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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小金鳳撒潑


眼見婆婆撂出狠話,逼得老二媳婦沒了退路,一咬牙,發了狠,開口說道,“說就說,都是一樣爹媽養大的閨女,都一樣的嫁到倷吳家當媳婦,倷憑什么把人分出三六九等的?別人家的閨女是人,嫁到倷家當媳婦。敢是我就不是人,嫁到倷家來當牛做馬來的?
  “倷家娶別人家的閨女,能出一二百塊大洋的彩禮錢,娶我,倷家給出什么像樣的彩禮了?有倷家這么辦事的嗎?”
  憑心而論,娶這三房媳婦,當初下的彩禮不一樣,這事,一直是老海怪夫妻的一塊心病,不過那會兒,也是沒有辦法。
  老大老三,丈人那邊,開出了死價,討價不得,當時只是為了成全孩子,才依了他們,過后,老海怪兩口子心里,還是覺得不踏實。
  如今這事,讓老二媳婦挑明了,老海怪媳婦也覺得心里沒了底氣。
  可如今已是生米做成熟飯了,更改不得。這事,要是讓老二媳婦糾纏著不放,三不動拎出來鬧騰一通,往后這家里的日子,還能得好?
  看看眼前老二媳婦,一只獨眼瞪得像玻璃球似的,今兒個要不把她身上的邪氣壓伏下去,往后她這個婆婆,還怎么在兒媳婦面前立威呀?
  想到這一塊兒,老海怪媳婦稍稍鎮定了一下,思忖了片刻,瞪著眼睛,沖著老二媳婦說,“小金鳳,虧你還是成了親的大人呢,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這男女婚姻大事,自古以來,都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樣樣般配。
  “各門親事下多少彩禮,哪有個一定之規?都是雙方父母,經過媒人商量下來的,該是多少,兩家父母心里,自然有數,定下來后,再也不能改動,就像在集市上買賣東西一樣,什么都要講個隨行就市,東西買完了,你總不至于因為買賣得貴賤,隨便反悔吧?
  “你和俺家老二這門親事,當初,是倷姑先來找我商量的,當初說好了,倷家是不要彩禮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回家問問倷姑。
  "說句實在的,我當時,本來是不大愿意的,只是考慮到,和倷家都是親戚里道的,又是倷姑來張口保的媒,俺不得不給倷姑面子,才答應了這門親事。
  “按倷姑的意思,是一分錢彩禮不要的,就因為咱們兩家沾點親戚,俺覺得一點彩禮不給,于倷姑的面子上不好看,俺才給倷家下了一些彩禮。雖說彩禮不多,可畢竟俺是下了彩禮的。
  “說實話,當初要不是看在倷姑的面兒上,倷家便是一分錢的彩禮不要,俺娶不娶你,還是兩說的呢,這其中的原因,還用我說明了嗎?你自個兒就不曾掂量掂量?
  “現如今,你都過了門兒,過事巴節的,你老母豬又想起萬年的糠,重新提起彩禮的事,你究竟想干什么?是想無理取鬧?還是想攪亂這個家?
  “我告訴你,小金鳳,今天便是你想毀婚,俺也不在乎,不信你就試試!要不要我去把倷姑找來,把你給領回家去?”
  婆婆一通嚴辭,說得有理有據,真個把老二媳婦震住了,抹著眼淚嘟囔道,“我一個黃花大姑娘,如今都讓倷家老二弄成老娘兒們了,回家以后,怎么辦?”
