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樓府上是一片和樂融融,但陸府可就不一樣了。
這些天,陸府可謂是電閃雷鳴,每個人都過的小心翼翼的,唯恐觸了陸少游的霉頭。
“現(xiàn)在還沒找到蕭如玉的下落?”
陸少游冷冰冰的發(fā)問,聲音凝重到讓鐘管家直發(fā)顫。
自蕭如玉失蹤后,陸少游就一天比一天陰沉,他越來越不像以前那個公正嚴明的陸大人了。
鐘管家勉強扯出一個笑臉,微微顫顫的告饒:“陸大人,我派人去城中各個地方都看過了,都沒見到蕭公子的身影。”
陸少游眉毛微挑,似要發(fā)怒,又強行忍下,“城里查不到,就去城外查,這還要我來教你嗎?他干爹干娘在莊子上,你就往那方面查!我就不信追不到他的下落。”
鐘管家心里一突,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也打起了顫:“大大大、大人……”
他看陸少游不耐煩的皺眉,忙一口氣說完:“我也派人去莊子上問過了,他們說,先前陸大人要他們照顧的那對老夫妻和他們帶著的那個孩子,都早早的不見了蹤影,他們也派人去尋過,但一直沒找到那三個人的蹤跡……就、就他們的經驗來看,那三個人多半是……多半是死了……”
鐘管家說完,又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陸少游,而向來胸有成竹,遇事不慌不忙的陸大人,此刻竟罕見的雙目空茫,神色悵然。
“多半是死了……怎么會……”陸少游低聲重復了幾遍鐘管家的話,心里忽地生出了一種莫大的恐慌。
就好像,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已離他而去。
不論他再怎么努力,終究是握不住,尋不回。
見他如此情狀,鐘管家頓時噤聲,他躬身站在陸少游身前,不發(fā)一言,努力的將自身的存在感壓縮到最低,不料從外面急急沖進來一人,正巧撞在他身上,兩人叮叮當當?shù)乃こ闪艘粓F。
那人竟是老夫人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頭春桃。
鐘管家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剛想責怪春桃?guī)拙洌吐犓蠚獠唤酉職獾慕械溃骸瓣懘笕耍懘笕耍缓昧耍膊恢l(fā)生了什么,反正老夫人是氣得要命,還說要過來教訓、教訓你!”
她又急急喘了幾聲,才道:“老夫人、老夫人她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趕,我們這些做丫鬟的,誰也攔不住哇!”
還不等陸少游問個清楚,院子外就傳來了篤篤篤的腳步聲。
伴隨著這個聲音的,還有丫鬟們的驚呼。
“老夫人、老夫人、您走慢些,當心點啊!”
老夫人揮舞著拐杖,步履如風,飛一般的沖到了陸少游的書房,下人們攔她不住,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大呼小叫。
陸少游皺一皺眉,又擺出笑臉:“娘,您怎么來了?”
老夫人大聲喊叫:“我怎么來了?你就希望我一直不來找你?也好一輩子被你瞞在鼓里,是不是!”
還不等陸少游說話,老夫人又叫道:“我不要聽你那些有模有樣的大道理,我就問你,玉兒他人在哪里?為什么我一直見不到他?”
“娘,我不是說過了,如玉是去城外的大悲寺還愿去了嘛,他說他要齋戒三十天,好讓佛祖看看他的真心……”
老夫人打斷了他的話,雷厲風行道:“鐘管家,你給我準備馬車,春桃,你去收拾行李,我們這就走。”
陸少游心下一沉,唇邊微笑依舊:“娘,您這是要干什么?”
老夫人說:“當然是去找我的好玉兒,他要齋戒祈福,我陪他一起去。”
陸少游反應極快,當下接道:“娘,您想得沒錯,如玉的確不在大悲寺……唉,這歸根結底都怪我鬧得太過,他臉皮薄,一時間不敢出來見人,我又不好用這樣的方式打攪您,所以才……”
他微微一頓,正想以閨房秘事將這件事揭過,沒想到老夫人指著他的鼻子冷笑道:“好哇,還在唬我!你當我不知道你前些天是怎么折騰玉兒的嗎?我那時只覺得這是你們夫妻倆的事,我一個長輩不好插手,誰知道你是越來越過分了,居然還做下那等、那等惡事!”
“新婚當夜就將那等不干不凈的青樓女子帶進家來,把玉兒氣走,和你爹一模一樣的作態(tài),真是、真是…………是我、我看錯你了!”
老夫人見陸少游面無表情的站著,眉宇間不喜不怒,不由更為生氣,拄著拐杖就往陸少游身上抽:“你這是什么意思,還擺臉色給我看?把玉兒氣走了還這么理直氣壯!玉兒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你好看!”
眾人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還是鐘管家乖覺,見陸少游神色有異,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著一干人等先退了下去。
他們走出好一段路,依舊能聽到書房內傳來的叱罵聲,以及棍棒敲擊在身體上所發(fā)出的,沉悶的聲響。
陸少游垂眸,任由老夫人捶打自己,直至老夫人氣喘吁吁,才奪下母親的拐棍,順便攙扶她去一旁坐下。
“娘,您身體不好,先歇歇吧。”
老夫人氣也出得差不多了,此刻見兒子被自己打的面色微白,手臂也在微微的顫抖,想必是疼得狠了,心里倏地便是一軟,只是一想到玉兒遭受到的苦楚,與自己曾經的遭遇,軟和的心腸又硬了起來,惡聲惡氣道:“知道錯了嗎?知道錯了就去和玉兒道歉,把人家哄回來。”
誰知陸少游驀然抬眸,漆黑的眼瞳中忽地迸發(fā)出森冷的光,看得人心底發(fā)寒。
他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會向他道歉,也不會哄他回來,這一切都是他蕭如玉自找的!”
