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音遞來瓶丹藥，讓司琴送上。希微看都沒看一眼，自取了丹藥給北冥服下，見他身邊有人照料，這才回身。

        “寒瑤龍女，好大的神威，天生神體，應該受用得起這殘余的神力。”希微手微微用力，眼看球體震動，神力外泄，可怕至極。

        寒瑤臉色發白，眼神閃爍，不敢想若是這一擊落到她身上會如何。

        “希微仙友，寒瑤確實有錯，不過事出有因，您不問因果一味偏袒自己徒弟是否難以服眾。”呂音神尊放下架子，好生勸道，“況且修真界比試，死傷自負，實在怨不得旁人，您作為上仙不宜插手。”

        “我就是要偏袒，你能奈我何？”希微冷笑。

        北冥一直閉目調息，聽到這話，拳頭微緊，心中并不平靜。

        “若是公平比試，北冥修為不精，技不如人我自然沒有二話，可修真界比試，什么時候可以借真神之力了，呂音神尊說這話也不臉紅理虧嗎？”希微直接戳破遮羞布。

        “寒瑤亦是上仙師兄之女，今日為一介金丹咄咄逼人，希微上仙就不念同門之誼？”呂音神尊與寒瑤母親是好友，雖知理虧卻也還是護著寒瑤，“上仙如此維護自己的徒弟，就該知太清境不是一介金丹妖修該存在的地方，修真界實力至上，您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一世。”

        希微環顧，眾仙對此深以為然。

        一介凡人、一介金丹……她聽得怎么那么刺耳呢，說著仙凡有別，修真者也要學凡人那一套，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口口聲聲論著血統、真神、尊卑。

        “一介金丹？”希微玩味道，“敢問在座各位得道飛升的仙友，有誰是筑基之后直接越過金丹就結嬰的嗎？誰都曾是金丹，誰也不會永遠是金丹。”

        “再者，呂音神尊既然已經說了，修真界實力至上，那就盡管試試，你能不能護住自己徒弟。”希微語罷，便在眾人震驚的目光里震碎匕首，暴烈的神力向寒瑤撲去，連離得最近的燕綏都沒來得及阻攔。

        “姑姑！”寒瑤驚的連師父都沒喊，呂音忙祭出本命神器，兩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瞬間爆發，終是呂音略遜一籌，與寒瑤被沖出十數丈，她勉強穩住步子，寒瑤重傷，而燕綏護在希微身前，希微抹了把血，穩穩當當站在原地。

        “希微，你就不怕北海追究嗎？”呂音怒道。

        “哼，呂音神尊不是說死傷自負，怨不得旁人嗎？想護你徒弟，有本事，攔我啊。”希微歪頭放肆一笑，甚是無辜，“我希望你們能給我徒弟一個交待，不然就別怪我不日提劍來訪，畢竟您說了，實力至上。”

        “你師父，真是又瘋又颯。”鄧志鴻悄悄豎了豎大拇指，他聽過很多北冥師父的傳言，但這才是百聞不如一見。

        其實許多人都質疑希微“上仙”之稱，誅魔前喚一聲“上仙”是名副其實，對她實力的認可。誅魔后這一聲“上仙”在眾仙心中多是虛稱或敬稱，畢竟她修為大跌后，久不在太清境，又很少出手，探不出虛實。

        不想今日為護徒弟封神力，戰呂音，著實彪悍。

        “你還年輕不知道，希微原本就是出了名的記仇、護短。”舜華此時也有了玩笑的心思。

        北冥卻發現希微袖中的手在抖，不似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游刃有余。

        “好個希微上仙，呂音領教了。”呂音神尊命司琴扶著寒瑤，遁光走了，臨行前又回頭望了眼希微，可目光卻停留在她身邊的燕綏身上，感情復雜。

        看熱鬧的眾仙散去，希微站不住，一手就近抓住燕綏的手腕，再忍不住咳了幾聲鮮血噴涌。

        “回薈蔚山，幫我請睿淵。”言罷就昏了過去，燕綏隨即將人打橫抱起，一邊傳音給睿淵，一邊往薈蔚山去，留下面面相覷的舜華和鄧志鴻。

        “唉，來吧。”舜華認命，招呼鄧志鴻一人架起北冥的一條胳膊，也跟了上去。

        風波不曾到杏林，睿淵趕到薈蔚山，見到重傷的師徒兩人，一時都不知該先治誰，查看一番還是先治北冥。

        小山雀嘰嘰喳喳的在希微枕邊蹦跶，燕綏眼風一掃，它知趣的閉上嘴。兇它，他們一個個的都兇它。

        睿淵給北冥灌了藥，即便此時意識不清，他也死咬著牙未曾喚一聲痛，鄧志鴻忙問北冥傷勢，回來路上北冥就直接往他肩上一倒，他嚇得差點撒了手。

        “他真身被雷霆之力所傷，靈力損耗嚴重，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短則三五年，長則十數年才能恢復，端看他造化了。”睿淵解釋道。

