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天晚上要去上晚自習，張淮因著打了申請可以不用去，他便在看完教導主任順路去武館帶課。

        帶了一節課后休息期間，老板張虎趿著拖鞋從辦公室走出，臉上是明顯的暴躁與疲憊，他跟張淮抱怨他吼得喉嚨痛。

        張淮正低頭整理腰帶，問是不是上一節課小朋友不聽話。

        張虎緩慢搖頭，目光呆滯地盯著張淮理腰帶，狠狠抓了把茂密頭發，說是教他女兒寫作業氣的。

        這沒辦法了，如果是學生不聽話張淮在代課的時候還可以跟他們強調一下紀律，但是老板自己女兒惹的，那就是為人父的必經之路。

        “小淮，要不你輔導輔導我女兒功課？這個數。”張虎比了個手勢，他已經掌握說動張淮做事技巧。

        “一小時七塊？”

        “不，一小時九塊，比你平時上課工資搞多了。”

        張淮心動了，這個時薪對他來說很不錯，“老板最近發財了？”

        張虎神秘兮兮笑著，“這不收租的日子到了嘛，口袋充盈起來了。”

        張淮沉默，他先前一直好奇為什么這武館能堅持這么久沒倒閉，后面還有資本開連鎖店，現在明白了。

        “行，只輔導課后作業，下課后一小時。”張淮正常下課時間是晚上九點，現在加上一小時輔導作業，得十點才能回去。

        “好的好的。”張虎興奮點頭，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他終于不用每天和女兒面對面過上仇人一般的生活了。

        “先說好，我也不能保證能輔導張優的作業，先試一試，不行的話就算了。”張淮話沒說死。

        “那沒事，我對你是絕對的放心！”張虎把胸膛拍得極響，證明自己對張淮的信任。

        與老板短暫談話后張淮繼續代課，小朋友大多數是可愛的，但也不排除個別調皮搗亂的。

        動作不標準，力度不夠大，發力點沒找到……最后一節課下來，張淮愈發沉默，偏偏一到下課這群小朋友就變得特別聽話地上前排隊給他說教練辛苦了。

        推開大樓的旋轉玻璃門，夜間的涼風吹來，張淮望著前方幽昏的道路，覺得現在的日子雖然疲憊但過得充實。

        星期四，學校正式上課。

        張淮起得晚了些，進教室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起，班主任林老師已經在講臺上站了有一會，看著張淮從后面進來沒有說什么。

        等班上所有人到齊，林老師眼鏡下的視線突然變得犀利，不復以往溫和模樣，她這次的嚴師氣勢十足，看得出很是生氣。

        張淮在整理書桌，桌面上緩慢移來一塊巧克力，黑色紙皮包裝，上面有著斜體英文字樣。

        他偏頭看去，江書節磕磕絆絆漲紅著臉小聲說是給他的。

        張淮挪回去，態度顯然。

        林老師開始訓話了。

        “這才放了兩天假，你們中有的人心就開始野了，作業都不做了是吧？更有些人應付了事，作業全抄一樣的，連錯的和空的地方都一樣，你們是共用了一個腦子還是？”

        江書節低頭看著手心的巧克力發呆，在想張淮為什么不接受，是不喜歡吃巧克力嗎，還是不愿意跟他有牽扯。

        “本來我是不想說的，我一直覺得我們班的學生很懂事省心的，但最近各科老師都有反應我們三班同學變得浮躁，作業一氣亂寫。”

        “特別是某些人啊，短短兩天時間里還進了趟局子，可真了不起！我就沒想第一次進警察局竟然是為了撈學生，真給老師和父母長本事！”

        聽到班上有人進了警察局，下面躁動起來，都在猜測是誰鬧事。

        林老師重重拍響直尺，“安靜！”

        三班學生不說話了，各個正襟危坐，生怕自己成了老師爆炸的導引線。

        “下面念到名字的同學跟我去趟辦公室，許猛，徐榮……江書節。”

        念到名字的人跟老師一走，班上亂成一團。

        許是江書節主動遞巧克力的事讓張淮印象深刻，張淮補作業時抽空看了眼邊上空著的座位，很快低眸繼續寫著作業。

        學生時代里，成績優異的同學總會受到老師的特殊待遇，現在張淮列入其中，他可以遲交作業，甚至跟老師說過一聲后只寫大題也可以。

        學委過來孫思語過來收作業時張淮在寫最后一張試卷的大題，他抽出草稿紙迅速列式計算，接著將步驟簡寫得出答案，字跡因多處連筆顯得稍有凌亂，但整體看來卻是賞心悅目的。

        “張淮，今天中午輪到你和體委掃操場了。”孫思語收起試卷提醒。

        張淮點頭道謝。

        孫思語在過道站了會沒見張淮看過來頓時泄氣，她今天的頭發可是花了半小時扎好的，出門前還特意用卷發棒將劉海卷過。

        很奇怪，兩節課過去，江書節還沒回來。

        張淮上課期間難得出神，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狀態不對，不應該將多余心思花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他收斂心神，數學課上開始做老師另給的奧數習題。

        中午下課，一高高大大男生過來找張淮商量什么時候掃操場。

        “午休的時間怎么樣？兩個人掃快一點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體委提議。

        張淮沒多大想法同意了體委的意見。

        用過午餐，午休鈴打響，外面逗留的學生慢慢回到教室。

        張淮與體委一前一后去小房間里拿掃把與掃帚，小房間的工具堆得凌亂，有部分掃把還是壞的，體委在里面找好掃把花了些時間。

        這時許猛與徐榮拿著罐裝可樂從外面走進，腳步一頓一頓的，停在位置上手指套住鐵環一拉，氣泡噴騰而出。

        “老妖婆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不就是作業沒寫完嘛，就把我們罰外面去站著反思，真的是！都怪江書節這傻子，抄都抄這么慢，還抄的一模一樣，老子服了……”許猛吐槽。

        一想起這事徐榮就笑得直拍大腿，“誰叫你想不開讓他抄的，你也不嫌棄啊？絕了，這人什么腦袋啊哈哈哈哈哈。”

        張淮與體委路過他們身邊，許猛立馬收回伸到過道上的腿。

        徐榮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說著：“其實想想這懲罰也沒什么，放我們出去浪半天還不用上課多好。對了，回來的時候你見那傻子還站著不？”

        “好像還在原地老實站著。”

        “哈哈哈哈哈哈他又不是狗，這么聽話干什么……”

        明華中學有兩個操場，西邊小操場是專門的籃球與羽毛球場地，東邊操場很寬闊，用于學生課間做操與舉辦升旗儀式或重要講話。

        這個時候太陽最大，一眼望去操場上的人寥寥無幾，少數幾個也在往教室方向走著。

        說是掃操場，其實也就是例行撿垃圾。

        體委與張淮分好場地，撿完負責區域垃圾后就直接回教室。

        天氣太炎熱了，張淮走到一半身上額頭就浸出一層薄汗，渾身濕黏黏的。

        地上的垃圾沒多少很快撿完，張淮正打算往回走就見角落里疑似立著一人，他轉身看去，那道身形站在太陽底下，東倒西歪。

        沒有多想，張淮放下工具朝那方向跑去。

        “江書節！”張淮大喊。

        昏昏迷迷中江書節抬頭望去，陽光刺眼，一道身影朝他奔來。

        張淮好像明白為什么他們要叫江書節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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