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鄰居
突然,灰白色的眼珠轉動,女人以一種和剛才的動作不相符的敏捷,將頭扭向劉大山。
她的下半身還在水泥里,只用兩只手臂在地上爬行,速度像閃電一般,襲向劉大山。
祝珣只覺身邊一陣冷風刮過腿邊,隨后傳來劉大山的慘叫:“救命啊啊啊祝哥!”
他舉起電瓶扛了一下,帶著女人在房間里跑動。
“我電!我去,為什么電她沒用?”
祝珣被他中氣十足的喊聲震得腦子疼。
他飛快在大腦中回憶剛才看房的經過,腦海中構建起了424房間的立體圖。
“我站在茶幾旁邊,大門在右手邊……距離不到5米,先右轉,繞過茶幾,然后直走。”
他伸手向前,果不其然,摸到了門把手。
“劉大山!”
“啊啊啊啊救命!”
很好,還活著。
祝珣道:“想活命就聽我的!往門邊跑!閉眼!”
沉重的腳步聲逼近,隨之而來的是水泥碎裂開又不斷彌合的響聲。
這位424的屋主究竟是怎樣一種形態(tài)?祝珣大腦中浮現一個模糊的影子,不過此刻不是好奇的時候。
他算好大致距離,猛地一拉門:“劉大山閉眼!”
劉大山閉眼抱頭,縮在祝珣身后。
門開的瞬間,一枚眼珠孤零零地懸浮在半空中,似乎在欣賞424內的鬧劇。
隔壁的門半開著,更多眼珠密密挨挨地擠在門縫內。
眼前猛然一空,眼珠還沒反應過來,祝珣一把抓住了它。
“來啊朋友!別客氣,進來坐坐!”
掌心是軟軟彈彈的觸感,祝珣把眼球向身側一扔,朝反方向跑去。
眼珠茫然地飛出一道拋物線,它“咕嚕”將瞳孔轉向下方,想弄明白現在的狀況。
它“看”到一個渾身灰白色,像是覆蓋著水泥的女人。
目光對上的一剎那,屋主放棄了劉大山,飛快在地面與墻壁上穿梭,她伸出僵直的手指,將眼珠捏成一道黑氣。
“好快!”祝珣豎起耳朵,判斷女人的行動路徑。
一片黑色的視野中,懸浮著一行血色的字跡。
【00:08:50】
游戲只過去一分多鐘。
“這位眼珠鄰居的戰(zhàn)斗力不行啊。”祝珣痛心疾首。
他盡量悄無聲息地摸到門邊,手拉上門把手,想要再和鄰居“團結互助”一下。
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隔壁鄰居像是終于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砰”一聲把門甩上。
“哧啦——”,門縫里的眼珠子兢兢業(yè)業(yè)地把膠帶貼好。
——你不要過來啊!
祝珣:“唉。”
他背誦樓規(guī)第二條:“說好的和諧友愛,團結互助呢?”
“……”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眼珠不愿意再看他的表演,自己爆開,變成一道黑氣從門縫里擠進去。
“咔啦——”
黑暗中,擰頭的聲音格外醒目。
直覺告訴祝珣,屋主這一回盯上了他。
祝珣立刻朝反方向跑,邊跑邊喊:“劉大山!”
“祝、祝哥,”劉大山縮在沙發(fā)背面,把自己團成一個球,“這次我?guī)筒涣四悖@東西……這、這女人,電她沒用啊!”
“女人?什么樣的女人?”
劉大山磕磕絆絆地描述屋主出現時的樣子,末了他總結道:“難怪說是空屋,這屋主她不住在房子里,她住在房子‘里’啊!”
一個全身被水泥覆蓋,下半身扎根在地面的女人。
祝珣腦海中的形象逐漸清晰。
“她的眼睛和耳鼻都被水泥覆蓋,所以視力和聽力幾近于無,那么她是靠什么尋找目標的呢?”
“是目光,別人看向她的目光。或許還有別的……奔跑時地面的震動,風的流動,是因為在黑暗中封閉太久了嗎?”
祝珣放輕腳步,貓一樣躍上餐桌,女人冰冷的手臂擦過他的耳朵。
她對屋內的陳設極為熟悉,立刻換了個方向,從墻上探出身體。
“只能在水泥平面上移動。在所有人都閉上眼睛之后,移動速度沒有想象中快,準頭也比剛才差。是因為難以判斷獵物的位置?還是游戲的限制?”
“她對這間屋子相當愛護,明明可以靠破壞屋子里的物品限制我們的行動,卻始終沒有這樣做。”
“就像現在,在抓我的時候,她也沒有碰觸餐桌上任何一個擺件。”
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風聲、水泥碎裂聲、頭頂吊燈搖晃帶動的光影,一切一切在祝珣腦海中構成一幅清晰的畫面。
他計算好每一次閃躲的間距,幾次險之又險地避開女人的手,腦海中補上最后一塊拼圖。
“她的手臂纖長,根據手臂的長度判斷,身高大約16米,體型偏瘦,完全看不出有抓住一個成年男性,讓他無法逃脫的力道,是作為鬼以后的加成么?”
