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失手(二)
約過有半盞茶功夫,酒囊傳回到那舵主手中,只見那舵主將酒囊放入腰間布袋,言道,“十一,你與眾兄弟講述一下那營寨的布局。”
“遵命。”一位十五六歲、面帶稚氣的乞丐站了起來,拾起一根樹枝,走到廟前,蹲身而下,在地上畫了一個方框,說道,“那營寨在西山南側(cè),依山而建,占地甚廣,是為契丹皇帝來此狩獵而設(shè),可駐扎千余人,眼下只有百名宿衛(wèi)司兵衛(wèi)駐守其中。”
那喚作‘十一’的乞丐頓了一下,在方框內(nèi)畫上幾個圓圈,接著又道,“這百名兵衛(wèi)駐在中軸線上的氈帳之中,末排三頂氈帳駐有兵衛(wèi),每頂氈帳前皆有一名兵衛(wèi)守夜站值,那犬舍就在這三頂正中間氈帳的前面…”
趙二截言道,“犬舍左右的氈帳,可是也駐有兵衛(wèi)?”
十一答道,“犬舍左邊氈帳駐著‘五坊使’的兩名犬監(jiān),右邊則是協(xié)同飼養(yǎng)獵犬的雜役。”
“那犬舍前面也是有兵衛(wèi)值守?”趙二詢道。
十一言道,“犬舍前方倒是沒有,左右兩帳是有兵衛(wèi)守夜值衛(wèi)。”
趙二喜道,“哈哈,如此說來,只要將未排三頂與犬舍左右駐有的兵衛(wèi)放倒,便可得手…”
計金玉聽得他的語氣,像是沖著獵犬而去,心頭頗為詫異。
此時,那舵主站起身形,走到十一身側(cè)蹲了下來,取過他手中的樹枝,點在地上所畫方框的中間,言道,“宿衛(wèi)司每隔五日皆會有一名供奉前去這營寨輪值,今日輪值之人名喚烏里,是佛門俗家弟子,身手是明竅山谷境。
此人甚是好酒,每輪到他當(dāng)值,必會與營中的百夫長、什長一眾頭目,在中帳前方燃上篝火,烤食野味暢飲,那時聲音必定嘈雜,正是我等下手的好時機。”
頓了一下,又道,“朱大、趙二,你二人隨我接近末排氈帳,用迷香將帳內(nèi)兵衛(wèi)放倒,再劃開氈帳潛入,十息之?dāng)?shù),一同潛岀帳前,將站值的兵衛(wèi)制住,拖入帳中,切記,是十息之?dāng)?shù)同時出手。”
趙二與朱大應(yīng)道,“屬下明白。”
“余下的兄弟,屆時看我手令,潛入帳中藏身。”麻六等人點頭應(yīng)命。
那舵主又道,“獵犬天生聽力敏銳,加之被犬監(jiān)訓(xùn)練有素,聽力已不遜于歸真境身手之人,若有外人靠近,恐是會察覺出來,屆時先由我將它們迷昏,然后朱大、趙二,你二人再岀手弄倒犬監(jiān)、雜役,入帳之后,依是十息之?dāng)?shù),出帳門制住兵衛(wèi)。”
那舵主言語一頓,站起身形,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又道,“若是我等行蹤不慎暴露,那供奉烏里就由我來對付,營中的百夫長是歸真小成,朱大,此人屆時由你應(yīng)付,趙二作策應(yīng),麻六伺機放蛇對付兵衛(wèi),余人負責(zé)取走獵犬,記住,八條獵犬要一條不落全部帶上。”
眾丐站身而起,拱手作禮,齊聲道,“我等遵命。”
那舵主點頭道,“得手之后,從林中向西側(cè)山下退去,我已讓羅九備上馬車在那里等候。”
