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初進長安(下)
長安城里大明宮武德殿,玄宗皇帝高坐在御座上,親信太監高力士站在身旁,玄宗示意朝會開始。高力士朗聲唱道:“各位大臣,有本請上奏。”
兵部尚書出列奏道:“吐蕃出兵攻占小勃律國,國君及安西都護府援兵全部戰死。請皇上指示方略。”
玄宗道:“小勃律距長安萬里之遙,用兵須從長計議。此事暫且不議。”
“這……”兵部尚書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朝廷總要有所表示,不然,冷了西域各國的心,也會助長一些不法之徒的覬覦之念,對穩定西域很不利。”
玄宗深思片刻:“封三皇子李亨為安西大都護,遙領西域軍政,擇日發兵小勃律,收復失地。”他偏過頭去對高力士,“此詔發布中外,咸與聞知。”
【終南山人評曰:“咸與聞知”四字頗有意味。一是讓大家都知道,二是知道了也就行了。】
禮部尚書李林甫出列奏道:“我大唐官兵力戰群敵,全部陣亡,依律應予以表彰和撫恤。”
玄宗不耐煩地說:“朕百事纏身,此事爾等依律辦理即可。”
李林甫又道:“陪戎副尉竇繼嗣為保中軍大纛不倒,身中二十七刀,以身殉國,忠勇慘烈,應格外恩典,以示皇恩浩蕩。”
【終南山人點評:故作驚人之態,二十七刀都剁成餃子餡了。】
“啊!”玄宗顯然被二十七刀打動,“有如此忠勇之士,我大唐將享萬世太平,撫恤加倍!”玄宗言猶未盡,想了想又問,“這竇繼嗣有后人嗎?”
李林甫回道:“其妻聞訊,病痛交加而逝,只留下一七、八歲孩童,被舅父收養。”
“著入國子學讀書,成材后報效朝廷。”
“臣代竇氏孩童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朝臣們三三兩兩向外走,杜義德走到李林甫面前,拱手行禮:“感謝李相大恩,竇乂若有大成,定以李相馬首是瞻,銜環結草以報。”
李林甫擺擺手:“都是自家人,別太客氣,這也是我職責所在。”李林甫走了兩步又回頭對杜義德說:“閑暇時,常來家里坐坐。”
杜義德點頭哈腰地說:“一定叨擾、一定叨擾。”
李林甫此話也不是客氣,因為杜義德的妻室李夫人是李林甫的族妹。杜義德靠上了這棵大樹,這幾年來,官位雖然換來調去,但品級卻是越來越高,如今已經是四品了,再升一級就邁進朝廷大員的行列了。
退朝后,岐王要求與玄宗單獨奏對。在高力士的引導下,岐王來到了后宮。玄宗看著這個弟弟,心里總是別別扭扭的。論才華、論政識,自己哪兒都比他略強一籌,可論人緣,自己就比不上他了。這個岐王是朝中有名的義王,待人親和,和誰都能聊得來,大家都愿意和他親近。作為皇帝來說,最怕的是朝中大臣結黨成幫,人緣好就更可怕了。玄宗一直想找個機會,廢了他的王位,可他偏偏小心翼翼,從不留任何把柄。
岐王一心以國事為重,小勃律之亂,他甚是憂心。此時來到后宮,沒有群臣在場,便無拘謹,一吐為快:“皇上,臣以為,西域之事不得輕視,若西域出現混亂,則河西不保,河西不保則關中危矣。臣愿率五千兵馬……”
玄宗打斷岐王:“行了、行了,凡事要有個輕重緩急。太平公主倚仗是則天皇帝的幼女,又助太上皇登基,兩朝受寵,在朝中經營多年,黨附眾多。雖然她被賜死,但黨翼還在,必須清理干凈,絕不能留隱患。你先替朕把這事辦了,其它事以后再說。”
岐王悵然若失,悻悻然應了一聲:“是。”
太平公主作亂之事已經過去快十年了,黨翼早已肅清,圣上又拿這事做文章,岐王知道他有兩個用意。一是警告自己,不要染指朝政,太平公主便是前車之鑒;二是讓自己徹查太平公主余黨,羅織冤案,毀壞自己的名聲。既然此生再也無緣朝政,不如遂了皇帝的心愿,當一個富家翁,做一個富貴王爺。想到這里,他便試探道:“臣身體久病,不堪勞累,請皇上恩準,將臣擔任的政務一體開銷,在府致休養病,不再隨班上朝。”
玄宗聞聽此話,便以關切的語氣說:“萬事要以身體為首要。既然如此,朕也不能過于勞累你,否則百年之后,朕可就無臉面見先皇了。你只管安心在王府養病,朕將你擔任的政務一體開銷,你就好好當一個富貴閑王。如何?”
岐王不過是想試探一下玄宗的心意,此時見玄宗順梯子爬得挺利索,對于政治一途,他也就只得認命了。既然認命,姿態也要做足,他泫然欲泣地對玄宗作揖:“謝皇兄恩典。”
兄弟兩人心照不宣,達成了默契。
【終南山人評曰:皇帝就算蠢成豬,皇弟也不能太優秀,優秀就是錯,腦袋就得掉。】
太子李瑛手拉著弟弟李亨的手走進來:“見過父皇。”
玄宗臉上露出笑臉:“下學了?”
