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離開以后，mtc安靜的基地整個活躍起來——

        被安排外出采購的人先后離開，二隊的小孩們也拽出藏在床底的氣球彩帶。

        凌以起得很早，認認真真地洗手、按著小曲的方法開始做蛋糕。

        或許是比賽累了，封越這幾天都沒有纏著他。他也得到了充足的睡眠、能夠筆挺地站在西廚里。將調制好的雞蛋液導入，加入糖和面粉。認真一圈圈打散、調勻，開始給烤箱抹上薄油。

        等待蛋糕坯的時間里，凌以開始在潔白的島臺上嘗試拉花。

        蛋糕花是他跟小曲學這么長時間里最大的難點，倒不是說拉花本身有多難，而是凌以的手真的不太方便。

        十年的時間，左手能夠用筷子也能寫字。但是在裱花這件事情上，他當真是左右手都有點兒……不行。

        小曲倒是建議過，讓凌以干脆在蛋糕上寫個“happybirthday”算了，反正凌以的左手圓體字是挺好看的。

        但是凌以總是在想，這是封越二十年人生得到的第一個手作蛋糕。他不能馬虎、不能輕易放棄，他想要盡力去做好。

        春田市和國內有十四個小時的時差，小曲舉著手機等在家里，認真地陪著凌以。

        第一個烤出來的蛋糕有點塌，扁扁的看上去有點笨。

        凌以嘆了一口氣，將它放在一邊兒，又開始重新做第二個。

        小曲想勸，最后忍住了沒有。

        只是在凌以搗蛋調整配料的時候小聲地提醒他。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烤箱里終于端出來一個金燦燦的、沒有一點兒糊也不塌的蛋糕坯。

        凌以松了一口氣。

        小曲也跟著笑了一下。

        領隊小妹來叫凌以下樓吃飯。

        樓下布置了一半的房間看上去就很漂亮——

        窗戶上的紅藍貼花寫著hound和mtc的英文，飄下來的彩帶上系滿了好看的花球。戰隊眾人臨時準備的禮物堆在一進門的地方，還有領隊小妹從這邊的粉絲手中收來的不少賀卡和信。

        客廳的吊燈上都掛上了彩帶，讓整個空間看起來熱鬧又隆重。二隊的小孩偷偷買了不少禮花，藏在一堆堆的氣球中。大大小小的彩色氣球扎成了一個巨大的拱橋，穩穩里立在門口。而他們走過的樓梯上，也扎上了彩綢，中間背景墻上寫著大大的“生日快樂”。

        蔣燁給封越準備了新的一份合同，認真地希望d能夠在世界賽之后成為他們戰隊的“領軍人物”。

        ——徐杰和蘇墨北將來退役，mtc的未來恐怕還在封越身上。

        除了蛋糕，凌以其實還準備了另外一件禮物。

        他站在這個漂亮而夢幻的場景內，難得想要笑一下，聲音卻有點兒顫抖：“……會不會，太隆重？”

        “哪會啊！”蘇墨北笑，“畢竟我們以神都親手做蛋糕了。”

        其他人哄笑起來，鬧得凌以臉皮發緊。

        午飯是領隊小妹點的快餐外賣，大家聚在一起隨便扒拉了兩口就又干勁十足地起來繼續忙。

        凌以回到西廚內，認真地給那個蛋糕糊上了外面的奶油。

        然后用他練習了許久的動作，在蛋糕中間畫出了一只憨態可掬的小狗。

        hound是獵狗的意思。

        也恰好就是封越給凌以的感覺。

        垂眸看著這只漂亮的蛋糕，凌以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白花這么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做壞。

        小曲已經熬得眼皮打架，看了看蛋糕表面后沖凌以豎了大拇指，就直接倒下去睡著。

        凌以捧著蛋糕小心翼翼下樓，得到了mtc眾人極其整齊劃一的驚嘆。

        呆呆愣愣地看著那精致的糕點，蔣燁整個人都酸得冒泡了，他眼巴巴地：“……媽的，好羨慕hound。”

