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七曜劍
她靜靜地躺在那張冰床上,神色平和的仿如睡著了一般。除了稍顯蒼白的臉色和唇色,幾乎看不出這是一個已經作古多年的亡者。
她的眉彎彎的,眉峰處微微挑起,眼睫很長,翹著好看的弧度。可以想象這雙眼張開時,是怎樣的神采飛揚,顧盼生輝。
忘憂情不自禁向前幾步,想離得更近些看她。
她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腹部,手指骨節均勻修長,指甲是圓潤飽滿的形狀。一襲紅衣,襯得那張臉越發熱烈妖冶。
忘憂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又看看冰床上的人,感覺簡直像在照鏡子一般。
“她是,無憂嗎?”忘憂道。
遙夜沒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遙夜……”忘憂忽而面色沉重的喚道。
遙夜心中一緊,他不知她現在作何感想,見到無憂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和裝扮,會不會越發的抵觸……
恍惚間就聽那人緩緩地吐出了后半句。只是沒想到此語一出,竟差點讓那個聽的人一屁股坐下去。
“遙夜……”她道,“我覺得,我喜歡她……我對她,一見鐘情了!”
忘憂回頭一臉認真地盯著面如土色的遙夜,半點沒有在開玩笑的意思。
一魄雀陰,主怒,知怒而出走。這是原本附在齊復身上的那一魄。
林敏身上的那一魄非毒,主喜惡,知喜惡卻不知取向。
遙夜暗暗扶額。
“咦?這花,是你放到這里來的嗎?”忘憂指著無憂身側的一捧黃色花束向遙夜問道。
后者答道:“是暮歸。每年,她的生辰這天,他都會來,挑這里開的最好的花,送到她的面前。”
忘憂頗感意外地道:“看不出來,他倒是個孝順孩子。”
遙夜笑笑。
“那這個呢?是什么?”忘憂指指無憂頭頂上方的那一柄寶劍道,“它怎么會插在那?是在鎮壓什么東西嗎?”
她看了看無憂,又道:“是怕她詐尸嗎?”
遙夜一口老血差點噴涌而出。
他倒真希望她能詐個尸,那樣倒省了這一路的麻煩。
“她,是被七曜劍所傷……”遙夜語氣忽而變得低沉,緩緩道,“我留它在這里,替我賠罪……”
“替你賠罪?!”忘憂驚異道,“難道……這七曜劍,是你的佩劍?”
難怪從不見他使用武器,原來是把佩劍留在了這里。
“那……難不成!無憂竟是被你所殺?!”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劇情啊!既然如此,他又為何還要如此勞心費力地去收集她的魂魄?!
可能是憶起了遙遠的傷心事,遙夜從剛才開始,情緒便變得異常低落。
聽到忘憂此問,眉頭愈發緊緊蹙起。
“雖非我所殺,但卻的的確確,是因我而死……”
他走到無憂身側,彎腰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那時,我尚在凡間歷劫。幽冥界與妖界爆發了一場大戰,師父命我前往救助被大戰波及的凡人,他老人家卻在那時被奸人所害。
譚蓮聯合其他九大派的師叔伯,污蔑無憂,說無憂便是殺死師父的兇手,并在此前一日便已修書與我,言捉到了一只可比上古兇獸饕餮的大妖,非七曜劍不可殺,騙我將七曜劍交于送信的弟子手里一并帶回……卻在劍到手之后,對無憂說,是我恨她犯下如此大罪,根本不愿再見她,托她用七曜劍,將無憂正法……”
說到此處,遙夜再難抑悲傷,落下淚來。
忘憂心道:難怪他此前見到譚蓮時,對她那般深惡痛絕,原來二人之間竟有如此深仇大恨。也難怪,遙暮歸稱譚蓮“師叔”時,他會那般斷然不允。
忘憂看了看冰床上的無憂,腦中忽然一閃而過一個紅色的背影,被兩個人押著跪在地上,單薄瘦削的肩,微微地戰栗著。
那該是存在于瓊玖記憶中的畫面,在那一魄進入自己身體時閃現過一次。
“她當時,該有多絕望……多無助啊……”忘憂喃喃道。
遙夜沒有接話,也沒有回頭,但忘憂知道,他一定又已經淚流滿面。
“所以,你才會在幽冥界入口處張貼傷口圖樣,尋找被七曜劍所傷致死的亡魂?七曜劍傷的最后一個人便是無憂,在那之后它便被你留在了此處,所以若還有被七曜劍致死的游魂進入幽冥,那便一定是一直游蕩在外的無憂。”
忘憂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所以也不等他答話,又自顧自往下說道:“另一面,你便不遺余力地去各界繼續尋找,又用黃泉木把我做了出來,依靠我這特殊的體質和引魂幡,探到無憂散落各處的魂魄之所在……”
可是,他為什么等了這么多年呢?
