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二 古地梵族
九韶嫣醒來時,秦歡淺還靠在瘴露濕氣的樹下。他的外衫蓋裹在九韶嫣身上,郡王閉眼不語的沉眠還是十分……賞心悅目的。
眉眼不邪肆的時候就分外寧靜雅致,和他這個人一樣。九韶嫣蹲在他面前,“該走了——秦歡淺?”她黛眉一緊,伸手觸到他額間,竟一片滾燙。
“啊。”他輕輕應了聲,睜開眼揉捏在眉心,“什么時候了?”
九韶嫣站起身,“不知道。”她仰頭環看四下,密林藤蔓,根本看不見日頭。“應該……不早了。昨夜你說這里已經是梵族境內,往哪邊走能到達梵寨?”
秦歡淺松垮的套上外衫,環看一圈,指著東側一棵無藤枯樹,“順著它走。梵族是蠱族,族中所養的蠱蟲千奇百怪,故而通向梵寨的路途藤難攀生,木難青綠。”他的疲倦還沒散盡,聲音有些低暗,神情也與平常的邪肆頗為不同。
九韶嫣走了幾步,還是伸出了手。“傷口還好嗎?”
秦歡淺盯著她伸出的手,“做什么?”
“瞧你臉色一副快要掛掉的樣子,”九韶嫣習慣性的桀驁挑眉,“姑娘今日興致好,愿拉你一程。”
秦歡淺明白她的心思。
這女子是在還他的人情呢。
“勉強容你拉,”他攤開手掌接過姑娘的手,然后撕了袍角纏綁在一起。察覺到九韶嫣的退縮,他立即握緊掌心,“這林子瘴氣和毒物都非凡,我們必須在一起才不會死的太快。”
九韶嫣動了動指尖,奇怪的喃喃,“那也不必纏這般的緊吧……”
秦歡淺傾身壓向她,讓九韶嫣不得不撐著他走。
“往后幾日,就拜托少幫主了。溫柔些待我。”
“沒人招惹的時候我一向很溫柔。”
“唔。”他側頭,慵散的抬高和她綁在在一起的手,“真是不巧,不招惹你我會很無趣。”
九韶嫣額角抽搐,被他抬高手在空中傻晃。“郡王,拜托你還是自稱本王吧。”起碼自稱本王的時候還是一挺正常的流氓,如今一自稱我了,反而幼稚到讓人手癢。
“蕭野呢,”他放下手,“蕭野自稱什么?”
“……難為你這么喜歡阿野。”
秦歡淺扯了扯她的發,“他怎么喚你?”
“你今日話更多了。”
“他那么無趣的家伙。”秦歡淺嗤聲,“我自認識他到如今,何曾見他笑過。”
“怎么,你和他是舊識。”九韶嫣心下一動,什么東西一晃而過。
“看來他很多東西都沒告訴你,”秦歡淺半斂眸,“本王提醒你,他那個家伙,可比我兇殘無情。”
“阿野不——”
“噓。”他半掩住她的唇,貼在她耳際低低道,“別這么早下結論。我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也不是什么善茬。怎么,你沒聽過么,過去的時候就連北海的人都稱他為‘噬蒼惡狼’,他是鯊幫的梟主,卻不僅僅是鯊幫的梟主。你還是離他遠點為妙。”他收回手,“當心最后尸骨無存。”
九韶嫣月眸一彎,“其實郡王也有個稱呼你知道嗎?”
“嗯?”
“先前是無恥流氓,如今是廢話連篇。”
秦歡淺一怔。
九韶嫣面色平常,他卻敏銳的嗅到幾絲漠然。
嗤。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
九韶嫣順著枯樹走。發覺這條叢道果真有些不同,毒蟲大都繞道而行,絕不攀爬到枯樹四周。行走不過一個時辰,終于能在密林隱約之中看見寨子的樓影。
“那就是,梵族?”九韶嫣拂開枝條,入眼是巨大環繞寨子的高木,木葉枝條間密密麻麻的懸掛著無數大小不一的藤條蟲籠。高木將整個梵寨環繞其中,枝葉茂盛相交,藤條勾掛,期間還棲息爬伏著不少斑紋花蛇。透過影影綽綽的枝葉,能窺見一些梵樓疏影。
“什么人?”簌簌的林葉晃動,高木間躍伏著數道黑影。一個姑娘扶著后腰上的蠱籠,對下方的兩人搖搖喊話。
“是誤入的密林的過路人,”九韶嫣扶著渾身滾燙的秦歡淺,“我們不是惡人。想借貴地暫做休息,不知方便與否?”
“從這往東走,不出四里路是淵族的寨子。你們可以去那里。”姑娘緊扣在身后的手并沒有因為九韶嫣的話而松動,她還顯年輕的臉上浮顯揣測的懷疑神情,“你們是哪里人?”
