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線索
熬了一宿,天光既白時,楚風蕭低聲喚來門口守著的如意,替朱玥換上一身干爽的衣物,裹抱著放于床上。
泡了一夜冰水,錦被下的人唇色烏青發紫,面色慘白,看得楚風蕭心中一陣發疼發酸。
楚風蕭亦是渾身冰冷,實在是放心不下,又摟抱著躺了會兒,直覺得懷中人體溫漸漸回暖,確信是無事了,這才起身。
行至門口,小聲吩咐守在一旁的如意,去取驅寒滋補的湯藥過來,待王妃醒了好立刻送服。
如意應了聲諾,猶豫了下才低聲回稟道:“朱家的李姨姨和朱姑娘天不亮便來了,秦管家引到宣事殿等了有一會兒。”
一夜未睡,腦子里混沌,這會兒也是疲了,楚風蕭強行打起精神。
恐怕宣事殿的人還不知道昨日究竟發生何事,只當是園中婢女出言沖撞了貴客,楚風蕭心里尋思著,長出一口悶氣,他還必須要去宣事殿一趟,見見岳母大人,給岳母一個交代。
心中記掛著床上兀自睡得沉的人,回頭留戀的望了眼,才抬手招呼一旁守著的婢女給自己換衣梳洗。
還是放心不下,越過影壁時,楚風蕭頓住,沉著臉睨向一旁垂首恭送的如意。
“照看好王妃,別再出差池!”
突然被敲打,如意嚇得腿哆嗦,忙應了聲喏,垂首目送樓蘭王往宣事殿走,心中才松了口氣,忙招呼叫惜福的婢女守著王妃,自己去小廚房端煨好的湯藥。
……
昨日午后,在花廳吃酒的朱夫人和朱萸得到消息就慌忙往內院趕,一路上滿頭霧水,怎么一個好端端的賞花觀龍舟賽就鬧到王妃憤然離府的地步?
等到了回廊處,見著李淑嫻,知曉過一二,實在是氣急。
一個個不省心的,朱萸氣惱極了,絲毫沒意識到朱家下人們向來老實本分,從來不敢逾越。
憤怒上了頭,抽出隨身軟鞭就要去抽打那四個不長眼的婢女,還是李姨姨攔了下來,道這些人還有別的用處。
風雪園從昨日下午便已經封鎖過消息,李淑嫻為著不引人耳目,忙遣李家親近之人去尋王妃,兵分各路,好在最后知道王妃已被初九平安帶回。
而那四個被關禁閉的婢女也被后來趕到的言澤提走,一夜都再未有消息傳來。
朱家亂成一鍋粥,人人俱是心驚膽顫,生怕王妃憤而離府的事被樓蘭王遷怒下來。
五更天時,李淑嫻和朱夫人皆是心中慌亂,坐臥難安,一個是實在擔心女兒,一個是既擔心養女又生怕朱家被遷怒,兩人一合計,李淑嫻便帶著朱萸輕車快馬的往樓蘭王府趕。
甫一進門,兩人便被秦管家單獨請進了宣事殿,秦管家不敢怠慢貴客,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李淑嫻有心向秦管家打聽打聽王妃現下如何了,奈何筱思園從下午便大門禁閉,除卻進出的孫太醫,和園子里本就伺候的人,秦管家對里面的事情也是一無所知。
饒是一無所知,也猜到恐怕里面情況不妙,秦管家不便多說,只道樓蘭王現下守在筱思園閉不見客。
言盡于此,聽得端坐著的兩人皆是心中大驚,面面相覷,立時如坐針氈。
樓蘭王守在筱思園閉不見客,其中含義不可謂不重,朱玥昨日離開風雪園后究竟遇到什么了?
李淑嫻越想越慌,越慌又越想,越想就越是怕,只覺得陣陣涼意涌上來,不住的順著胸口,強忍著淚,怕是發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大事,
朱萸面色一白,也是大驚失色。她向來心思大條,這會兒也意識到,此事恐怕不單單是王妃聽了那些污言穢語后心中憤恨,恐怕其中還有別的事。
她有心尋初九來問問,可是秦管家卻道,現下尋不到初九,便只好作罷。
朱萸同一旁的小姨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俱是慌亂,料定,都料定下午怕是出了更嚴重的事情。
兩人慌了神,卻什么也辦不了,只能干坐著耗著。
這一等,便等到天光微亮時,言澤領著初九帶著一身寒意從外進來。
朱萸看見初九進來,眼光發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沖他不住的使眼色,然而初九行過禮便站在言澤身后,垂著頭一言不發。
看來從初九處是打聽不到消息了,朱萸只好扭頭朝姨姨搖搖頭,李淑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再等等。
天光微亮時,李淑嫻實在是屋子里待的悶了,便走到廊檐下,看著宣事殿前,仆從們兀自如尋常那樣打掃殿前的青石板路。
微風帶著涼意拂過面頰,混沌了一夜的腦子終于漸漸清明。
這一夜,她從剛開始的震驚到這會兒冷靜下來,只隱隱覺得,古井無波下實則是暗流涌動。
昨日的事情,不管是針對女兒,還是針對誰敲山震虎,在這個亂世中都不足為奇。
如今天下局勢三分,太平帝當真還能獨攬皇權么?
姑蘇王雖退兵言和,卻是虎視眈眈,那樓蘭王呢?