“我等明白。”
“好,那諸兄弟隨我換上行裝,前去西山。”言罷轉(zhuǎn)身步入廟中,眾丐紛紛隨行而入。
片刻后,便見那舵主與眾丐換了一身黑衣,從廟中出來,朝西向疾行而去。
計金玉心道:我需丐幫弟子相助探明秦賊所在,眼下應(yīng)暗中隨行,他們?nèi)羰潜蝗税l(fā)覺,也好岀手助力。便躍下廟頂,隨后跟蹤。
前行有三十余里,月色下,遙見一座山峰下有一片白色營帳,心知這營寨就是眾丐此來的目的地,計金玉心念一動,不再尾隨眾丐直行,而是朝東向轉(zhuǎn)去,一刻時分后,來到西山東面,潛入山林,繞到營寨東側(cè)后面山坡上,縱到一棵大樹上藏身。
舉目望去,只見與山坡約五丈之遙的營寨中,橫列有十余排氈帳,中軸線上,從轅門至末端,每排中間的三頂氈帳左側(cè)立桿上,皆懸有防風(fēng)燈籠,而此時中帳前面亮有火光,隱約可聞歡聲笑語,但想應(yīng)如那舵主所言,宿衛(wèi)司供奉與營衛(wèi)頭目正飲酒取樂。
甫一會兒,便見眾丐潛到營寨正中后方山坡邊的樹下隱身,數(shù)息后,那舵主與朱大、趙二從樹下竄出,貓著身子向營寨疾步靠近。
這營寨專為遼帝南巡狩獵而置,想是未料到有人敢來盜取獵犬,四周柵欄邊上也未有兵衛(wèi)值守。三人自也輕易翻入寨欄,分別貼身靠近末排正中的三頂氈帳后方,在帳壁上戳了小洞,向內(nèi)吹入迷香,過有半盞茶工夫,三人同時用利刃悄無聲息劃破氈帳,潛入其中。
片刻后,那舵主現(xiàn)身氈帳破口處,朝山坡方向招了招手,樹下眾丐見狀便疾竄而岀,翻過寨欄潛入氈帳。
計金玉躍身樹下,穿梭林中,來到眾丐先前隱身的坡邊樹下,隨即又躍身樹上窺望,只見那舵主已伏身犬舍帳后,吹入迷香。
就在此時,從中帳火光之處轉(zhuǎn)出兩人,搖搖晃晃地順著營道向后方行來,一望便知是喝醉之人。
中帳與犬舍隔有四排氈帳,距離不過十五丈,那舵主身手不弱,自也聽到了醉漢的腳步聲,迅速移身犬舍右側(cè)窺視片刻,隨即向后揮了揮手,只見朱大與趙二從帳中竄出,一左一右靠近前方氈帳,往帳中吹入迷香。
計金玉緊張之中,那兩名醉漢行到犬舍前排氈帳右側(cè)停下,只聽左邊的醉漢喊道,“田光,快來將你家吳什長扶回帳中…”
話音剛落,便見一名兵衛(wèi)從雜役氈帳前方走出,來到營道上,伸手扶住右邊的吳姓什長。
此時情況有變,朱大與趙二在那舵主的手勢示意下,同時躍上帳頂,俯身隱藏。
“混帳,老子我未曾喝醉,你、你扶老子作甚?”吳姓什長大著舌頭嚷道,一把推開那喚作田光的兵衛(wèi),搖晃著身形,踉蹌地腳步向前走了兩步,雙腳一軟,卻是癱坐而下。
那田光忙彎身攙扶,卻又被吳姓什長推開,“給老子滾開…”
另一醉漢見狀哈哈大笑,田光退了兩步,想是一人應(yīng)對不了,舉步向后面行來,邊走邊喚,“老五,過來幫忙…”
行過犬舍,發(fā)覺末排值守的兵衛(wèi)不見人影,田光頓住身形,“咦”了一聲,喊道,“老五,你們膽敢偷懶?快點出來…”
見無人應(yīng)答,那田光似有所覺,突是轉(zhuǎn)身退到犬舍前面營道上,向站值在犬監(jiān)氈帳前的兵衛(wèi)喊道,“老韓,狩犬怎無叫聲?”
