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日子那樣如常過著,上學放學,上課下課,清醒的時間幾乎都被學業占滿。
然而潛意識總會暗暗作怪,她在白天里壓抑著不去想的事,晚上總是悄悄跑出來。
她還是頻繁地夢見許秋雯,夢見她白細纖長的指節掐著煙,抽一口卻被嗆了嗓;
夢見她捏著酒杯漾著笑,眼睛里卻晃出淚;
最驚悚的一次,是夢見溫柏川去畫室找許秋雯,許秋雯強掩著門扉不要他進。
然而他硬闖進來。
闖進來時他握著酒瓶醉醺醺的不成樣子。半小時前,他還在酒桌上端著白酒賠著笑臉訕訕地笑著,哈著腰的樣子像只穿白襯衫的蝦,喔,張總王總劉總,你們都是我頂親親的總!
然而下了酒桌,他吐著臭烘烘的酒氣,竟然又重新挺直了腰板兒。
溫柏川穿著筆挺的西裝人模人樣,他心里給自己加油打氣:
“在哪里跌下去的,便要在哪里再站起來”。
他在權勢那里跪下去的,他要在女人這里原地起立。
錢我賺不來,權我夠不到,女人我難道還欺負不成嗎?
他呵著酒氣笑笑,幾乎不費力氣,頂開木質的門扉。
溫懿濃是在夢里看見這一幕。
她在原地呼喊,然而喉嚨卡住。她心臟扭成一團,想要上前解救,然而腳步沉重。她被迫絕望地看著許秋雯眼里的求助,然而雙手被反鎖,身體被拖拽,她在夢里嘆息,心臟在抽緊塌縮,她終究無能為力。
而后的事,她看不見了。
事情發生在門里面,她被摔落在門外面。
聲音從門里面傳出來。
他先是諂媚地笑,說許秋雯你可知你多誘人,答應我,好不好。
而后又卑鄙地笑,說你真以為我是大善人白白資助你?別逼我,我勸你。
之后笑聲沒了,哭聲也沒有。許秋雯把哭聲咽在了喉嚨,吞進了胃里。
安靜了半晌。
之后,空氣里終于又破出了一聲笑,這最后一個笑,是勾著眉毛的輕蔑的笑。
溫柏川提提褲子說,“呵,早矜持些什么呢,你們還不都一樣。”
你們,我們,她們,都一樣。
世界上找不出一模一樣的兩塊石頭,然而卻找得到千萬個一模一樣的借口,借口通常只是一杯酒,然而他們信誓旦旦說:酒,釀造出世上全部的禍源和罪惡。
因此酒桌上才產生出那句經典的臺詞:“來,干杯,都在酒里了!”。
我的欺軟怕硬我的阿諛奉承我的熏心□□,可都在這一杯酒里了,干杯,兄弟,我的好兄弟。
“是啊,我們一樣了。”,許秋雯拾起吊帶,裹緊衣衫。
22歲的吳悠遭逢過的,31歲的她也遭逢了,她起身,苦笑,自嘲,“現在,我們一樣了”。
后來的她開始刻意以非常浪|蕩的姿態出現在溫柏川面前,喝著酒,掐著煙,裊娜著身子,勾著笑。
溫柏川看見這個過去如水晶般清澈光潔而今陸離破碎的女人,終于露出狩獵成功的玩味的得意的笑。
他欣賞自己的戰利品,這是他自己的戰利品!
從前他總是以貨幣換物品,女人是他的貨幣,他拱手讓出去多少人情,就打包收回來多少物品。物品有時是機遇,經常是權力。
然而只要是貨幣,便一定要流通。他“經手”的女人,他總親自替他們找好下家——畢竟,他總留著一個女人何用?
沒出多少時間,恰如許秋雯所料,她總算接觸到“祥叔”。
祥叔,龔祥,她的下一個“買主”。
祥叔,龔祥。那個當年帶走吳悠的男人。
許秋雯見到他真人時,才總算明白過來,為什么吳悠多年苦尋惡人無果。
他哪里是什么龔祥,龔祥只是他那一夜的代號,他是名字響徹商界的孫磊。
時間往回倒推十年,網絡還不發達,普通人和有錢人生活有壁。吳悠資歷尚淺,哪里見過孫磊的面目。那天她被灌得很醉,記不清男人的樣子,醒來時又覺得自己太臟,拼了命抹掉記憶。
孫磊于是被她放過。等她想明白了,要追究了,孫磊早已逍遙人間許多年。而她只記得“龔祥”這一個早已無關緊要的代號。
孫磊他不用一個拳頭,也不用一點暴力。他勾勾權力的指頭,召來哈腰的奴隸。遞出透明的酒杯,盛著渾濁的液體,酒精摻著金錢,金錢裹著名望,他們笑嘻嘻干杯,“都在酒里了”。
許秋雯現在明白了,有很多個女孩,都被淹在酒里了。
這是一個世界,女孩做主語時,被動句居多的世界。女孩被看,被打,被欺辱。
她又點了一顆煙。煙頭忽閃著猩紅的光,她忽閃著長睫露出輕蔑的笑。
她要把被動句的世界,修正成主動句的世界。
我已經這樣了,吳悠早已經這樣了,像我們這樣的人,
——她將煙頭碾滅。
“不會再容許你們再像那樣,也不容許下一個女孩像我們這樣”,她在心里這樣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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