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規貼在樓梯下方的三角形區域，幾乎與發烏的墻面融為一體。

        劉大山給祝珣打著光，好不容易才讀清上面的字。

        4號公寓居住守則

        第一條：公寓為無家可歸者提供庇護。外來人口需獲得住戶允許，方能入住。請勿隨意闖入他人房間，違者后果自負。

        第二條：公寓提倡團結互助，請主動維護鄰里和諧，盡力幫助遇到困難的鄰居。

        第三條：為了住戶安全，半夜12點后請勿進出公寓，勿在走廊中隨意走動，聽到奇怪聲響（如敲門、敲窗），請無視。

        第四條：若第二條守則與第三條守則產生矛盾，請按照自己的能力及當時情況選擇應當遵守哪一條。

        第五條：嚴禁傷害公寓樓內的住戶，除非對方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或對方不是本公寓住戶。

        第六條：公寓的存在是為了保護而非其他目的，收到邀請函的住戶均經過房東篩選，是善良、誠實、有道德的好人，請各位和睦相處。

        希望各位在4號公寓居住愉快。

        ——房東

        房東兩個字是手寫的，字跡十分瀟灑。

        紙張的最下方，用幾乎相同，但新鮮許多的字跡凌亂地添加了一句話。

        第七條：若以上各條均無法獲得你的信任，那么請謹記，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保持人性和底線。不要丟掉這些東西，不然……

        筆跡到這里夏然而止。

        祝珣看著樓規。

        劉大山打了個寒戰，問：“祝哥，你覺得這上面說得都是真的？”

        “不然呢？”祝珣道：“按照樓規的說法，維護鄰里和諧，守住做人的底線，又沒什么壞處。”

        “說得也是。”劉大山跟著他往樓梯的方向走，“手機給你。對了，不用把樓規拍下來么？”

        “不用，我記住了。”

        “演員的記憶力就是好，背劇本練的吧？”

        祝珣沒回答，不光是背劇本的緣故，事實上他剛看到樓規的第一眼，那些內容就像印在了他腦子里。

        他本以為劉大山也是如此，現在看來……是他自己的問題。

        兩人走上臺階。

        祝珣：“小心，按照阿紅的提醒，我們剛剛之所以進入另一個樓梯間，是因為違反了第三條樓規。”

        “第三條……”劉大山回憶：“半夜12點后請勿進出公寓？”

        “還有勿在走廊中隨意走動。”

        劉大山抱緊自己的四個電瓶，提心吊膽地走到先前的位置。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他們平平安安地通過了樓梯。

        祝珣站在二樓的平臺上，道：“看來第四條樓規說得沒錯，實力夠強的話可以一定程度上違反第三條，不過還是要當心。”

        畢竟，他剛剛靠的可不光是自己的實力。

        說話的時候祝珣下意識擺弄著手上的腕帶，劉大山鎮定下來，見祝珣把吊死鬼的舌頭在手腕上系成一個又大又醒目的蝴蝶結，忍不住道：“祝哥，說起阿紅，你剛剛為什么把板磚給她？”

        祝珣：“你覺得呢？”

        劉大山：“這……同款真皮手鏈，同款限量板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情侶裝扮……”

        “就……對象可以來自民間，但不能來自陰間……”

        祝珣：“……”

        “住腦。”

        “哦。”

        劉大山朝四周看了看，二樓一共有兩個房間，門都緊閉著。

        他問：“我們今晚住哪？”

        “樓規第一條說‘外來人口需獲得住戶允許，方能入住，未經允許闖入他人房間后果自負。’”

        “那……敲個門？”劉大山看向右手邊。

        和他對視的那道門上橫七豎八地貼滿了黃色膠帶紙，把貓眼和門鈴都遮住了，劉大山正要撕掉膠帶，門忽然動了一下，膠帶紙自己從邊緣掉下來。

        大門打開一條縫，里面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它們換了個方向，看著他。

        “請……”屋內傳來聲音。

        一股涼氣從腳后跟直沖后腦勺，劉大山“啪”一聲把膠帶紙貼回去，用力推上門。

        “對不起打擾了。”

        “祝祝祝哥！”

        “干什么？”

        “我又想了想，阿紅人還是不錯的，要不我們去找她吧，我可以送一對同款電瓶當住宿費！”

        祝珣：“……”

        他揮了揮手里的紙條：“不用。”