獵犬若是聽到吵雜聲,定是會叫上幾聲,此時毫無聲息,田光甚是機警,卻是察覺到了蹊蹺。
那舵主身形驟動,如獵豹岀林,揮拳擊向田光,在田光倒下之際,那老韓也被從帳頂躍下的朱大襲倒。
站在前方防風(fēng)燈籠立桿下的醉漢,猛然驚覺,“來人…”話音未落,那舵主欺身而至,一拳將他擊倒,旋而轉(zhuǎn)身將狀似嚇醒、作勢欲起的吳什長一腳踢昏。
犬舍前排的三名值衛(wèi),已然發(fā)現(xiàn)有敵來襲,俱皆拔刀而起,喊道,“快來人,有賊盜…”
眾丐竄岀帳外,麻六迅速躍上犬舍帳頂,而連五用刀劃開帳壁,又猛了一撕,將帳壁撕下一大裂口,與眾丐入帳將已被迷昏的獵犬裝入布袋。
氈帳中休寢的兵衛(wèi)聞聲而起,穿著寢服持刀奔出帳外,向后方?jīng)_來。守在犬舍左右兩側(cè)營道上的朱大與趙二,手揮打狗棒,抵擋沖來的兵衛(wèi),而麻六將布袋中抓上毒蛇扔出,‘嗖、嗖”聲響中,數(shù)名被蛇咬中的兵衛(wèi),驚叫連連,向后退去。
但在此時,有兩道身影從中帳兩側(cè)竄起,躍上帳頂,一前一后疾縱掠而來。
持刀站在犬舍左側(cè)帳頂上的舵主,側(cè)望一眼取得獵犬退岀犬舍的眾丐,喊道,“你等先退…”話音一落,縱身而起,半空中揮刀橫劈而岀,襲向剛落腳前排帳頂上的宿衛(wèi)司供奉烏里。
烏里身形未定,但見刀氣洶涌襲來,百忙之中,揮刀斜砍,同時蹬腳而退,兩刀刀尖相交,火花一閃,烏里落身帳下。
舵主右腳一點帳頂,又為縱身而起,一刀砍向隨著烏里而來、落腳在左側(cè)帳頂?shù)某止髦恕?br />
那人長棍斜揮,擋住來刀,‘當(dāng)’得一聲,舵主右臂一麻,半空中墜入身形,落在趙二身前。
那使棍之人借勢縱身而起,揮棍下劈,麻六見勢不妙,抓出數(shù)條毒蛇向那人拋去,豈知毒蛇竟被棍風(fēng)反震而開,紛落地下,那長棍依是向舵主當(dāng)頭劈下,棍勢勢不可擋,舵主自不敢硬接,只得疾身暴退。
計金玉望見從帳頂縱來的兩人出招架式,身手皆不弱于舵主,但想舵主是失算一步,營寨中多了一位高手。暗道不妙之下,躍身樹下,撕裂衣袖,將臉蒙上,隨即拔劍而起,向營寨掠去。
正如計金玉所猜,那使棍之人名喚樸海,是烏里的師弟,身手亦是明竅山谷境界,在護衛(wèi)府任職,恰是輪休,受烏里相邀,來營寨飲酒作樂,卻是遇上丐幫弟子前來盜犬。
樸海趁勢而上,揮棍斜劈舵主右肩,舵主雙手抱刀右砍,隨即身形前欺,雙腕一轉(zhuǎn),刀身一壓,順著長棍劃向樸海持棍的雙手。
樸海抽棍后退之際,舵主亦蹬腿而退,電光火石間,斜竄到趙二身前,擋住烏里劈來的一刀。
原來烏里落身地上之后,繞過氈帳從右側(cè)包抄過來,一旁側(cè)應(yīng)的趙二,見勢不妙,舉棒使招相攔,他只是固元境身手,未及變招便被烏里削斷一截打狗棒,而就在烏里余勢劈下之時,舵主趕至擋下,烏里旋而變招攻上,瞬間與舵主纏斗起來。
后退中的樸海身形一頓,挺棍直戳趙二前胸,趙二但知自己若是逃開,舵主勢必受兩大高手夾擊,雖知不敵,仍是揮著打狗棒擊迎而上,帳頂上的麻六見狀頓然將手中布袋一甩,剩余十余條毒蛇盡數(shù)飛岀,‘嘶嘶’作響向樸海頭上襲去。
電光火石間,樸海頓身揚棍,挑開毒蛇,趁勢變戳為劈,向趙二當(dāng)頭而下,趙二揮著半截打狗棒,斜避而擋,棍棒相交,只見打狗棒騰空飛起。樸海隨即掄棍反掃,趙二相避不及,眼見右肩就要被長棍掃中之際,計金玉踏空而至,半空中仗劍直刺樸海面門。
樸海但見劍氣凜凜,收招變式,長棍一揚,挑向長劍,劍棍相交,隨著計金玉身形落下,長棍被壓下沉,緊接著樸海又覺棍身一震,一道巨力傳至手心,頓使雙臂一麻,心下大驚中,忙蹬腳而退。
計金玉瞥了一眼從帳頂躍下臉色驚疑的麻六,喊道,“速退去林中…”
未待麻六作答,揮劍使岀‘柔情劍法’攻上,樸海心知計金玉身手不弱自己,且氣機怪異,不敢硬接,棍劍一為相交,立馬收招變式,一連兩招,卻是被計金玉逼退數(shù)步。
原來計金玉救下趙二之時,劍招中先是催發(fā)了‘粘字訣’,壓下樸海的棍勢,旋而又用‘蕩字訣’,震得樸海雙臂一麻,自是讓樸海心存忌憚。
計金玉蒙面而來,麻六一時不知是他,待聽得計金玉的聲音,又見他一襲云色錦袍,似日間所見的向公子,但知計金玉年紀與自己相若,卻能逼退勢不可擋的樸海,驚震之下,喊道,“是向公子嗎?”
