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寶、華服，讓人想都想不到的奇珍異寶像水一樣流進了樓府，流進了蕭如玉所在的小院。

        樓心月笑著用扇子挑起一長串珍珠，欣賞著瑩潤的珍珠在日光下所散發的光澤。

        “如玉，你過來。”

        蕭如玉遲疑的走過去，還不等他說話，樓心月就咯咯笑著將珍珠項鏈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蕭如玉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推拒道：“這，我不能收。”

        樓心月依舊是笑吟吟的，他曼聲道：“自古明珠配美人，古人果不欺我。像你這樣的美人，天天粗布麻衣，不著粉黛的，實在太浪費了了。不過仔細一看，這串珠子還真是配不上你的樣貌，反正你也不想要，那我就丟了吧。”

        說著，取下他的項鏈，隨手往外一扔。

        蕭如玉倒吸了一口氣，有心去追，但探頭過去，又不免啞然。

        他住的地方是樓府最好的一處小院，青山綠水，古意盎然，蕭如玉雖說不出這院子到底有哪里好，卻也看得出來這當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樸優雅。

        而樓心月這隨手一扔，就正好將項鏈丟進了窗外的那方荷塘。

        雖是寒冰臘月，但荷塘上仍漂浮著幾重蓬草、幾縷蘆花，在這些花花草草的遮掩下，根本看不出項鏈被他丟在了哪里。

        樓心月輕搖折扇，眉宇間盡是風流，他滿不在乎道：“不過是一串珠子，丟了就丟了，有什么要緊的，好玉兒，你再來看這個，這塊碧璽雕成的佩飾，和你的膚色配得很呢。”

        他叫了兩句，見沒人應聲，不由回頭望去，一看之下，卻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原來蕭如玉竟把袖口褲腿扎起，預備著下去撈項鏈呢。

        樓心月呆了片刻，才將蕭如玉捉回來，怒道：“你這是干什么？”

        蕭如玉也不掙扎，他強迫自己直視樓心月，正視他眉間些許薄怒，低聲道：“樓公子、心月，你也看到了，我正準備把那串珠子撈回來。”

        樓心月板著臉道：“我都說過了，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玩意，你干什么這么著急。”

        蕭如玉忍不住苦笑，他輕聲道：“心月，我不是瞎子，就算我先前不知道，但在看到你帶來的這么多珠寶，我也知道那串項鏈是在算不上什么珍貴的東西，只是……”

        蕭如玉頓了頓，卻仍是把那些話繼續說了下去：“只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等到危急關頭，說不定這小小一串珍珠也能救命……況且，這串珍珠在你看來極為常見，但若是放到外面去，它典當出的銀錢，已是足夠一整個村子的人吃上好幾年的飽飯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視線也情不自禁的偏轉開來，不去看樓心月的雙眼。

        蕭如玉知道自己這話很不中聽，不但又窮酸又小氣，還會得罪這位對他向來不錯的樓公子，但有些事情，他卻不得不說。

        不然，也許樓公子會很得意于他的奉承，可蕭如玉的良心根本過不去。

        他戰戰兢兢的等著樓心月的責備，但不想等來的卻是一雙溫暖的手。

        樓心月微笑著將他的下巴抬起，親昵的責怪道：“我不是說了，叫你以后都抬頭直視我，不要動不動就低頭。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拘謹。”

        蕭如玉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怪我……”

        樓心月說：“我不會怪你，因為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這大江南北我都走過，也領略過不同風情的男男女女，就連那楚天宇，他后宮的美色，也不如我見過的美人多，”樓心月低低一嘆，感慨萬千，“但像你一樣美艷無雙的，卻極為少有，而有著這樣美貌，卻始終保持著一副良善心性的，就更為少見了。”

        “但凡是美人，必會自持容色無雙，驕矜自傲，看不起別人，總覺得那些人天生低自己一等。”

        “所以，在我第一次見你時，就對你另眼相看。而現在，我更能確定，我并沒有看錯人。”

        蕭如玉被他夸得雙頰緋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心月，我沒有你說的那么好……”

        樓心月溫柔的凝視著蕭如玉，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愛憐：“如玉，我只恨我的嘴太笨，說不出你萬一的美好。”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要費這么大的心力救你，把你藏起來，不讓陸少游知道你在哪里？”

        “我承認，我先前只是看不慣陸少游那副嘴臉，可憐你，但現在我對你……我想和你……”

        說到最后，縱然是向來風流灑脫的樓心月，他的臉上也滿是緊張，聲音更是微微的提高了些許。

        但蕭如玉根本沒聽清他最后的話語，他訝然抬首，面上神色變化不定：“心月，你說陸、陸大人在找我？”

        樓心月看著他神思不屬，雙眸含淚的模樣，面上倏地劃過一絲黯然。好在他遮掩的極好，沒讓蕭如玉看出他的不對。

        他微微一頓，又搖起了折扇，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滿不在乎道：“這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傳言說陸府最近丟了一個下人，也不知那個下人是偷走了陸府的什么隱秘，惹得陸大人大動肝火，到處找人。”

        蕭如玉臉上卓然變色，他緊張道：“這樣對你會不會有什么影響，他會不會找到你？”

        最后更是黯然神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來這里拖累你……”

        樓心月看他竭力掩飾，仍遮不住對陸少游的在意，不由在心里幽幽的嘆了口氣。但面上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放心好了，他還奈何不了我。”

        他摟著蕭如玉，笑吟吟的將他拉到箱子前，抖開一件珠光璀璨的衣服，讓他趕緊換上。

        蕭如玉不敢推拒，只好一一換上。

        他每換一件衣服，樓心月就在他旁邊吟上一句詩文，都在夸他貌美如花，色若西子，顏勝王嬙。

        蕭如玉聽著聽著，臉越來越紅，見樓心月還要再夸，不由連連擺手：“別說了，我真的沒那么好，不像樓公子，你才是真正的風華絕代。”

        樓心月的眼中劃過一絲陰霾，又迅速散去，只微微一笑：“我不是什么大才，不過是一介酸儒，吟幾首酸詩，作幾個對子。至于這些珠寶嘛，也不過是某些人特意送來的潤筆費罷了。”

        蕭如玉聽他這么說，也垂下了頭：“能吟詩作對的哥兒，已經是極為罕見了，更別說像心月你這樣出口成章的大才子了。要是允文能有你身上的一分才情，我做夢都能笑醒了。”

        樓心月撲哧一笑，在他的臉上捏了一把：“好啊，你現在就可以笑了。”

        他見蕭如玉茫然抬頭，笑得更為得意：“我今天來找你，除了想把你這個絕世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還為了一事。”

        “我看你兒子聰明伶俐，舉一反三，就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做個徒弟。”

        蕭如玉瞪大了眼睛，他怔怔看了樓心月片刻，忽地起身，長拜不起。

        “謝謝你，樓公子，真的很謝謝你。”

        樓心月也站著受了他一禮，他知道，如果他不接受，以蕭如玉這個善良的性格，會焦慮到吃不下睡不著的。

        只是，到底還是可惜了……

        樓心月看著拜倒在地的蕭如玉，眼色幽深。

        要知道，他剛才可是忍不住想提出讓蕭如玉嫁給自己，當自己的內人。

        這樣不但滿足了他多年的夙愿，還能氣一氣陸少游和那個人。

        讓他看看哥兒并非一定要攀附他人，哥兒也能自行嫁娶，并不是被某個人得到了，就終身非那個人不可。

        只可惜，蕭如玉心里還有別人，只可惜，他剛才竟對蕭如玉動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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