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呼嘯著從洞開的大門中倒灌進(jìn)來，裹挾著外面街巷上枯黃的落葉和灰塵，瞬間將滿室精致都給打亂。

        安靜的大廳內(nèi)，電視聒噪地一遍遍重復(fù)著noel討嫌的聲音。

        沒一個人說話、也沒一個人有動作。

        領(lǐng)隊小妹看著站在那里的凌以，抱緊了自己的pad，忍不住別過頭去哭了出來。她一哭，靠近電視機的二隊小孩，慌里慌張地站起身來直接拔掉了電視機的插頭。

        蔣燁的電話還在響，面色陰沉的蔣燁抹了一把臉：“你們先處理，我待會兒就來。”

        他將手機捏在手心里，猶猶豫豫地往前走了一步，有點凄惶地喊：“……以、以神。”

        蔣燁靠近的動作讓渾身僵硬的凌以有了一點反應(yīng)，他動了動，臉也從漆黑一片的陰影中露了出來。他的眼神灰蒙蒙的，臉色極差。樓梯最后三層，他走的很慢，左手緊緊地拽著扶手。

        直到雙腳平穩(wěn)地落在客廳地板上，凌以看了看滿屋子的人，勉強開口：“不是說，準(zhǔn)備了，火鍋嗎？”

        蔣燁茫然。

        凌以：“我，有點餓了。”

        領(lǐng)隊小妹瞬間崩潰地哭得更大聲。

        fabulous是個暴脾氣，當(dāng)場就翻了臉：“還吃什么啊教練，我這就去弄死那個孫子！”

        而tess第二個響應(yīng)，也抄起一支棒球棍準(zhǔn)備跟上去。

        凌以像是沒聽到一樣，自固自地走到了餐桌旁坐下來。

        眼神茫然地看著桌面中央的那只蛋糕——

        經(jīng)過了幾個小時，這只蛋糕沒一點兒走形。

        蛋糕坯上蓋著光滑的奶油，中央的小狗憨厚地?fù)u著尾巴，十分可人。

        蓋著防塵罩，夜風(fēng)卷進(jìn)來的枯葉和灰塵沒一點兒弄臟它。

        它還跟剛剛做出來的時候一樣漂亮而討喜。

        “教練，別看了，”蘇墨北的聲音悶悶的，有些不忍心地伸出手想要去搶：“……不值得的。”

        凌以卻不許。

        他雙手緊緊地摁著那只蛋糕盤子，茫然地看了看大家：“怎么……你們都不餓嗎？也、不想嘗嘗我做的蛋糕嗎？”

        蘇墨北不說話了，他別過頭去，滿臉冰涼。

        蔣燁忍無可忍，狠狠地“操”了一句，抓上外套拿著手機沖了出去。

        惡毒的謾罵在院內(nèi)響起，小蔣總說遍了他今生能夠想到的所有臟話。

        二隊的幾個小孩懂事，拉了拉tess的衣服。

        快速地收拾了地上的氣球和那些慶祝用的東西。

        而李珩瞪了章凱一眼，也走過去幫忙。

        領(lǐng)隊小妹一邊抹眼淚，一邊惱火地和公關(guān)團(tuán)隊談。

        “hound決賽前夕轉(zhuǎn)會”這樣的爆炸新聞，足夠令國內(nèi)瘋狂。

        眾人都在忙碌，只有凌以獨自木然地坐在桌旁。

        他似乎真的餓了，自己打開了防塵罩。

        伸出手、沾著蛋糕的邊緣挖了一下，手指放進(jìn)嘴里。

        他明明放了很多蜂蜜，但此刻嘴巴里卻什么味道都沒有。

        不信邪地再吃了一大口，卻連松軟的蛋糕吃起來都好像在咬黏土。

        等眾人收拾完，餐桌上已經(jīng)一片狼藉。

        而凌以……

        他滿手都是奶油，衣服上也布滿了臟污。

        他不信邪地塞了自己滿口的蛋糕，兩個腮幫都鼓起來。

        喉結(jié)上下鼓動，最后一口蛋糕卡住，逼得他眼睛通紅。

        “教練……”

        “教練你別難過。”

        “教練教練，他就是個混蛋你別想他了。”

        “教練你別吃了、別吃了……”

        很多人圍過來，凌以卻只是想咽下去嘴里的蛋糕。

        他平生第一次努力做好的蛋糕。

        被撐大的喉嚨發(fā)癢，那一股干嘔的沖動，卻讓凌以陡然想起夜色下封越漂亮而閃著濃情的眼睛。那時候的封越?jīng)]有穿上衣，手指一面摸索著他的臉，一邊蠱惑地問他。

        教練你幫我口口好不好。

        凌以推開靠他最近的蘇墨北，站起身來踉蹌了幾步。

        終于抑制不住地嘔吐起來——

        不僅僅是蛋糕，還有中午的快餐。

        凌以痛痛快快地吐了個徹底，胃里反酸地絞痛。

        他很惡心。

        不僅僅是因為封越。

        還因為都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能想起封越的他自己。胃里一片灼熱，食管也燒得像有刀劃過。

        看著蘇墨北和眾人倉皇的眼睛。凌以一抹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行了，都別看熱鬧了。洗洗，睡吧……那混小子……擺了我們一道，還有……總決賽。”

        二隊的小孩一愣，一個個眼中燃起了斗志。而只有蘇墨北，還是擔(dān)心地看著他。

        凌以嗤笑一聲，大方地讓他看。

        然后他看了看屋內(nèi)的一切，尤其是沾染了穢物的禮物和信：“……這些，都丟了吧。”