        凌以將蛋糕放在餐桌中央，認真地用罩子穩穩地蓋上。

        而領隊小妹也滿意地合上自己gopro——

        她拍攝到了足夠的宣傳素材，從凌以早上開始做蛋糕開始。

        眾人圍在餐桌旁，眼巴巴地看著蛋糕。

        這模樣有點傻，蔣燁揮了揮手：“行了，都別杵著了。”

        “這會兒距離吃飯還有一會兒呢，該干嘛干嘛去。”

        “還有以神你，你站了大半天了，要不泡個澡休息會兒？”

        蔣燁不說，凌以都沒覺得。

        他這么一提、凌以當真覺得自己腰酸腿痛。

        他摸了摸鼻子，在一幫小孩兒面前多少露出點不好意思：“那我去洗個澡。”

        蔣燁看著他微紅的臉，缺德地嘿嘿直笑。

        等凌以轉身上樓，蔣燁才和蘇墨北等人哄笑成一團——

        他們可頭一次看見在外面板著臉、冷漠又倨傲的凌以臉紅成這樣。

        三百公里外。

        醫院大廳內八點的鐘聲終于敲響。

        手術等待用了兩個多小時，真正的手術時間卻只用了一個多小時。

        看著母親蒼白著臉被推出來，封越騰地站起來。

        湯鴻騫的女助理陪著他，走過去和醫生交流幾句。

        女助理沖封越笑：“恭喜啊封先生，一切順利。”

        封越舒了一口氣，腿一軟、直接坐倒下去。

        又用了一個多小時，封媽媽才從麻醉中緩緩轉醒。

        看見眼巴巴坐在她床頭的封越，媽媽輕輕動了動想伸手碰一下封越的腦袋。

        封越一把抓住她的手：“媽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傷口疼不疼？”

        封媽媽搖搖頭。

        原本還想給媽媽弄點熱水喝，女助理連忙攔住忙中出錯的他：“封先生，醫生都交待了，術后不能飲水！”

        封越撓撓頭，無措地坐下，卻看著媽媽忍不住笑起來：他還清了錢、也終于治好了母親的病。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這么輕松過。

        然而他輕松的情緒也就持續了那么一個多小時，在封母又緩緩地睡過去后，那個女助理才換了一副冰冷臉孔：“封先生，湯先生在樓上的會議室等你。”

        “……”

        該來的躲不掉。

        封越咬咬牙，站起身、邁著沉默的步子上樓。

        沐浴在夜色中的湯鴻騫看上去心情也很好，他手中夾著一根雪茄，卻沒有抽，只是迎風讓紅點明滅。

        “我完成了你的心愿，封越。”

        湯鴻騫的聲音如淬了毒，伴著夜色寒涼讓封越發悚。

        “也是你完成我心愿的時候了。”

        還有三小時滿二十歲的少年，高大的身形有種說不出的單薄。

        他捏著拳頭，緩緩地閉上眼睛，聲音沙啞：“……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不用做什么，”湯鴻騫笑盈盈的，“他們已經在做了。”

        他順手打開了會議室的投影儀，屏幕上露出了noel漂亮的臉。

        在賽場上剛剛拿下比賽的suecide成為了另一支晉級總決賽的隊伍。

        作為戰隊經理的noel趾高氣揚、笑靨如花。

        他一面天馬行空地說著戰隊未來的打算，一面將所有記者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說他們戰隊為了總決賽——

        還隱藏了一個秘密武器。

        在記者紛紛提問的時候，noel說他們有一個明星射手。

        今天就要加入他們俱樂部，老板為了他賠了好多違約金等等。

        記者們紛紛追問這個射手是誰，noel卻賣了個關子。

        讓他們關注今天晚上戰隊的官方推。

        封越沒忍住，終于爆發地拿起桌上的煙灰缸砸向電腦。

        脆弱的機器發出了“嗡”地一聲，冒出了黑煙。

        會議室趨于安靜，湯鴻騫聳了聳肩：

        “chicago距離springfield有332公里。”