“……證據不足,很多問題都無法判斷。”
時間已經過去3分鐘,距離游戲結束還有一多半時間。
祝珣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從餐桌上跳下來,道:“劉大山,過來!”
“不、我不。”劉大山豎起耳朵聽著那邊動靜,推測女人就在祝珣身后,他抱住沙發(fā)腿,“這里超好的,我超喜歡這里,我就在這兒哪也不去。”
“你別后悔。”祝珣說完,帶著房東繞進主臥。
進門時,女人手抓向祝珣的胳膊,因為估算失誤,他的手腕被什么東西劃了一下。
“她好像,變高了一些?”
或者說,是又把身體從地面脫離了一部分。
祝珣連忙打開衣柜的門,擋住女人下一次襲擊。
“不錯,很結實。”
實木衣柜上只留下淺淺的印子,祝珣見狀鉆進衣柜,關門前將吊死鬼的舌頭在門把手上一繞,攥在手心。
門從內側被鎖緊,除非他松手,否則誰也別想進來。
隔著薄薄一道木板,祝珣聽見女人的手指抓撓門縫,發(fā)出刺耳的咯吱聲。有好幾次她的手指幾乎戳到祝珣臉上。
“看來她無法憑空出現在衣柜里。”
祝珣知道自己賭對了,于是把舌頭系了個死結。
“還有五分鐘。”
女人站立片刻,向客廳游走。
很快,客廳傳來劉大山的呼救。
“祝哥!”
“祝哥救命!”
“祝哥你可以不管我,但你忍心這四個剛出生的小電瓶沒了爸爸么?”
祝珣:“……”
他揚聲道:“你去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上方有吊頂,墻壁和地面貼著瓷磚,關上門以后女人同樣進不來。
“砰”一下,是劉大山把門反鎖,他背部頂著衛(wèi)生間的門,心有余悸,劇烈喘息。
連續(xù)兩位客人都躲了起來,女人有些茫然地在房間內游走,聲息漸無。
“呼——”就在劉大山松了口氣的時候,他聽見腳底傳來一下、一下的敲擊聲。
有節(jié)奏的。
劉大山僵硬地低頭。
一截蒼白指尖,穿透瓷磚縫隙,觸碰他的腳踝。
石雕一樣粗糲的觸感,帶著一絲潮濕的水汽,比12月的天氣還涼。
“嗷!”他一嗓子震得天花板晃了三晃。
等劉大山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馬桶蓋上。
“怎么辦祝哥?她來了!她把手從瓷磚縫里伸出來了!”
“她、她掀翻了瓷磚,往外爬……手出來了,胳膊也出來了、脖子、肩膀……要不了一分鐘她就整個人都出來了!”
“祝哥你快想想辦法!”
不細看衛(wèi)生間里的場景,光聽劉大山的話,還以為他在衛(wèi)生間里生孩子。
祝珣揉了揉太陽穴:“是我的疏忽,忘了瓷磚的填縫劑也是水泥。”
“這樣吧……”他看向時間,只剩下一分多鐘,“你再堅持一下,我去衛(wèi)生間接應你,等我倒數三聲打開門,你就閉著眼睛往門外沖。記住,一定要閉上眼睛,千萬別被她抓住。”
劉大山賭咒發(fā)誓地答應。
祝珣:“……三、二、一!”
他用力一拉門,同時睜眼。
劉大山一陣風似地卷出去,他身后,女人的半個身子全部從地面掙脫,蒼白的手臂伸長,伸向祝珣的胸口。
祝珣后退半步,看著她:“你的寶貝是我的了。”
掌心出現了一件硌手的物品,女人的動作肉眼可見地頓了一下,她低頭,望向自己的手指。
祝珣立刻轉身,回到了衣柜里,把門死死關上。
“踩我腳了!”劉大山哎呦一聲。
“踩的就是你。”祝珣向下碾了碾,“叫你貪生怕死,不聽我的話!”
劉大山自知理虧,默默調整了一下姿勢:“老踩左腳累不累啊?來,右腳給你踩。”
兩個成年人擠在一個大號衣柜里十分擁擠,還好這回沒出什么意外,10分鐘倒計時走到頭,衣柜外那種森冷的感覺消失了。
游戲提示音適時響起——
【恭喜你,通過了房東的游戲,獲得424號房間的一日居住權。】
“才一天啊?”劉大山從衣柜里鉆出來:“這房東也太小氣了吧?”
【424號房東有一句留言,是否接收?】
“還、還有留言?”劉大山打了個寒顫,默默閉嘴。
祝珣:“接收。”
【¥&¥】
水泥相互摩擦的聲音,其中似乎夾雜著干澀的人聲,因為久未開口,聲調怪異,就如同密碼一般。
“她說什么?”劉大山隱約抓住了關鍵詞,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祝珣。
“呃……”臺詞是演員的基本功,祝珣這方面的辨認能力比他要強許多,他道:“因為……水泥不導電。”
“沒錯,她說‘因為水泥不導電。’”
劉大山:“……”
還記得游戲剛開始時他的放聲慘叫么?
“我電!我去,為什么電她沒用?!”
——因為水泥不導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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