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離早自習還有五分鐘的時候,石延楓揉著眼睛進了班門,臉上是很明顯的困倦。看見桌角的早餐,才重新打起精神。走到桌旁,故意裝不知情地問:“誒,誰放這的麥當勞啊,嚯,還有雞蛋灌餅。”,
“還能有誰,你們家溫溫小甜甜唄。”,蔣文璐扯著嗓子答話時,手里還奮筆疾書抄著作業。
“嘖,你哪學來的瑪麗蘇稱呼,膩不膩歪。”。石延楓笑著吐槽,順手把書包掛在椅子背后,翻出要交的語文作業。
下一秒,班里卻回蕩起她夸張的長腔兒:“溫~溫~小~甜~甜~,朕來給你交作業了!”
蔣文璐單手捂住耳朵,“石延楓……你也太膩歪了。”,如果是在漫畫世界,她覺得自己額前必須哐當掉落三條黑線。
“哇蔣文璐,你嫌棄什么,我可是跟你學的。”,石延楓笑得滿眼得意,“像我這種有靈性的好學生呢,那想必是活學活用,現學現賣,青出于藍。”
蔣文璐說不過她。畢竟在趕作業,一心沒法二用。
在一旁觀戰的溫懿濃偷笑出聲,“你的成語倒是很有進步。”,溫懿濃接過她的本子,在作業單上打了一個漂亮的勾。
“沒辦法啊,誰叫你語文成績這么好。”,石延楓無奈嘆氣,“我這是得非常努力,才能和你當一丘之貉。”
“撲哧”,蔣文璐在那邊笑出了聲,笑聲剎不住,顫著聲音調侃她,“石延楓,你不如說你們臭味相投,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哈哈哈哈哈哈”。
溫懿濃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完,伸手拽了拽石延楓,把她拉近到自己旁邊:“傻徒弟,讓人笑話了是不是。”
石延楓點點頭,滿眼的委屈。
“那晚上給你加課好不好,”,溫懿濃問她,“下次語文成績提上來。”
沒等石延楓說話,她又小聲補充:“這樣的話,期中考試我們就能坐同一個考場了”
“做一丘之貉。”,溫懿濃噙著笑補充。
“那拉勾。做一丘之貉。”,石延楓和她勾勾小指,又用大拇指蓋了個戳。
石延楓是很認真地在蓋那個戳兒。她是真的想要讓自己的成績蹭進一考場。
精誠中學每次大考都要進行全年級的座位排序,溫懿濃年級前十的成績讓她穩坐第一考場,然而石延楓被語文拖了后腿的總分讓她次次屈居第二考場。
最難過的是連續考了兩次年級31名,再前進一名就擠進那個閃著尖子生金光的榮耀考場了,然而她偏偏是被拒絕在門檻之外的人。
作為這種“中等偏上”的學生,她其實有她的小小驕傲和深深焦慮。即便是嘴上說著“成績無所謂啦”,私下里卻也悄悄期待著前進幾個名次。
按照學校規定,如果初二初三幾次大考的綜合排名在年級前30,就能獲得直升本校的簽約機會。當她判斷出溫懿濃直升本校是一個必然事件時,對簽約的需求就不可避免地強烈起來。
原因很簡單,她把友情看得很重,溫懿濃更是她的重中之重。她想要這份友情長久一點,不甘心僅僅同窗三年。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石延楓咕咚咕咚喝掉了小半瓶水,又滴了兩滴眼藥水,勉強驅逐了困意,認真地投入學習。
禮拜五早讀是全校統一的英語小測。廣播里的聽力慢吞吞如05倍速的美劇,九磅十五便士的襯衫被售賣了無數次,單項選擇最難一題的考點也不過是虛擬語氣。
石延楓在機讀卡上工工整整地涂著方塊,每涂一個方格就給自己加上兩分。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對成績變得斤斤計較,可是沒有辦法,她太清楚每一個小小方格都在變動著人的命運。
比如初一那次入學分班考試,如果不是剛好扔骰子多蒙對了兩道奧數題,她今天就沒機會坐在3班教室里,更別說和溫懿濃做朋友。
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慶幸,感嘆友情真是命運饋贈的偶然驚喜,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她得是修煉了多少年才能蒙對那兩道選擇題。
然而月老牽線這事兒通常也止步于牽線兒,服務項目僅限于讓你們茫茫人海相遇,接下來的緣分全靠個人努力。在這件事上月老足夠公平,管你是鈔能力還是權能神,不惜緣的主兒,感情遲早玩完。
而許秋雯顯然是努力型選手。月老從天上遞下來一個小小的紅線頭兒,她就義無反顧抓著不撒手。
那天在胡同里見過面后,知道吳悠還在這個城市里,便抱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翻出來的決心,總算用守株待兔的土辦法把她蹲到了。
當然,守株待兔能夠成功,也有賴于吳悠的自投羅網。吳悠太了解許秋雯的倔強,知道再躲也躲不過去,所幸認真梳妝打扮一番,以期再見時能多些體面。
她承認那天的落荒而逃有些狼狽,可是不逃走的話又能怎么辦呢?
