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洞中尸
落地時,遙夜順手施了個法,在地上化出一座茅屋,牽著忘憂走了進去。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后,遙夜從茅屋隔間的另一邊出來,全身上下已經煥然一新,一襲白袍將頎長的身形一遮到底。
其實他若想要清潔身體,只需一個簡單的法術便可,但那人似乎并不樂意那樣做,偏生不嫌麻煩的變了一個浴桶出來,仔仔細細的洗漱了一番。
只是不知為何,他沒有用法術將頭發弄干,甚至未來得及將它們稍微束起,如瀑的一頭墨發就這么隨意散在身后,滴滴答答的往下落著水珠。幾縷碎發打著卷貼在額頭上,莫名的給這位威嚴的鬼帝大人添了幾分溫柔無辜之感。
忘憂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略感熟悉的茅屋,一回頭就看到那人濕漉漉的模樣。雖不似方才狼狽,卻也略顯衣衫不整,與其平日里人模狗樣的形象大相徑庭。
忘憂遲疑片刻,驀地瞥見自己身側架子上的毛巾。心道原來這人是忘了拿毛巾,遂從架子上取下來毛巾向前遞過去。
豈料那人非但沒接,反而將遞毛巾的人一把拽過來按進了懷中,好一通揉搓。
“你要去哪?你想去哪?你又要丟下我,去哪?”
忘憂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扒著他的胳膊不知所措地眨巴著眼睛。
忽地,頸窩處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短促的吸氣聲,像是極力壓制著什么,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隨著呼吸的頻率向外溢出。
“我以為……我又把你……弄丟了……”遙夜斷斷續續道,“忘憂……我……”
這次忘憂聽清楚了。
“你在哭嗎?”她道。
肩上的人突然沒了聲音,只是圈著自己的手臂更緊了幾分。
良久,才見那人緩緩站起身來,掛著滿臉淚痕,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微低著頭,扁著嘴,看著她的眼神也怯怯的。
這些天來一直積壓在心頭的什么東西忽而間就全都煙消云散了,忘憂覺得心底一軟,不知不覺間已經伸出手去,擦掉了他落在腮邊的幾滴淚花。
豈料那人見到此舉,越發難以自抑的落下淚來,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也是奇了怪了,這人平日里明明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今日這是突然怎么了?
搞得別人也跟著心里怪怪的。
忘憂默默看著他,又過了片刻,待那人情緒稍緩,牽起他的手,帶著他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她左右環視一圈,發現這屋子里并沒有什么可用的工具,于是又在遙夜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道:“變一把剃刀出來。”
后者聞言微感錯愕的睜圓了眼睛,但還是乖乖的依言施法。
忘憂拿起剃刀,無比細心的在遙夜下巴上留下了深深淺淺十幾道口子。
不過,胡茬總算是干凈了。
遙夜似感覺不到一般,只顧癡癡地看著她。
反倒是那位始作俑者忘憂,看著遙夜那花貍貓一般的臉,“唔……”了一聲,道:“要不然,我給你上點藥吧!”
遙夜依舊癡癡地,笑了笑道:“好。”話畢揮手在桌上化出一瓶藥霜。
忘憂打開藥霜的蓋子,用食指蘸取少許,一點一點地涂在遙夜的腮側,唇邊和下巴處。
她瞪著烏黑的雙眼,雙睫不時煽動,涂的無比認真細致,連身后的發絲什么時候滑落下來都未有所覺。發絲搔得遙夜的手背癢癢的,他反手將那發絲繞在手指上,輕輕地把玩著。
離得好近,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地草木香氣。
也不知是傷口太深,還是忘憂動作太重的緣故,涂到脖子上的某一處凸起時,遙夜的喉結突然毫無征兆的上下滾動了一下,嚇得忘憂立馬收手,身子也不自覺地向后一仰。
遙夜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她握著剃刀的手,另一只手放到她的大腿根處,輕輕一托,忘憂便猝不及防地被托著坐到了桌子上。
再一個猝不及防,雙唇便被什么東西忽然堵上。他將她的雙手都按在桌子上,一只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將她手里的東西撥走。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那人才終于戀戀不舍的放開。
忘憂定定地看著他,疑惑道:“你這是做什么?”
這次也是謝謝我終于回來么?
還是謝謝我身上你的道侶的那幾魄終于回來?