  “你既知道這一點,往后就放規矩些。”婆婆緊逼著說,“彩禮的事兒,你往后不再提起便罷,要是再提起這事,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實話告訴你吧,你今兒上,就是把天給捅漏了,這事兒也不能再改了。你要是還想當俺家的兒媳婦,就把身上的野性子給改掉了,凡事不能由著性子來。”
  “我哪有什么野性子?”老二媳婦犟嘴道。
  “沒有野性子?那剛才你是怎么回事?還不趕快吃飯去?”婆婆喝斥道。
  老二媳婦見婆婆給她臺階下,趕緊起身下地,穿上鞋,抹著眼淚,往上屋去了。
  走出屋門,見公爹、大伯哥、小叔子和兩個妯娌,這會兒都站在門外,便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往堂屋走去。
  老海怪聽妻子剛才,在老二屋子里馴服兒媳婦,心里暗自佩服,盡管妻子的嘴頭子,他早已領教過,可今天聽她訓斥老二媳婦那些話,還是超出他的想象。
  雖說他平日也覺得,自己的嘴巴,也挺巧的,可總感覺到,不如剛才妻子說話那么有力道。
  老大老三媳婦聽過婆婆剛才馴服老二媳婦,真  個兒被震住了,想不到平日看上去那么隨和、那么寡言少語的婆婆,要緊的時候,能把話說得那么煞底有力,心里便有了幾分畏懼,暗自囑咐自己,往后在家里,可千萬別招惹了婆婆。
  經老二媳婦一通鬧騰,把老海怪中午的午覺給禍禍了,坐在炕頭抽了兩袋煙,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想想剛才老二媳婦鬧騰的光景,反倒從另一個方面,給他提了個醒兒。原本想孩子們都成了親,他的心事也就了結了,自己的年齡也不小了,心想剩下的時間,自己也該享享福了。
  沒料想經老二媳婦這一鬧,老海怪覺得,早先享福的那種想法,根本就不靠譜,正應了那句老話:多兒多女多心事。

  你想想看,原先自己一家人過日子,都不敢保,能事事順心,這冷丁家里又添了三口外姓人,哪會事事如意?
  中午只一個老二媳婦,就差點兒攪得他亂了方寸,要是三個媳婦一塊兒折騰起來,那還不得炸了肺?
  一想到這一塊兒,老海怪就后悔不迭,埋怨自己,在孩子們結婚前,干嘛不對兒子們,進行一番婚后禁管媳婦的技術輔導?
  想想他們吳家的男人,祖祖輩輩都是不受老婆欺負的,這在吳家溝,都是出了名的,再看看眼面前自己這三個兒子,著實叫他放心不下。
  老二就不用說了,不光一小就長得單薄,還瘸了一條腿,腦瓜機靈,但缺少了他們吳家祖先,遺傳下來的那種蠻勁兒。
  老大老三呢,身子骨雖說挺健壯的,因為平日缺少他的指教,身上也缺少他們吳家祖傳的,對女人的那種狠勁兒。
  這眼看結婚都這么長時間了,可結婚時的那種新鮮勁兒,在他倆身上,至今還沒消褪,天天粘乎著自己的媳婦,老海怪死看不上眼兒。
  三個女人一臺戲,照眼前這種趨勢發展下去,時間一長,這三個外姓女人,要是攛掇起來,鬧光景,他們吳家不亂套才怪呢。
  想到這一點,老海怪就打算尋個時機,教教兒子們,如何調教女人。
  中午沒睡覺,下午,老海怪領著兩個兒子,早早就下地里去了。
  爺兒幾個坐在車上,往地里去時,老海怪見四下里沒有外人,開口問兒子道,“中午,老二媳鬧的光景,倷倆都看見了?”
  “看見了。”老大老三同聲應道。
  “什么原因,知道不?”老海怪陰冷著眼睛,問兒子們。
  “不知道。”老大老三搖著頭說道。
  “慣的!”老海怪見兒子們直搖頭,斜了兒子們一眼,氣狠狠地喊道,“這老話說得好,慣壞的老婆,寵壞的娃,一點兒不假。女人這東西,天生賤皮子,你三天不打,她就能上房子揭瓦,古人說,打出的老婆,揉出的面。
  “這禁管老婆,就跟調理牲畜一樣,你手里的鞭子,不時得在它眼前搖晃搖晃,讓它有個怕勁兒。你要是成天和它一塊兒,磨磨蹭蹭的,讓它摸著你的脾氣,對你沒個怕勁兒,到了要緊爬坡的時候,你再吆喝它,想讓它用力拉套,那會兒,它就不一定聽你的。
  “這時候你再拿鞭子抽它,它不但不上套兒,還可能跟你尥蹶子呢。
  “所以呀,平時你就不能給它們好臉兒。女人也這樣,平時你要是不在她面前立下威嚴,成天和她粘粘乎乎、嬉皮笑臉的,等她犯了事兒,你再想禁管她,那會兒,就晚了,她不光不聽你的,說不定,還敢和你平打平上呢!”