        “這么嚴重？”鄧志鴻驚了，方才場上見北冥雖蒼白虛弱，但也不似重傷，他便以為是皮肉之傷。

        “他們師徒還真像，一個比一個倔。真神之力，以他的修為，沒死已是萬幸。”睿淵收了東西留下藥方，鄧志鴻道了謝送他出門。

        一推門果然見燕綏就負手守在門外。

        “希微呢？”睿淵問道。

        “還沒醒，舜華神女陪著。”燕綏冷道，睿淵一笑跟著他過去。

        榻上女子宛如沉睡，秀眉微蹙，面色蒼白如紙，分外沉靜，不似握劍時那般張揚，也不像她平日里沒心沒肺什么都不在乎。

        睿淵趕了舜華和燕綏出去，站在床前卻什么都沒做，或者說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希微比北冥傷得要重的多，她是凡軀，比不得仙體，五臟六腑幾乎都在神力沖擊下被絞的粉碎，難以想象她是如何封的神力，甚至還能與呂音一戰搏，撐到現在。

        這樣的傷，他治不了，而這樣的希微，他也救不了，睿淵以為若要他救，希微只能舍了這身凡軀，做鬼仙了。

        可神奇的是，她躺在那里，意識全無，卻能自動吸納天地靈氣，修補破敗不堪的身體。

        引氣入體于修真者而言是入門，又因靈根不同吸納天氣靈氣的速度不同，種類不一，旁人引氣如絲絲縷縷，如涓涓細流。可到希微這里，天地萬物靈氣滂沱，似大江大河，如深淵大海，混雜無章，換了旁人早暴體而亡，然而她的身體卻在修復。

        睿淵無從下手，故而才先救北冥，待夠了時辰，象征性的留了幾瓶丹藥，他也就出去了。

        “如何？”舜華問道。

        “還好，也是要修養些時日。”睿淵答道，至于何時醒來那他就不知了，想來余下的時日少不得也得來幾次替她打打掩護。

        “我就知道死不了。”舜華笑道，早習慣希微這打不死的體質，次次九死一生，次次生龍活虎。

        燕綏知曉無礙就打算回清波殿了，睿淵那邊剛好接到藥童傳訊，說呂音神尊帶寒瑤龍女來杏林求醫，請他回去看看，睿淵便跟著一起走了。

        希微還真是睚眥必報，半點虧都不吃。

        睿淵本來見寒瑤還清醒，以為天生神體應當無礙，一把脈才發現傷得一點不比北冥輕，可見希微下手有多狠。

        北海承宇龍君已知今日之事，寒瑤一醒來就傳音現影與母親哭訴委屈，與父親告狀，而清波殿則送來幻影石，前因后果記錄的清清楚楚。

        龍君沒想到想愛女才拜師太清境就生事端，既心疼寒瑤傷勢，又氣她胡作非為，不過龍君到底不似夫人短見，覺得如果能磨磨寒瑤的性子這時吃點虧倒也無妨。

        寒瑤確實有錯，但希微未免太不給他留情面了。

        承宇龍君更為驚詫的是希微的修為，上次她推算寂辰的情劫，他已覺不可思議，這次她封神力，戰呂音更出乎他意料。

        真神之力不似仙力、靈力，可以修煉源源不斷，乃上天眷顧真神生來所有，寥寥無幾，用一點便少一點。他也是繼承真龍金身時所獲，寒瑤拜師離開北海，他疼愛女兒，又深知寒瑤性情，怕她在外生事遇上不測，這才取神力封法器。

        這樣看來，他這位師妹，修為恐怕不遜當年誅魔時的頂峰，藏得夠深。而她新收的徒弟，呵，承宇龍君一笑，現下師妹執相，他不得不先委屈下女兒，仙途漫漫，正如呂音所說，一個金丹期血統不純的妖修，她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以后，有的是機會清算。

        還有寒瑤口中龍筋所制的神鞭，如果的確如她所說感應到龍族真神氣息，不擇手段也要奪回。

        次日北海備了厚禮送去薈蔚山賠罪，仙器靈器，丹藥珍寶俱全，只將錯全攬到寒瑤身上，謝過希微上仙教導。

        寒瑤心中委屈，與母親哭訴無用，呂音神尊勸慰她好好修養、從長計議，寒瑤沒臉見人就著臺階下了。而司琴因立場不同為難，她覺得愧疚，不好去薈蔚山探望北冥，只能從鄧志鴻口中打聽些消息，知道他無恙心下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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