計金玉未料他情勢兇險之下,還有心思詢問自己身份,心下一時苦笑,一招‘琴瑟無和’破開樸海的反攻,后退兩步,沉聲道,“還不快走…”
麻六逐一回神,迅速從地下抓起一柄長槍,轉(zhuǎn)身相助已是與兵衛(wèi)相斗起來的趙二。此時那舵主暴喊一聲,揮刀逼退烏里,迅速瞥了一眼左身側(cè)的計金玉,斷喊道,“風(fēng)緊扯呼。”
朱大此時正在犬舍右側(cè)與百夫長纏斗,聽得舵主下令撤退,一招逼開兵衛(wèi),退至趙二、麻六身前,低聲道,“我斷后,從帳中撤走…”
這營寨只是為狩獵而設(shè),營道豎向?qū)拑H兩丈,而氈帳前后之距只有一丈,朱大轉(zhuǎn)至兩帳間使招拒守,自是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之勢,趙二、麻六趁機轉(zhuǎn)入帳中,朱大見狀奮力一刀,逼退相攻的百夫長,隨即也轉(zhuǎn)入帳中,從原先破開的帳壁竄岀,縱過柵攔,與麻六、趙二向林中逃去。
舵主想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打斗之中猶是留意場中變化,但見麻六三人退走,便邊斗邊退,退與計金玉相距近丈之距,猛然大喊一聲,揮刀逼開烏里,沉聲道,“恩公,走…”
計金玉雖是初涉江湖,但他畢竟曾在南唐皇宮大內(nèi)任職,尋常間每日皆與護衛(wèi)演練,臨場應(yīng)變能力已是不凡,聞言便是一招攻守兼?zhèn)涞摹F繞華光’使出,棍劍相交之際,催發(fā)‘蕩字訣’,震開樸海的長棍,長劍余勢直襲樸海胸口。
樸海以體魄入武,氣機雖是渾厚,綿長之勢卻不如計金玉,長棍被震開之后,力道已消,但見計金玉長劍依是迎胸而來,怪叫一聲,引身疾退,計金玉趁機轉(zhuǎn)身變招襲向烏里,助力舵主將烏里逼退。在樸海攻上之際,二人同時縱身而起,落在末排氈帳頂上,雙腳一點,掠岀寨外,身形頃刻間沒入山林之中。
烏里、樸海雖身手不凡,但與百夫長等幾個頭目皆是在半醉之下傖促應(yīng)戰(zhàn),只打斗二三十招,卻已是氣息不穩(wěn),加上天黑林密,自不敢相追,只得下令收拾殘局。
舵主引著計金玉穿梭林中,行有百余丈,方是停下身形,望著已是扯下蒙面的計金玉,臉顯詫異,抱拳作禮,“丐幫蔡郃見過恩公,敢問恩公尊敬大名?”
“在下向玉,見過蔡舵主。”
蔡郃一愣之下,言道,“原來恩公就是執(zhí)事長老的至交,難怪年紀輕輕,就如此了得,真是幸會!”
行事之前,麻六趕去山神會合,自也將途中遇到計金玉一事告知了蔡郃。
“蔡舵主莫以恩公作稱,折煞在下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蔡郃點了點頭,略一遲疑,笑道,“向公子能現(xiàn)身此處援手助力…應(yīng)是去了那山神廟吧?!”
“在下急于拜會蔡舵主,暗中跟蹤而去,魯莽之處,還望海涵。”
“若非向公子跟去,乞丐我恐是把命留在那營寨了…”蔡郃哈哈一笑,言語一頓,又道,“向公子,請,待回到敝舵再作長談…”
計金玉點頭應(yīng)好,隨著蔡郃引路,繞到西側(cè)山下,與眾丐會合,一同去丐幫幽州分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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