“他背信棄義,與人私奔再先,嫁入豪門再后,甚至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惜謀害我的性命,這樣陰險卑鄙的小人,他不配和我重修舊好,更不配成為我的陸夫人!”
好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就連老夫人都不由心驚。
但在驚詫過后,她又擰緊了眉:“是誰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是不是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你、你怎么寧可相信一名妓子的話,都不愿相信和你一同長大的玉兒。”
老夫人疾言厲色,咄咄逼人,可她越是如此,陸少游的心里就越是悲憤莫名。
明明是自己的母親,為什么會無理由的偏向著那個小人,為什么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兒子。為什么要堅信那個賤人會對自己情根深種、至死不渝……
陸少游咬牙道:“沒有人在兒子面前搬弄是非,這一切都由兒子親眼所見,都是兒子的親身經歷,怎能為假!”
他見老夫人還想爭辯,嗤笑一聲,赫然掀開了自己的衣襟。
但見那緊實的肌肉上,除卻方才被鞭打的道道紅痕外,更有無數(shù)的傷痕攀爬與上,糾結出一塊又一塊猙獰的傷疤。
老夫人看著兒子身上駭人的傷疤,不由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一動不動。
陸少游見母親如此,又痛又恨、又悲又苦,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留下的,竟是——說不清的絕望。
他哈哈一笑,似是控訴,又似悲鳴。
“娘,這就是您口中那個堅強善良的蕭如玉,他留給我的東西。”
“當初我以為他被人誘拐,跋山涉水的去追尋,沒想到他是自愿跟著男人走了,嫁入了富戶,成為了人家的妻子。我找上門去,他表面上哭泣不已,實際卻把我騙到一處破廟,命令手下將我滅口。”
“只要我死無對證,他就可以安枕無憂,過一輩子富足美滿的生活!”
“好在我活下來了,不止是活下來,更是活得比誰都好……甚至,可以只用一句話,就能讓人替我去報仇雪恨……”
笑著笑著,陸少游忽然有了一種放聲大哭的沖動,他努力的將陳雜的情緒咽下,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娘,這樣,你還堅持要我把他找回來嗎?”
老夫人呆呆在椅子上坐了半響,突然截斷了陸少游的話。
“我不信!”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雙目熠熠生輝,刺得陸少游眼眸發(fā)酸。
“我不信玉兒是這樣的人,”老夫人語氣篤定:“他如果真向你所說,愛慕虛榮,貪圖富貴,那你早就見不到你娘了!”
老夫人凝視著虛空,眼中漸漸的滲出淚來。
“少游,有件事我一直沒敢告訴你,我怕你生你爹的氣。”
“他就算對娘千般萬般的不好,但終究是你父親,我當年是這樣想的,但現(xiàn)在,為了玉兒,我不得不說了。”
“我一直告訴你,當初陸家敗落,是你爹賭光了家產,但我沒告訴你,你爹除了把陸家家業(yè)輸光之外,還把你娘也輸給了別人……”
老夫人哽咽了一下,將那件事告訴自己的兒子,這對她來說,不啻于當年那件事給她的打擊,但,如果她再瞞下去,也許,少游與玉兒的誤會永遠都不會解開。
“……你爹一走了之,你在外求學,是玉兒費盡千辛萬苦把娘給救回來的……”
想到當初在別人門下為奴為婢的痛苦與恥辱,老夫人嗚嗚地哭了起來。
“……陸家家財盡散,玉兒沒錢,也沒能力給你娘贖身,只能厚著臉皮去求那戶姓劉人家,人家不同意,他就跪在外面給他們磕頭,只要是從那戶人家的門口出來的,不管是主是仆,他都磕頭不已,只求那戶人家將娘放出來……哪怕是讓他以身相待,他都甘愿……”
“他在外面磕了足足有上千個響頭,磕出來的血將人家的石階都染紅了,那戶人家才松口放娘出來……”
“娘,您的意思,是兒子在騙您了?兒子這一身傷痕,都是假的?都是為了誣陷區(qū)區(qū)一個蕭如玉,自己做出來的?”
陸少游聲色俱厲,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股擇人欲噬的恨意。
“不、不,我的意思是……玉兒他這么這么好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出你說的那些事……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老夫人見陸少游仍不松口,跺一跺腳,“好,你不信,我自己去找真相……但是,不管怎么說,你得先把玉兒找回來……如果你還認我這個母親,你就把他給我?guī)Щ貋怼!?
在老夫人的逼視下,終于,陸少游極輕極緩的點了一下頭。
“娘,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把他給找回來的。”
看著老夫人匆匆離去的身影,陸少游的心口忽然升起了一種巨大的恐慌。
如果他娘說的是真的……如果這其中真有什么誤會……那他先前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呆呆的凝視著虛空,一時間,竟然也分辨不出自己此時的心緒。
他究竟是希望蕭如玉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小人,還是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明明是簡單明了的選擇,可沒想到,他居然連這個都分不清、辨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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