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顏歡笑的故作堅強只是本能的自我保護，面對父母時候溫懿濃本能表現出那種近乎強硬的對抗姿態，本質上也是源于對爸爸媽媽的信任匱乏。

        她只是不再奢望依靠示弱的方式博取關愛。

        但是在石延楓這兒，她很自然地袒露自己的軟弱，像是乖巧翻身亮出肚皮的小小刺猬，柔軟的一面只敢亮給石延楓看。

        因為她知道石延楓足夠簡單，她信任友情遠勝過親情。

        和石延楓抱膝在沙發上漫談，落地窗外的陰沉沉的天色像蒙著一層灰布。溫懿濃拆開一包薯片，語氣淡淡地講著童年。講小時候爸爸帶她逛廟會允許她跨在脖子上騎大馬，說晚間時分她意外撞見爸爸媽媽放著音樂在客廳相擁跳舞，說一家人駕車野外露天燒烤在帳篷里數星星……回憶過分美好像是童話故事，結局卻猝不及防畫上灰色句點。

        金色的童年她曾擁有過，灰霧似的青春期她卻躲不過。

        剛剛開始講時，她臉上還勉強掛著笑。講一句，吃一片薯片，再講一句，再喂一片薯片給石延楓，然而講著講著，也許薯片太過噎人，也許現實太過殘忍，她聲音里開始哽咽，眼淚簌簌無聲淌下來，臉上卻仍撐著笑。

        石延楓見她哭了，馬上慌亂。她還不會哄人，哄人的全部經驗都來源于失真的偶像劇情。學著霸道總裁的樣子，她拍拍自己尚很柔軟的小小肩膀，“喏，我也沒有什么好給你。但是，你要不要靠過來。”。

        溫懿濃轉過腦袋，看見石延楓黑寶石一樣閃亮亮的真誠眼睛，表情嚴肅認真，眼神熾熱堅定。

        “真的可以靠嗎。”，溫懿濃問她，短暫停止抽噎，“可我我剛剛都哭出鼻涕了。”

        石延楓笑著把她拉近自己，“你不要在我毛衣上擤鼻涕就可以。”，說話時候輕輕拍著她的肩，“溫溫，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是《老友記》里有句話我很喜歡，i’llbethereforyou。”

        溫懿濃腦袋靠著她肩膀，“改成i’llalwaysbethereforyou，好不好。”，always總給人以踏實感，常態化的天長地久。

        “當然啊。”，石延楓笑了笑，忽又想起那天放學后車站的問題，“十年以后，二十年后，也是alwaysbetherewithyou”

        溫懿濃哭得更止不住了。人在哭的時候最怕聽見感動的話，一點小小的溫暖砸過來，都像是給淚腺開了閘。哭了半天，哭夠了，她才剎住情緒，用很克制的委屈表情問石延楓，

        “那我現在可以往你袖子上蹭鼻涕了嗎。”

        “……”。

        石延楓抬起手臂，眼睛一閉，大義凜然，“隨便蹭吧。”

        溫懿濃終于抹掉了眼淚，破涕為笑。笑完，又連著投喂她兩片薯片。

        她說，石延楓，你多吃一點，快快長大。

        又說，不如還是不要長大了。我們就像此刻一樣，一直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動畫吃零食，當一輩子的可愛小孩。

        石延楓聽完，想了想，悠悠講出她的答案。

        “那不如我們分工合作好了。”，她說，“我先一步長大，你呢，留在我身邊做可愛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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