難道是因為,我特別難雕?
驀地,忘憂在無憂一只手的手背處發現了一處銅錢大小的傷痕,因為她的一只手被遙夜握著,所以此時才會顯露出來,像是被什么東西灼燒過后留下的痕跡。
“這是……”忘憂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同樣的傷痕,忘憂在遙夜的身上也見到過。
只不過遙夜身上的傷痕,要比無憂手背上的傷痕大的多也嚴重的多。
那是他們還沒離開幽冥界時,忘憂剛剛從一輪昏睡中醒來,聽說遙夜歸來,便迫不及待地沖進了他的房中。
豈料那人正在沐浴,見到忘憂進來大驚之下慌忙去扯架子上的衣袍,但滿身春光還是被忘憂看了個一點不剩。
當然便也包括他后背上的傷痕。
整個肩膀到肩胛骨下方的位置,全是觸目驚心的燒傷。
后來,忘憂也曾問過他那傷是哪來的,起初他還會緊張兮兮地不答反問這傷是不是很難看,但在得到忘憂幾次否定的回答后再問,他便只是笑著搖搖頭,久而久之忘憂便也將這事拋在了腦后。
如今看來,這傷八成便是在靈寶天尊要將無憂投入業火中時,他為了救她而留下的。
忘憂搖搖頭,暗嘆一聲。
這個靈寶天尊,怎的竟如此鐵石心腸。
這么漂亮的小姐姐,投到業火里多可惜。
忘憂這邊正亂七八糟地想些有的沒的,一抬眼就見遙夜突然觸電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再一細看,就見無憂的手,方才被遙夜握著的地方,竟隱隱泛出了些青紫色。遙夜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變化,才慌忙放手。
他手忙腳亂又小心翼翼地將無憂的手放回原處,理了理她被自己弄亂的衣袖,最后又戀戀不舍地看了冰床上的人一眼,這才牽起忘憂腳步匆匆地走出洞去。
反手在洞口重新落下結界和幻術,遙夜這才仿佛終于松了一口氣。
“若有活人的氣息靠近太久,她的身體……便會出現變化……”像是特意在跟自己解釋一般,遙夜說完這句話,便面帶歉意地低下了頭。
忘憂“哦”了一聲,也沒再說什么。
忽又聽那人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忘憂,你可會怪我?”
忘憂道他是在問前幾天他說自己只是“聊寄憂思”的木頭的事,想想,他都已經說了那只是擔心靈寶天尊會對自己不利,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搪塞之言,自己也沒道理非要揪著不放,便搖搖頭。
可遙夜在聽到她的回答之后,神色卻仍不見有絲毫和緩,依舊皺著眉,重新低下頭去。
兩個人就這么沉默了半晌,忘憂望著已經被幻術掩蓋起來的洞口,忽道:“無憂她,是個怎么樣的人啊?”
遙夜聞言一怔,順著她的目光一齊看向洞口。
良久,悠悠開口道:“她,是前任妖帝的獨女,妖界唯一的帝姬……”
她竟是妖族之人?!
而且還是妖族的皇室?!
聽聞,妖族皇室乃上古神獸九尾狐一脈,出生即可獸形與人形隨意切換。九尾狐族天生嫵媚多姿,難怪無憂生的如此傾城絕色。
忘憂頓時精神一振,但是并沒有大驚小怪地打斷遙夜,而是靜靜地耐心地等著他把后面的話講完——這是聽故事的人的基本操守。
“她,頑劣,任性,行事毫無章法,蠻不講理。卻又極單純,善良,至情至性。
她對我……用情至深,助我渡劫,最后又因我而死……
可是我……”他的聲音變得哽咽,眼眶瞬間又已經被淚水填滿,一邊痛苦地搖著頭,一邊繼續道,“可是我……冷漠薄情,蠢鈍遲緩,她上山八年,我從未有過一句噓寒問暖,她臨盆在即,我卻下了山……甚至連最后取她性命的利器,都是我隨生而來的本命七曜劍……我傷她至深,欠她良多……她一定……恨死我了……”
說到最后一句,那人突然回過頭來直直地看向了忘憂。
這滿含幽怨歉疚的眼神,直看得后者一陣一陣地發愣。
可是他一直這么看著,自己不說點什么好像有點過意不去,撒謊又沒學會,于是便老老實實回答道:“那個……若照你如此說的話……確實是有點……”
遙夜原本還帶著些許希冀的目光就此徹底暗淡下去,雙眼一閉,淚水瞬間如斷了線的珠子成串成串地落下。
(https://www.dzxsw.cc/book/40203517/3233750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