        領(lǐng)隊小妹點點頭，蘇墨北卻還是跟著凌以。

        凌以瞪他，蘇墨北卻用只有他們兩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教練，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凌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推開他大步返回了樓上。

        后來，凌以給蔣燁留下了一張空白的支票。

        這間公寓二樓的西廚被他鎖起來，再也沒人進(jìn)去過。

        凌以丟掉了自己28寸的箱子。

        在春田市的商城里重新買了個簡單的登機箱。

        mtc俱樂部對外沒有回應(yīng)任何關(guān)于hound轉(zhuǎn)會的事情。

        只是將11月3日總決賽的首發(fā)名單，替換成了二隊的tess和lynn。

        細(xì)心的粉絲發(fā)現(xiàn)，mtc官博在一夜之間刪除了所有關(guān)于hound的消息。

        而d那個號上，卻還有很多關(guān)于mtc的互動。

        凌以沒有再住這間公寓。

        他提著自己的行李，只跟蔣燁簡單說了一聲，就搬到了酒店里。

        即便酒店的床讓他不適應(yīng)，但他還是咬牙吞下兩片安眠藥。

        逼著自己不想那么多、逼著自己緩緩睡過去。

        他關(guān)閉手機，毫不猶豫地拔出電話卡。

        然后將手機和電話卡都丟進(jìn)了垃圾桶里。

        而蔣燁收拾完爛攤子，終于順著章凱提供的線索，后知后覺地翻出了藏在封越身后、一直藏在封越身后的商人湯鴻騫。

        看著私人偵探花時間找出來的那些文件，蔣燁赤紅了眼睛，憤恨地狠狠錘了桌面一拳——

        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太過著急，也不會讓湯鴻騫找到機會。

        他早就有懷疑，卻因為凌以對封越的喜歡，沒有深究下去。

        早早辦下的護(hù)照、學(xué)習(xí)的英語口語，還有突然獲得的一筆錢、母親找到的□□。

        七位數(shù)的違約金，湯鴻騫毫不猶豫十倍賠付。

        所以封越有恃無恐、所以封越甚至買得起芝加哥的房子！

        沒有第二年，也沒有以后。

        封越一早決定了帶著母親移民美國。

        只有他，只有他們mtc被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像傻子一樣被欺騙！

        蔣家在國內(nèi)勢大，在美國卻沒有那么大的權(quán)力。

        蔣燁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恨自己家的錢不夠多，他可太想瞬間弄死湯鴻騫了。

        氣呼呼地掛掉最后一個電話，蔣燁累得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上來一樣。

        這時領(lǐng)隊小妹也確認(rèn)了，說suecide那邊就是弄個噱頭：

        “大概沒談攏吧，hound好像沒有和他們簽約。”

        蔣燁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想聽見這個名字，反而是點著桌上那堆文件：“草他媽的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十年前就想著要輿論造勢毀掉我們以神。”

        “十年后還是用同一招，真的是陰險下賤有毛病！”

        蔣燁陰沉地看著桌面，忽然開口：“我說，你在美國有沒有那種渠道？”

        領(lǐng)隊小妹眨眼：“什么渠道？”

        “就那種……”蔣燁雙手交疊：“‘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聲教父’的那種渠道。”

        領(lǐng)隊小妹：“……”

        領(lǐng)隊小妹：“老板，我們是正經(jīng)戰(zhàn)隊。”

        “啊啊啊啊啊——！”蔣燁崩潰地跌回椅子里，“我他媽的好氣啊！”

        “我一點兒也不想當(dāng)正經(jīng)企業(yè)了我真的好想拿把機關(guān)槍去突突了他啊！”

        領(lǐng)隊小妹嘆了一口氣，遞給蔣燁一張清單。

        “這什么？”

        “房東嗯，還有中介給出的報價，”領(lǐng)隊小妹比劃了一下，“那房東老太太被嚇壞了，跟我確認(rèn)了三遍我們不是恐|怖|分|子，還旁敲側(cè)擊地問我、是不是我們?nèi)A國人做飯都會炸了廚房。”

        蔣燁：“……”

        清單上，西廚里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報損壞。

        中介附加在后面的相片，還原了“現(xiàn)場”的慘烈——

        磁盤碎了滿地、烤箱被狠狠搗毀。

        臺面上遍布著面粉和恐怖涂鴉一樣的紅色裱花。

        丟在地板上的餐叉被捏得變形，精致的烘焙用品也幾乎都摔碎、揉得走樣。

        紅紅綠綠的食用色精潑了滿墻，巧克力粉和面粉一道兒灑在了地板上。

        凌亂的腳印踩在上面，整個廚房看上去像極了血|腥|恐|怖的殺人現(xiàn)場。

        而在西廚的大門上內(nèi)側(cè)，還留下了兩個深深的凹槽。

        裹著不知道是鮮血還是紅色色精的四個孔洞，像是有人用力地砸了門、將拳印留在了上方。

        蔣燁閉了閉眼睛：“照價賠吧。”

        “還有，別用以神的支票。”

        領(lǐng)隊小妹點點頭。

        “另外再多給老太太一成，別讓老人家對我們?nèi)A國人民留下什么刻板印象。”

        蔣燁笑了一下，自以為自己說了一句調(diào)笑的話。

        結(jié)果他和領(lǐng)隊小妹的臉上，都只是因為他的這句話。

        露出了一種難看到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的苦澀表情。

        于此同時在訓(xùn)練室里，蘇墨北戴上耳機。

        看著坐在旁邊有些惶惑不安的小蘿卜頭們：

        “……好好訓(xùn)練。”

        “這場比賽，我們只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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