遙夜聞言臉色一變。
她該是還在生著氣的。
“忘憂……我……”
忘憂從桌上跳下來,看了看面帶歉意的那人,遲疑了片刻,轉身向門外走去。
出得門來,在河岸邊站定,默默等著身后那陣凌亂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二人默默無言地看著河面的漣漪,良久,忘憂才忽然開口打破平靜。
“你利用我,去尋你道侶的魂魄,這件事你雖并未與我事先說明,但我并不怪你。想來,你做我出來,本也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我若因此怨你,豈非有點不識好歹?”
“忘憂,不是這樣……”
忘憂并不容他解釋,繼續開口道:“但你用我來‘聊寄憂思’這件事,我卻不能茍同。”
她頓了頓,又道:“我非她,鬼帝大人若想用這張臉來懷念亡者,大可將這顆頭顱取下日日帶在身邊。”
想了想,又覺得這畫面略顯詭異,遂又改口道:“或者,將這副身軀帶著也未嘗不可。我想,以大人的修為,想讓一副木頭架子行動自如應該也不成問題,只不再將我這束精靈拘著便可。若大人并不想給這個恩典,要將我這小小草木挫骨揚灰,忘憂也絕不敢有絲毫怨言。”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銳利的尖刀,一下一下地扎在遙夜的心上。
“你何苦……說得這樣嚴重……”遙夜攥著拳,極力壓制著又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忘憂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執著什么。既然都已經默允了他利用自己去籌集另一個人的魂魄的事,又何妨允許他對著自己這張本就是他雕出來的臉去想她。
可是,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否則,我寧愿灰飛煙滅。
“請恕忘憂無禮。”忘憂微微躬下身,為自己的出言不遜賠禮。
可能,這才是跟鬼帝大人正確的相處方式——像憨憨、黑白無常,甚至遙暮歸、子衿那樣。
以前,是自己太過放肆。
遙夜覺得自己的心仿似剛剛經過了一場凌遲,疼得無法呼吸。
他一個大步向前,將她擁入了懷中。
“忘憂……忘憂你不要這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忘憂,你不要這樣……”
眼淚“啪嗒啪嗒”地不停落下,染濕了她艷紅色的衣衫。
“師尊嚴厲,他覺得我沉湎往事、故人不肯自拔,在十八年前趁我不在時,便差點將無憂投到無間煉獄的業火中……
那日他突然造訪,我怕他注意到你身上的異常,有所察覺,進而遷怒與你,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害你傷心了……”
原來如此嗎?
難道,是我誤會他了?
忘憂推了推遙夜的肩膀示意他起身,而后無比嚴肅地看著他的眼睛道:“這么說,你并沒有將我視作是她的替代品?”
看她如此認真的想撇清自己與無憂,遙夜一時又有點哭笑不得。重新將她攬入懷中道:“從來都只有你,只有你一個人而已,何談什么替代品……”
忘憂不甚懂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于是默認就是自己想的那個他沒有把她當成什么人的替代品的意思。
遙夜見她面色稍緩,心下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頓了頓,忽又開口道:“我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
忘憂雖疑惑,但也沒有多問,點頭道:“好。”
于是遙夜收拾好自己略顯凌亂的衣衫和頭發,起勢作法,約莫一盞茶功夫之后,二人來到一處巍峨雄偉的高山腳下。
忘憂不由“咦”了一聲。
這里不過是幽冥界鬼帝宮后面的一座黑山而已,平平無奇,黑不溜秋的,她以前也曾來過無數次,每次又都覺得沒啥好玩的,顛顛跑走,遙夜忽然帶自己來這里干什么?
正疑惑時,就見遙夜一揮手,一個半圓形的洞府赫然出現在眼前。
忘憂便明了了。
想來,是遙夜特意在此處下了幻術,外人路過此地,看到的便只是一處山體而已。
但不知,他是在這里藏了什么好東西,竟還到了要用幻術迷惑別人的地步。
“跟我來。”遙夜回頭道。
忘憂點點頭,跟著他往洞府深處走去。
洞府里面彌漫著淡淡的霧氣,若忘憂是個正常人的話,她會感覺到,這些霧氣帶著淡淡的涼意。
兩側的墻壁上燃著長明燈,一條羊腸小路,路兩旁盛開著無數黃色的花朵。
忘憂邊走邊看,不多時,洞府的空間慢慢變大,眼前豁然開朗。
一張巨大的冰床映入眼簾,床的正前方的地上插著一把寶劍,劍柄七顆彩色曜石光彩奪目。
床的正中央,赫然躺著一具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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