猝不及防的不期而遇于她而言并非浪漫,驚嚇的成分遠高于驚喜,像是被人一把推上舞臺中央的后臺工作人員,站在聚光燈下大腦只剩一片空白。
脫口而出的“抱歉,我們認識嗎?”只是大腦應激反應下的糟糕臺詞。
回家以后她就開始翻箱倒柜地搭配衣服,太樸素不行,太招搖更不行,這件怎么老氣橫秋的,這件又缺點時尚感——
挑來撿去,她還是沒找到一件合心意的。
心一橫,去商場買了兩條于她而言價格不菲的裙子。
既然買裙子的錢花出去了,又要為配裙子買合適的鞋子,然后買了新的耳飾,又搭了一條簡約的項鏈,最后連著化妝品也購入了一套全新的。
雙手拎著七八個印著襯線字體英文的購物袋回到家中,推開門卻看見小公寓里擺放著陳舊的家具。感覺像是《小時代》劇組的服道化誤入了平民百姓家,有種跑錯片場的突兀尷尬。
然而認真打扮一番,重新站在鏡前,她又確實覺得昂貴的衣衫給她心里添了幾分底氣。
吳悠笑了笑,心里苦中帶酸。自己沖動消費的動機再明白不過,無非是想要用物質來遮掩住不敢言說的自卑。
闊別二十年,眼瞅著許秋雯成長得愈發閃亮,她不允許自己灰頭土臉地去見人家。
即便她自認的灰頭土臉,其實是多數人眼中不施粉黛的溫柔姣好。
再見面時,還是在那家醫院的地鐵站附近。她乘車去地鐵的路上其實有些忐忑,忐忑的心情在走出地鐵站時達到頂峰。
她覺得自己真是鬼使神差來這里碰運氣的,兩人連口頭的約定都沒有,她憑什么相信許秋雯會在原地傻傻等她呢。的
“別抱太大期望,只當是隨意路過”,吳悠在心里安慰自己,這也是她從小就學會的,不抱有期望就不會失望。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見許秋雯的笑意滿盈。
“小秋,好久不見。”,她這次腳步明顯從容很多。
“那天實在抱歉,是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語氣也落落大方。這都是對鏡排練百次的成果。
許秋雯的眼角漾起笑,笑容里抑制不住的欣喜。她人生中大多數的等待都是徒勞無功,然而這一次終究沒白等。
“沒事,跟我走吧。”,她晃晃手里的藍色地鐵卡,“還是坐地鐵,不介意吧?”。
當然不介意。
她們默契地沒有再提裝不認識的事情,進到地鐵,許秋雯直接邀她來了自己的畫室。
一路上,幾次試圖寒暄,又幾度沉默。各自都憋了太多的話,反而不知撿哪句給對方聽。
出了地鐵站,吳悠覺得眼前的景致親切熟悉。她其實早就在實景地圖上看過無數次這間畫室,通往畫室的小路她爛熟于心。而今被許秋雯帶著在小巷里穿行,竟生出一種行走在虛擬空間的漂浮幻感。
“到了。”,許秋雯替她撐開門,待她進去,又用磚塊抵住門,防止木門自動回彈。
陽光于是很放肆地鋪進來,給畫室蒙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霧。平行四邊形的光照打在畫作上,涂料煥發出喜人的鮮亮色彩。
吳悠的視線在畫墻上徘徊。她從畫里認出太多熟悉的元素,封塵的記憶開始翻飛,“很像。”,她喃喃道。
“像什么”,許秋雯站在吳悠的身側。
“木槿花,石階,老屋,搖搖木馬。”,吳悠小聲念著畫上的元素,“很像當年。”
許秋雯覺得她在用語言磨蹭自己的耳朵。
“原來你也還記得。”,許秋雯挪了挪步子,離吳悠貼得更近,保留著十公分的空隙,似自語也似疑問:“這么久了,為什么不讓我找到你呢。”。
吳悠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怎么說得出口呢?難道要她告訴許秋雯,因為你發展得太好,光芒太亮,我不敢靠近你?還是告訴她,因為你事業扶搖直上時候,我卻跌落了深淵?
自卑是最難說出口的情緒。吳悠的自卑伴隨驕傲而生,她的小小的驕傲不允許她暴露心底的卑微,她要維護心里的那點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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