        “封越，就算你插上翅膀，也來不及了。”

        “合同，剛才我已經同步通過電郵傳給了你們老板。”

        “十倍的違約金，我已經賠付打款。”

        湯鴻騫笑瞇瞇的，眼中神情卻近乎瘋狂：“這一次，我要他凌以，永墜地獄！”

        封越臉色慘白，血紅著雙目瞪了他一眼。

        然后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這家私人醫院在的位置很偏僻，封越半天也沒有等到一輛車。

        他茫然地朝著來的方向跑，用盡了全力、也沒能離開這座城市。

        他的鞋子跑掉了，狼狽地摔倒在被當地人稱為“母親路”的“66號公路”入口。地面上大大的六邊形框里寫著大大的六十六，封越跪倒在上面，大滴大滴的淚水砸落。

        月色靜謐，公路上卻傳出了一聲聲凄厲的痛呼——

        像極了離群的獨狼。

        等了許久不見封越回來，打電話也說正在通話中。

        licross有點兒餓，眼巴巴地發出了小鳥一樣的聲音：“hound還不回來嗎？我好餓哦。”

        同時，mtc臨時基地的大門被敲響。

        大家驚喜地轉身去開門，卻發現門口站著的、是臉色鐵青的解說章凱。

        他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狼狽，還帶著現場的妝。

        蘇墨北意外：“凱哥？”

        章凱喘了好幾口氣，面色復雜地看著布置一新的mtc臨時基地。

        正面背景墻上的“happybirthday”和“hound”幾個字母，尤其扎眼。

        他張了張口，半晌才木然問：“你們這是……”

        “明天是hound生日，”蘇墨北笑瞇瞇的，“我們在等著給他一個驚喜。”

        想了想，蘇墨北笑著問：“凱哥你也一起？”

        聽他說完這幾句話，章凱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環顧四周，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的老搭檔李珩。

        沒理會蘇墨北和mtc眾人驚訝的眼光，章凱徑直拉住了李珩的手，李珩被他手掌冰涼的溫度刺得哆嗦了一下：“章凱你他媽的手怎么這么涼？”

        “那人是noel，”章凱眼神惶惶，“是、是suecide的戰隊經理。”

        李珩挑眉。

        那邊蔣燁也湊過來：“什么經理？”

        章凱拿出手機，翻出了他在酒店拍下的內容。

        紅色跑車上的紅毛小子，正沖章凱的鏡頭笑得十分曖昧。

        還沒有等眾人明白過來，那邊領隊小妹卻怪叫一聲，倉皇地捧著pad跑過來：

        “老板，出事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蔣燁的手機也作孽地響起。

        刺耳的鈴聲讓蔣燁沒由來地煩躁心慌。

        電話那頭的聲音極大，在安靜的俱樂部里顯得尤為刺耳：

        “老板，出事了。”

        “你們那個選手提出來解約，已經將十倍的違約金打到了我們這邊。”

        蔣燁眼前一黑，腦袋里“嗡”地一聲。

        還沒等他咬牙消化完這一切，那邊、不知是誰碰到了電視機的遙控器。

        正巧播放的畫面，就是noel接受采訪的畫面。

        而最后定格的，是suecide戰隊的官推，電視機的屏幕上——

        放出了、本該出現在這場party主角的單人巨幅照片。

        蔣燁惱火，隨手拿起東西就想砸過去。

        結果一抬頭，看見了換了一身新衣服、穿著灰色毛衣的凌以。

        他長發柔順地披在腦后，正扶著樓梯的木制扶手。

        客廳的燈光照射到他身上，他的臉卻因為高低差、藏在了唯一的一片陰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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