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決心
她將手上瓷杯一一遞出，端坐好道：“孫女認為，王侯本無種，上溯數(shù)百年，我王家祖上未必出身比他們高貴�！�
王家老太爺面色微沉，倒并未發(fā)作，只道：“你有所不知，此子私德有虧，為攀附權(quán)貴停妻另娶，倒是他的同胞弟弟，重情重義，反倒比他更像個明君。”
王清渃心中一動，他記得此人的確沒做幾年皇帝，連個子嗣都沒留下，只好兄終弟及，由他弟弟繼承了皇位，莫非，顧引之輔佐的明君是他弟弟不成？
這也太過奇怪，也不知是為何？
云夢山行事，越發(fā)讓人摸不著頭腦。
一旁的謝瑯插嘴：“既是云夢山選定，定是有其過人之處吧�！�
謝老太爺捻了捻須：“若論過人之處，便是其交友甚廣，身邊聚集了一批郁郁不得志的庶族學子，如今倒是頗成氣候。”
王老太爺也頷首：“若是單憑他自然不能成事，但是有云夢山支持，那便大不一樣了，我們舉朝聯(lián)合，便是算上了民心，勝算也不到三成�！�
“不論如何，都得一試�！倍蠈σ曇谎�，已有了決定。
王清渃對此并不意外，如今已不是南朝北朝的問題了，論起來，南北兩朝不過內(nèi)亂，由誰執(zhí)政，于王謝而言，并不在意。且南朝皇帝實在算不得明君，對他，士族并無多少忠誠。
但如今已成了庶族與士族之爭，要士族向庶族俯首，于他們而言，是寧肯死的。
只是，她擔心的是云夢山的態(tài)度，恐怕，在此次士庶之爭上，云夢山已是站到了庶族那一邊，以他們在民間的威望，士族單在民心一點上，就一敗涂地了。
她伸手擋了擋刺目的陽光，看著前面她祖父挺拔的背影，終在心底暗嘆一聲緊緊跟上。
她畢竟才只有十三歲，想取信于祖父，任重而道遠。
此時園子里的青茗卻正拿著霜袂最喜歡的果子，準備利誘之，他招招手，笑得一臉狡黠：“霜袂，快過來，看看這是什么？”
霜袂滿目都是鄙夷之色，甩都不甩他一眼。
他頓時垮下了肩：“好霜袂，就告訴我吧，剛才是不是有個姑娘……”
眼見著霜袂閑庭漫步般地走開了，還想跟上前。
卻感覺一道寒冰般的目光落到背上，頓時打了個激靈，背后汗毛微微豎起。
他轉(zhuǎn)過頭換了一副正經(jīng)的表情：“主子，有何吩咐？”
牛車上，王老太爺深深看著王清渃，道：“我知你心里想法，我也知，此一戰(zhàn)必敗，但無論如何都得一試。”
“只是戰(zhàn)事一旦膠著，于百姓實是一場災難。”對王家更是如此。
“北朝人生性好戰(zhàn)，若他們輕易入了建康，定會四處興兵，于百姓而言，難道不是另一場災難？”
王清渃啞口無言。心底卻飛快地閃過了什么，一時之間再也想不起。
當天昏省之時，老太太臉色不算太好，她看了看王清渃，并沒有像往常那樣拉了她到身邊坐下。
只對著陳氏道：“今日宮中貴妃產(chǎn)子，兩日后皇后欲在宮中設(shè)宴，你們帶著幾個丫頭都去吧�！�
陳氏一臉憂慮：“今上忌王家勢大，獨寵貴妃于氏，如今貴妃產(chǎn)子，聲勢如此浩大，太子又該如何自處？”
老太太看了眼低眉順目的二夫人于氏，對著陳氏道：“只要王家還在一天，他便成不了氣候�！�
二夫人于氏是貴妃和于歆的姑母，她嫁進王家時，于家雖子嗣單薄，但家風還不是如今這般，她自己又知書達理，進退得宜，被二老爺看中，二老雖不大滿意，但也并未反對。
于氏約摸也知自己不大受待見，便不常出院子，只一心教養(yǎng)一雙兒女，閑暇之時也只是吟詩作畫，其余事務(wù)一向不放在心上。
便是此時聽到老太太這番話，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一時之間有些冷場，還是一向八面玲瓏的四夫人崔氏扯開了話題：“聽聞今日老太爺與謝老太爺賭斗，贏了盆千金難求的重瓣茶花？”
本朝的茶花大多是野生的單瓣茶花，人工培育才剛盛行起來，因重瓣茶花花蕊高度瓣化，留種極為不易，故而十分少見。
老太太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消息靈通�！毖鄣讌s并無怒色。
崔氏用帕子點點唇角，笑道：“這好消息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的。老太爺一回府，消息便傳開了�！倍逖绢^一起跟老太爺去斗雞的事自然也傳開了。
老太太面色更沉了幾分。
一旁的三夫人溫氏忙打了圓場：“聽聞于家小姐被賜婚季王，還未恭喜二嫂。”
崔氏眸光微閃，抿嘴一笑：“要說這于家女兒，個個都是福澤深厚的，當初二老爺可已經(jīng)與瓊?cè)A大長公主議親，后來卻執(zhí)意要娶二嫂為妻，貴妃不過在賞花宴醉了一次酒，便被皇帝納入了后宮，如今這于家小姐，也不知又是什么緣故？”
于氏廣袖下的手緊緊攥了攥，道：“四夫人說笑了�！�
之后的對話王清渃并未注意，她的思緒已漸漸飄開，季王是當今的堂弟，算是皇帝的心腹了，將于氏賜婚季王，也不知是誰的手筆？
若是貴妃倒是能理解，若是皇后，那便有熱鬧可瞧了，皇后一旦出手，可不會讓于氏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貴妃在后宮蹦噠這么多年，不過是皇后不欲理會，憑她的手段，十個貴妃都不夠她玩的，而皇后此次出手，怕也是為了她。
只怪她當初太小，阻止不了她入宮。
散場時，崔氏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眾人一眼，目光在王清渃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此時老太爺正與各房老爺議完事，除二房，四房老爺外放為官，另三房老爺都在，還有各公子也陸陸續(xù)續(xù)出了門來。
而老太爺卻徑直去了老太太房里，二人屏退了左右。
老太爺在榻上坐了，對老太太道：“五丫頭似母，有她母親當年的風范，只是還需歷練啊�！�
老太太笑了：“你也太過心急了，將她直接帶到了那個地方，是為何？”神色間絲毫不見方才的惱怒。
老太爺以指叩桌面：“玄機閣，這么多年，一直摸不到他們的底細，我直覺與云夢山有關(guān)聯(lián)。”
老太太喃喃自語：“云夢山……”她恍然大悟：“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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