        “這什么？”劉大山低頭：“空房招租，4號公寓424室，鑰匙放在門框上方，看房請自便。”

        劉大山大喜：“空房哎！一聽就很安全！祝哥你在哪拿到這招租啟示的？”

        “公寓門口的公告欄里，就在窗戶下面。”

        “我怎么沒看見？”

        “你光顧著和吊死鬼對罵了吧？”

        “也對。”劉大山跳起來，在門框上摸到一把鑰匙，他迫不及待地開了門，把燈打開。

        門內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小房間，客廳有一扇窗戶，窗簾沒拉，劉大山走過去朝下一看：“這不就是吊死鬼剛剛掛著的地方？”

        “沒錯。”

        “幸虧那家伙跑得快，不然我非站在里面罵他一頓！讓他嘻嘻，嘻嘻個鬼！瓜批！”

        下面的窗臺動了一下，不過劉大山沒注意。

        房間雖然不大，但布置的很溫馨。木質茶幾、米黃色布藝沙發，水泥地板上鋪了毛線地毯。暖黃色燈光從花枝造型的吊燈中傾瀉下來，溫暖得不像在陰間世界，而像是現代都市一個普通的小家庭。

        劉大山一晚上先是偷電瓶，然后被祝珣抓，再然后被鬼追，又扛著四個電瓶上了二樓，早累得不行。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那祝哥，咱們先在這兒過夜，明天再找離開這里的方法。”

        “我睡沙發，你睡哪？要不咱們擠一擠？”

        “雖然有點奇怪，但這樣安全……祝哥？”

        祝珣在房間內走動，他總覺得這個陰間游戲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客廳已經看過，臥室的門半掩著，祝珣推開門，發現兩間臥室都有居住過的痕跡。

        次臥的床頭柜上放著一只剃須刀，抽屜里露出半截領帶，看樣子住的是一名男性。

        主臥被簡單收拾過，空空蕩蕩，衣架最上方掛著一條藍色縐紗的女士絲巾，可能是被主人遺漏了。

        屋主不在，祝珣猶豫是否要打開柜子查看，這時，他腦海中出現游戲提示音：

        【看房時間結束。請問游戲者是否滿意424號房？】

        “滿意？當然滿意啊！”劉大山打著瞌睡，還以為是祝珣在問自己。

        沒等祝珣阻止，他話已經出口。

        【屋主收到租房請求，即將通過游戲挑選自己滿意的租房者。】

        【游戲名為：天黑請閉眼。】

        【游戲規則：10分鐘內，游戲者緊閉雙眼，逃避屋主的追捕，游戲結束前被屋主抓住既判為失敗。】

        “失敗有什么懲罰？”祝珣問。

        如果只是被趕出424號房的話……

        【424號的屋主是一位慷慨的人，樂于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居所。一旦失敗，就請你永遠留下來陪伴她。】

        祝珣：“……”

        看來，只能拼一把了。

        【友情提示：千萬、千萬不要睜開眼睛，否則會有你不愿看到的事情發生。】

        【游戲即將開始，請做好準備。】

        【十、九、八……】

        劉大山已經嚇懵了，他看著祝珣，嘴唇翕動：“不是說、不是說空屋么？”

        “樓規中說他們的住戶都是誠實的好人啊！”

        祝珣來不及和他多說，他撕下自己t恤的下擺，利落地把眼睛蒙住，把另一根布條遞給劉大山。“系上。”

        “不！”劉大山一個激靈，突然沖向門口，“我不做什么游戲！放我出去！”

        握住門把手時。他猶豫了一下，對著貓眼看去。

        “啊！”

        “怎么了？”

        “眼、眼睛。”

        在劉大山看著貓眼的同時，“咕嚕嚕”，魚眼形玻璃的另一面，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靈活地滾動著。

        【……一、零。】

        【游戲開始。】

        室內的空氣，冷了下來，一種冰冷、粘滯的感覺在空氣中浮動。

        暖色的燈光下，一道灰白色身影，從地面緩緩地爬出來。

        先是幾根蒼白的指尖，隨后是手腕、胳膊，肩膀一晃，頭顱從融為一體的水泥地板掙脫，灰白色眼珠對準出現在房間內的陌生人。

        劉大山瞳孔緊縮，大腦一片空白，他面前的墻上映出女人的影子。

        她像是一棵樹，從424的地面上一節節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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