“邯城人,想去邊城。途中不慎遭到悍獸突襲,迷路在此林中多日了。姑娘,我兄長還受了些風寒,現下恐怕走不了四里路。還望通融。”
那姑娘遲疑。
九韶嫣耐心的等。
“梵鈴,你在對來自俗世的客人做什么?停下來!”寨中突然傳來老人的喊聲,原先爬伏警惕的黑影都起身回首。
“我在保護族長的安危。鶴長老,族長說過寨中不許外人進入。”被叫做梵鈴的姑娘皺起眉,“現下寨中也不便待客。”
寨中一人竄落在木枝上,鶴顏白發的老者胡須落胸前,瞧起來頗有古道仙風之感。
“來自俗世的客人,看起來你需要我們相助。梵塔,帶著客人,進寨子來。”他身后一位強壯的青年人低低的應了聲,上前去。
梵鈴立即擋住青年,厲聲,“可有族長的傳書?沒有族長的話,就是鶴長老也不得擅自引外人入內。”
“老夫為梵族長老三十余年,親侍族長三位,如今竟連迎客的資格也沒有嗎?族長如此,寒煞老夫的忠心!”
梵鈴到底是年輕,不比他老姜辛辣,竟被他震住言語,一時找不出反駁。
“如今老主才去,尸骨未寒,族長如此,負煞老主的苦心!”
梵鈴震的退后一步。
“梵族易主,此番大事竟不通會各方,就連同為古族的淵族也未宴請,族長如此,苦煞族人的誠心!”
梵鈴啞口無言,眼睜睜看著梵鶴拂袖冷哼,睨視著她,“你還有何話說?”
“鶴老所言極是。”寨中最高藤樓窗被推開,一身茶白輕紗腰掛玲瓏玉籠的蒙紗女子對梵鶴頷首,“梵鈴,回來吧。”
“族長……”梵鈴紅臉滿面愧色,垂頭帶人退下。
梵鶴打開寨門,九韶嫣就像是不曾見過他們之間的紛爭,月眸微彎連聲道謝的進了寨。秦歡淺身沉,卻還緊拽著她的手,鬢邊的汗滾滑不斷。
“你兄長看起來需要醫師,梵塔,去請醫師來。來自俗世的客人,快請隨老夫來。”梵鶴引著兩人,往待客的藤樓去。
“如此多謝鶴老了。”九韶嫣隨著他去,不動聲色的捏了捏秦歡淺的掌心。
有些問題。
梵鶴時不時的回首與九韶嫣言語。老人家十分善談,但九韶嫣敏銳的發覺,他的目光總流連在秦歡淺的身上。
確切的說,是臉上。
秦歡淺似乎越漸體力不支。他低垂著眉眼,手指卻悄悄搔動在九韶嫣掌心。
這老頭……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九韶嫣挑眉,險些笑出聲。
梵鶴將他們安頓在客樓,九韶嫣和秦歡淺的住處卻是分樓對望。梵鶴沒有給出解釋,九韶嫣也就佯裝不知。她自己腰腹和脊骨上的傷口也需要藥物和休息,并且在梵寨中,她有些事情也不便同秦歡淺一起行動。
這是梵寨。
能解云岐冰蠱的法子就在這里,她必須找到能解冰蠱的人。
夜間無燈。
九韶嫣靠坐在床上,解開衣衫,解下紗布,將貼身而帶的一瓶青玉藥膏在掌心用真氣烘化,用九螭短刃挑起,一點點涂抹在傷口。
這藥膏也是蕭野留下的。
重新綁好紗布的姑娘在昏暗模糊的月影中,撫上了右肩頭。
蕭野……
月影一晃,什么人竄越而過。
九韶嫣一把拽起外衫,披身破窗疾掠在對樓秦歡淺的窗前。她月眸微瞇,環視四下。寂靜,連燈火都沒有,這個寨子總透著些古怪,讓人不得不打起警惕。
她屈指輕敲在窗扉。
無人應聲。
她一驚,猛然推開窗。
月光傾斜而出,圈出個淡淡銀輝的身形。秦歡淺散發半褪衫,正在做她先前做的事情。
風流的眉眼笑似非笑的半抬,“夜半闖人房,少言,你要對我做什么?”
這家伙是故意的。
九韶嫣索性坐在窗橫上,月衫在背月色的光輝中分外有清靈的味道。看得出是匆匆披衣而來,看的秦歡淺心下忽的悅然怦動。
“方才是誰的人?”
“不知道。”秦歡淺挑著藥,對她攤手,頗顯無辜,“背后夠不著。”
九韶嫣跳下窗接過他手中的藥,將他一把按下,藥抹上他后脊背的傷口。“這個寨子有問題,不像是尋常,倒有一種弩張劍拔的意思。今日來給你看傷的醫師如何?”
“本王是隨意給他人脫衣看的嗎?”秦歡淺側首看她,“熱已褪了,但還送了我另一樣東西。”
“什么?”
他抬起手指,兩指間夾著一只淡色的蟲。“茫蠱。”
九韶嫣給他系好包扎,想了想,“用來控制心神的蠱種。呦,郡王好迷人,瞧起來他們的目的果然是你。”
可是目的是秦歡淺做什么呢?
九韶嫣心下一動,板過秦歡淺的臉,細細打量,彎眸打了個口哨。
“我知道這個梵鶴為何定要接我們進寨了。郡王,”她用力揉捏他的雙頰,“你這張臉果真是惹禍源頭啊。”
人前邪肆風流的秦郡王被她揉捏額角突跳,“好好說話,少言,嘶……要死么,快松手!”
她恐怕已經弄清楚緣故了。
想找到解冰蠱的人,就得靠秦混球這張臉了!
(https://www.dzxsw.cc/book/40454/216362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