若是有朝一日,情勢到那兒了,誰會拒絕皇權霸業。
……
楚風蕭到宣事殿時,天色已發白,眾人見他來了,忙站起身來行禮。
“昨日是民婦安排不周,才橫生枝節,讓王妃平白遭了難,實在是大罪。”李淑嫻說著就要跪倒在地。
朱萸今日是代朱家來謝罪的,見小姨跪了,緊跟著也跪下,叩首道:“昨日臣女看顧不周,請王爺責罰!”
昨日之事,楚風蕭心里即便惱怒,到這會兒多少也消了。
筱思園固若金湯,可是風雪園卻是未必,縱使風雪園固若金湯,可是那人的手段怕也是要更上一層樓的。
他心疼朱玥受苦,可是也清楚,這事或早或晚都得來,若是怪,就只能怪自己。
楚風蕭不敢受岳母跪拜,忙上前一步攙扶著坐下,沉聲道:“讓小姨擔憂了,阿念現在一切安好。”
不便明說,只繼續道,“昨日的事,恐怕另有隱情,朱萸也坐著,聽言澤回稟吧。”
轉身便坐回梨花木平頭案前,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扣著桌面。
言澤得了命,上前一步,定了神,才說出昨日查到的事情。
“朱家那四個婢女,在回大牢的途中皆吞藥自盡,仵作查驗后發現四人俱是披著旁人面皮假扮的。”
楚風蕭面色沉寂,扣著桌面,倒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猜測那些人既是有備而來,自然是不會輕易落下什么把柄,但是沒想到,竟然能舍掉四個死士。
朱玥驚呼出聲,她哪里遇到過這樣狠厲的事。
向來見過世面的李淑嫻亦是揪著帕子,這人行事也過于狠厲些。
“臣連夜出城,在城郊的一處無主孤墳處尋到那四人的尸體,皆是一刀斃命,死去多日。”
“朱家風雪園里的下人皆是好心良善之人,怎么會?”朱萸驚呼出聲,話一出口,后知后覺想到昨日,那本不該發生的事。
朱家下人皆是良善之人,向來謹小慎微,如何會辦出背后詆毀貴人的事情?朱萸嘴唇囁嚅,后背發涼,恐這人是沖著朱家來的,妹妹受的本就是無妄之災。
李淑嫻沉著氣,輕拍過朱萸的手,安撫道:“萸兒,莫慌,先聽言副將說完。”
朱萸心下慌亂點點頭。
“初九向來善追蹤,從無失手,那日卻接二連三跟丟王妃,實屬意外。”
李淑嫻幾不可聞的點點頭,初九從十多歲來到胡家,身上功夫出類拔萃自不必言,其中最擅長的便是尋蹤。當年,她就覺得讓初九看護女兒,是屈才了。
“據初九所言,昨日沿途回京,途中是有人刻意干擾。”
果然事有蹊蹺嗎?朱萸聞言同身旁小姨對視一眼,心中瑟瑟。
“沿途,初九見了數個同王妃身段相似的女子,衣著、發飾更是同昨日的王妃穿戴的相似,這才讓人有機可乘。”
果然是另有隱情,李淑嫻恐女兒被下毒,帕子緊擰著,想問卻又不便問。
又是和朱玥身段相似的女子,楚風蕭敲擊桌面的手驀地頓住。
泡過一夜冰水,這會兒太陽穴突突直跳,楚風蕭拇指來回揉弄,他突然想起楚卿來,楚卿不就是撫平長公主借著父王臨終遺愿強行塞給他的第一個人么?
若不是他尋回朱玥,這王府里恐怕還會被源源不斷的塞進來許多同朱玥身段相似的女子。
那些依著畫像尋的女子,她究竟養了多少?
可惜了,畫龍畫虎難畫骨。
楚風蕭冷哼著仰靠在椅背上,撫平長公主,當真以為他如此不忌口,隨便一個同朱玥長得像便可以么?
李淑嫻心里有了計較,隱約覺得,朱玥是胡家女兒這事快要瞞不住了,日后更要謹言慎行低調行事些。
朱萸腦子發白,渾渾噩噩還不明就里,只當是父親最近風頭正勁兒,樹大招風,惹來是非,被人借機拿王府舊事敲打。
許久,楚風蕭才開口道:“那四個人又查到些什么?”
言澤看了眼失了魂的朱萸,才答道:“朱家風雪園的下人皆是朱庸將軍從前救下的無主孤兒,是以并無親眷,并無仇家,線索斷了。”
又繼續道:“昨日觀賽,歸城人眾多,而王妃之事重大,不便聲張,是以線索也斷了。”
言畢,告罪道:“卑職無能,目前手頭線索皆斷,就只能等王妃醒來,看有無別的線索可尋。”
楚風蕭撫掌笑了,這結果,他也猜到了,但是既然事情做過,又哪里會沒有破綻呢?
他既然知道那毒的來歷,也認定了幕后之人是誰,卻是需要一個師出有名的證據。
“言澤,你去查查楚卿的底細。”
楚卿?先王妃已死,刺殺者死于當場,蓋棺定論的事,莫非還有隱情?言澤心中有疑慮,但仍是接道:“是,屬下這就去查。”
“言澤,送朱萸回朱府吧,就說王府一切無恙,熬了一宿,也歇歇吧。”
言澤應了聲,便引著魂不守舍的朱萸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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