二人郞聲回道:“剛剛下學,給父皇請安。”
玄宗道:“亨兒,今天父皇封你為安西大都護,總理西域一切軍政事務。”
李亨撲閃著兩只大眼問:“父皇,那我是不是可以對西域發號施令了?”
玄宗微笑著說:“誒,那不行。封你為安西大都護,是以你皇子的身份,表示朝廷對西域的重視。軍政事務嘛,由留后來處理,等你長大了,才能親自掌管。”說完,又對岐王笑道,“岐王,看看你這侄兒,又是我李家一匹千里駒。”岐王了卻了他的心結,玄宗便有了幾分正常的人倫之情。
岐王朝李亨微微笑著,心里卻是五味雜陳:只怕李亨也是空有雄心,將來太子登基之后,免不了落到自己這般光景。可轉念一想,如今這太子太過懦弱,花雖開、果未結,一日不登大位,李亨一日就有希望。自己已經難以施展了,何不抬舉、抬舉李亨呢?假別人之手展自己之抱負,也不失為一妙著。便順著李亨的話題,故意誘導著說:“亨兒,你想對西域發什么號施什么令?”
“我想讓他們給我送一匹汗血寶馬來。”
“哦,你還能騎馬?”岐王繼續讓他發揮。
“我不但能騎馬,還能射箭。一旦國家有難,身為皇子,必須為父皇分憂,沖在最前面。”
岐王不失時機地加以評論:“當年高祖、太宗都是上馬得天下,下馬治太平,有你這樣的后輩,他們會感到無上榮耀的。”
誰都知道,太宗的天下是從太子李建成手里奪來的。岐王此話明著夸李亨,暗里卻是一語雙關,雖然李亨還小,現在不明白,以后他會意識到的。玄宗聽到弟弟夸自己的兒子,早就臉上笑開了花,要是意識到岐王慫恿李亨效太宗奪位,岐王的腦袋剎那間就得搬家。
爺兒幾個,你一句,我一句,活活把太子李瑛曬在了一邊,那李瑛懵懵懂懂,竟沒有感到異常,更不會想到岐王那曲里拐彎的心思。
【終南山人評曰:如此懵懂之人,當太子簡直就是送死啊。】
杜義德一入內院,便笑聲朗朗。入得正屋,見李夫人正與侍女煙紫對弈,二人均默不作聲。李夫人手執黑子正舉棋不定,對秤而坐的煙紫則拾絹掩口而笑。李夫人見杜義德春風滿面,便揶揄道:“這般眉開眼笑,可是今兒個上朝受了什么封賞?”
杜義德避開夫人的打趣,卻對煙紫佯怪道:“瞧這局面,可是輸棋了?就不知道讓讓你的主兒?”說罷,從盒子里拈取一黑子,二指向盤中一落,口中笑道:“鼠偷油,鶯撲蝶,邊角對殺有妙棋。”
“誰要她讓,那下棋還有甚意思?”李夫人懊惱地將棋秤一推,“不下了。”煙紫知二人有話要說,自是低頭收拾棋盤,又替杜義德斟上茶來。
杜義德輕吹浮茶,細抿一口,從心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皇上無暇顧及西方戰事,欽封十歲的三王子李亨遙領安西大都護,以示朝廷重視,以后再派兵收復失地。”
“既然如此,陣亡將士們的撫恤,總該有個說法了吧?”李夫人追問道。
“那是自然。”杜義德彈了彈衣袖的灰塵,向北恭恭敬敬地抱一抱拳道:“圣上當著滿朝文武大臣,對竇繼嗣大加褒獎。言竇繼嗣為保大唐坐纛不倒,身中二十七刀,以身殉國,大唐有這般忠勇之士,江山萬年永固,依律加倍賞賜。”
“喲,加倍賞賜?”李夫人雙眉一挑,心下便計算起來,“那八叉名下,可就有二十畝良田了?”
“良田二十畝,是其一。”杜義德笑道:“還有第二呢。”杜義德模仿著圣上的口氣,“竇繼嗣所遺孩童著入國子學讀書,成材后繼父遺志,報效國家。”說罷,又感嘆道,“進國子學讀書,須得三、四品以上大員的子弟方可,皇上特許入學,這份無尚的榮光,可是真金白銀都買不來的喲。”
“讀書成材,那要看八叉是不是那塊料了。”李夫人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略一沉思,想到半大的小子,吃穿用度的花費也不小,遂而眉開眼笑道:“可眼下,八叉尚未成年,依我的意思,那二十畝田就由我們替他經管著吧。”
“這……”杜義德有些猶豫,想了想說,“如果竇氏族中近房沒人干涉,倒也無妨。”
李夫人將手絹一甩:“這半大的孩子,吃穿用度,還有將來上學的筆墨紙硯、老師的年節禮物,不少花費。養孩子他們當縮頭烏龜,有好處卻找來了,天下沒這道理!”
杜義德見李夫人急了,忙寬慰道:“我也就是這么一說,他們未必會找來。真要找來了,再說嘛。”
李夫人不依不饒道:“不是你秉奏皇上,他竇家天天燒高香,也得不了這份榮耀。”
“誒,別這么說,我這小小的侍郞,哪有當廷奏對的機會,這是你那族兄李尚書在圣上面前進言的結果。”
“哦,以后和族兄要多走動,皇上對他這么信任,只要他一句話,你還會高升呢。”
“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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