,她便買了一周的版面。
結果,從昨天開始,她的裁縫店里猛然爆滿。
一輛輛馬車載著那些往日對她嗤之以鼻的貴婦,駛向她的裁縫店。那些沒見識的貴婦們在她挑選的衣裙面前流連忘返,每一件都愛不釋手。
啊哈!很多人都專門給店里的裁縫加錢,想要加急訂單,以參加今晚的沙龍——如果她們知道她們那么喜愛的裙子都是她挑選的,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有多精彩?
杜巴利夫人笑得益發暢快,她伸手抽出了國王的腰帶:“陛下,《萊茵報》登了我的廣告呢——這家報紙可是幫了我的大忙。”
“《萊茵報》?”國王疑惑地回想了一下,并沒有什么印象。
大概是那幾家報紙之一吧,反正翻來覆去也就是王宮里那點破事。他從來不看新聞,他自己就是新聞。
“陛下,我喜歡那家報紙。”杜巴利夫人慢悠悠地說,“可是您知道嗎,有些新聞審查官竟然看不慣《萊茵報》賣的好,找他們要賄賂呢,不給就不讓發新聞!”
“哎,這些事情哪里都有的。”國王擺擺手,“他們賺的也不多,隨他們去吧。我要是太計較,反而顯得王室太小氣了。”
“陛下!”杜巴利夫人抽回手,“這不公平!我喜歡那家報紙嘛。您看,報紙可不只是平民看的,我們宮里的人們也看呀——那些審查官算什么,竟然要由他們來決定我們看到的內容?”
國王正享受呢,那雙柔軟的手突然抽走了。
他便擺擺手:“哎,好好好。我讓他們注意一點就是了。那家是叫《萊茵報》是吧?”
杜巴利夫人這才笑逐顏開:“是的。哦,我就知道您一定會幫我!對了,今天晚上是安托瓦內特舉辦的沙龍,我要穿上我自己設計的裙子去跳舞呢。”
國王閉著眼睛,笑呵呵地問道:“你好像很喜歡那個孩子啊。”
她垂下眼,緩緩微笑起來:“可能因為在這個宮廷的所有女人里,只有她真的尊重我吧。”
“哎……讓娜,我說了我可以為你舉辦很多貴婦沙龍……”
“好啦好啦,我的法蘭西先生。我知道你很愛我。”
國王當然可以憑借他的權勢命令貴婦們參加她主辦的沙龍——但又有誰真的看得起她呢?
她邀請來的那些女人,哪一個不是表面禮貌微笑,背后便笑她貧寒出身的,她看著反而更加煩心。
可那又怎么樣?她們出身再高貴,也得不到國王的寵愛。
杜巴利夫人慵懶地笑了。
……
當夜幕降臨時,鏡廳的燭光已經全部點亮,輝煌得仿佛白晝。
沙龍尚未開始,先到的人們已經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打牌、跳舞、談笑風生。
“……是吧?您也覺得《少年維特的煩惱》那個結局令人非常失望!”
“我完全贊同您的看法。”
“我讀到那里,真恨不得往作者臉上來一拳!”
尼古拉剛走進鏡廳里,就聽到了眾人義憤填膺的聲討聲。
他頓時油然而生一種同情——偉大如歌德,恐怕也要在這個時代承受些社會壓力了。
就在這時,三個人并排從大門走了進來。他們氣勢洶洶,尤其是為首的那個金發蓬松飄逸的男人——和周圍愉快的氣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眾人紛紛轉過頭去。
“這是誰?”
“啊,那不是漢斯和默萊爾嗎?他們前面這位是?”
“好像從來沒見過。”
那三人徑直走到了諾阿耶伯爵面前。作為凡爾賽宮的主管,他也直接負責今晚的沙龍。
那位金發的陌生人輕咳一聲。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眾人的目光,但卻用一種周圍幾乎都能聽見的音量嚴肅、響亮地開口:“先生,我是來自倫敦的詹姆斯·瓦特,蒸汽機的發明者,格拉斯哥大學數學儀器制造師,卡倫鋼鐵廠合伙人,工程師、發明家——”
“我指控尼古拉·特斯拉剽竊我的蒸汽機發明專利!”
作者有話說:
上帝為尼古拉送走了愛迪生,然后給他送來了瓦特(bushi)。
一眨眼月末了!小天使們如果有快過期的營養液,喜歡的話可以投給這篇文嗎~三百六十度鞠躬感謝大家!
瓦特是公認的蒸汽機發明家,但他在蒸汽機相關發明專利上有一些爭議,歷史資料顯示他對蒸汽機的其他研究者有種排他的競爭意識。摘錄如下:
從1780年左右,瓦特開始采取措施,對一些聽說到的別人的主意預先提請專利,以保證蒸汽機的整體發明屬于自己并防止其他人介入。瓦特在1784年8月17日給博爾頓的一封信中說道:“我對于□□支架的描述是我在允許的時間與場地條件下能做的最好的情況;但是它本身還有很大缺陷,我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防止其他人獲取類似的專利。”
有人認為瓦特不允許其雇員威廉·默多克參與其高壓蒸汽機的研制,從而推延了該項發明的產生。瓦特還與博爾頓一起壓制其他一些工程師的工作,如喬納森·霍恩布勞爾(JnathanHrnblwer)在1781年發明了另外一種蒸汽引擎,但是因被訴侵犯了瓦特的專利而失敗。
據說瓦特還曾阻撓其它一些非自己專利的蒸汽機的發明與推廣,并認為用蒸汽機來推動車輛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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