  老海怪說到這里,又拿眼掃了兩個兒子一眼,見兩個兒子表情木木的,沒有反應,接著又訓斥道,“眼面前,咱們家,也算個大家口了,咱老吳家的爺兒們,祖祖輩輩,可沒有怕老婆的囊貨。
  “到了倷哥兒幾個這一輩兒,要是沒禁管好自個兒的老婆,反倒讓老娘兒們給拿住了,你想想,這村里人,會怎么笑話咱呀?”
  說完這話,老海怪又斜了兒子們一眼,見兒子們仍沒反應,老海怪就嘆氣道,“唉,爹這陣子,夜里老是睡不好覺,就是擔心倷哥兒幾個,禁管不住自個兒的老婆,把咱家,給搞亂了。”
  “不能呀,爹。”老大聽爹說出這話,干巴巴應了一句。
  “不能?”老海怪瞪著眼睛,沖老大說,“那今天中午,老二媳婦,那算怎么回事兒?咱家里,要是三個媳婦,真的都像她那樣鬧起來,那不叫亂套,又叫什么?”
  老大見爹步步逼著他問,只好安慰父親,“不能呀,爹,我看俺家的和老三家的,都不能像老二家的那樣鬧騰,再說了,老二家的,不是讓俺媽制伏了嗎?”
  “不能?”老海怪又瞪了老大老三一眼,氣哼哼地說,“就倷倆現在這副熊樣兒,我不信倷倆,將來能禁管住自己老婆。”
  說了這句,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又開口說,“你敢保老二媳婦,真讓倷媽制伏了?我看不一定,生姜斷不了辣氣,她能有第一回,不敢保就沒有第二回。“
  老海怪嘴臭話靈,下午剛說過的話,晚上就應驗了。
  中午老二媳婦哭鬧,讓婆婆一通喝斥,給壓服住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到上屋吃了飯。
  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尋思了一會兒,仍是不能服氣。
  雖說婆婆訓斥她的那些話,聽上去也覺得在理,可一想到老大老三媳婦,都有一二百塊大洋彩禮的身價,眼面前,要是再去和婆婆說道說道,中午婆婆已經把話說絕了,再說婆婆那嘴上功夫,中午她已經領教了,自知根本不是婆婆的對手。
  整下午,老二媳婦推說身子不舒服,也不到上屋去幫著剝花生種,躺在炕上瞎尋思,越尋思越憋氣,越憋氣就越想找人吵架。
  傍晚,二瘸子收了買賣,回到家里,先到上屋轉了轉,見母親領著大嫂和老三媳婦,正在灶上忙著做晚飯,卻不見自己的獨眼媳婦在這里,便問母親,“媽,金鳳呢?”

  “在屋里躺著呢。”怕刺激著老二,母親輕聲說了一句。
  二瘸子聽了,著實嚇了一跳,忙問道,“她怎么啦?媽。”
  “不知道。”母親也還沒消盡中午惹的氣,見老二問她,便冷聲說了一句。
  一聽母親的話味兒不對路,二瘸子似乎覺出些什么,轉身回到屋里,果然看見媳婦正躺在炕上。
  這會兒屋里光線正暗,二瘸子沒看見,媳婦眼角上還掛著眼淚,只是對媳婦不到上屋幫媽做飯的事不滿,便冷聲冷氣地問了一句,“你怎么啦?哪地方不舒服?人家大嫂和老三家的,這會兒正在上屋幫媽做飯,你也不去幫幫手。”
  二瘸子媳婦見丈夫回來了,也不知關心關心她,見她躺在炕上,就這么冷言冷語地跟她說話。
  小金鳳憋屈了一下午的悶氣,終于找尋到了一個出氣口兒,一轱轆從炕上爬起來,瞪著一只怒眼,盯著丈夫,拿手指著心口窩兒,惡聲惡氣地告訴二瘸子,“我這兒不舒服,痛得厲害呀!還做個雞巴毛飯呀!”
  見妻子嘴里沒有好話,二瘸子猜出,她今天準是和家里人慪過氣了。憑他對媳婦的了解,媳婦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要是和別人鬧別扭,大概,理兒也不在她這邊。
  二瘸子便不想去兜攬她,裝著不明就里地問,“你到底哪兒痛?”
  “心痛!”媳婦幾乎暴怒起來,沖著丈夫吼道。
  “心痛,還能出這么大的聲兒?”二瘸子說道,“我看你還是疼得輕了!”二瘸子也怕媳婦糾纏他,說完這句,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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