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中秋家宴
遙夜說要去找住的地方,忘憂以為他又會像以前一樣去找一間干凈整潔的客棧,不想這次,那人竟直接找了一間閑置的民宅租了下來。
民宅不算大,但同以前他們曾住過的客棧一樣,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干凈,整潔。
院子也是小小的,墻邊種著兩株葡萄藤,正是收獲的時節,葡萄藤郁郁蔥蔥的爬滿了整座架子,大串大串的葡萄掛在架子下面,像琳瑯滿目的紫色寶石,蒙著淡淡的白霜。
房子的主人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幾年前為了給唯一的兒子娶媳婦,便在自家居所的旁邊蓋了這處院子。不想媒婆還沒上門,兒子便因意外去世,房子因此空了下來。老人思子心切,仍舊像兒子還在時那樣,將房子打掃的一塵不染。
遙夜與老人說明來意后,老人起初似有不愿,但在掃視二人一番之后,卻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涌起一片哀色。
長長地“哎”了一聲之后才道:“我可憐的兒若還活著,大約也會像這般帶著一個漂亮的媳婦,回來見我的吧……”
遙夜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見老人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們要住便住吧!只有一點,走之前,務必將我的屋子恢復原樣!
遙夜拱手點頭道:“是,多謝老伯。”
老人家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會,忘憂正蹲在葡萄架子的下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架子上的葡萄出神。奈何這是別人家院子里的東西,不問自取非君子。
遙夜不知從哪搬來了一把躺椅,于是她又從蹲變成了躺在葡萄架子下。
這一躺,便從日當正午躺到了黃昏時分。遙夜似乎忘了那人是感受不到初秋的那一絲涼意的,甚至貼心的找來了毯子給她蓋在身上。
遙暮歸和子衿還沒回來。
忘憂活動活動自己略顯僵直的胳膊腿,從躺椅上跳下來。
遙夜已經準備好了一大桌子的菜,擺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屋里屋外也是煥然一新。
雖說原本這屋子就被老翁打掃得很干凈,但在經過遙夜的手之后你就會發現,屋子的干凈程度十分匪夷所思地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落日僅余的一點晚霞溫柔地鋪撒在屋頂上、窗欞間,屋內的光線卻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幾點斑駁的金光透過窗欞的縫隙映在墻上。廚房里一個高大的身影忙碌著,屋頂上細細的炊煙裊裊遠去,忘憂突然覺得特別的安定美好,唇角不知不覺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屋里的人也發現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計走出屋來。
“你醒啦?”他道。
伸出沾滿面粉的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道:“我包了餃子,馬上就好,你自己先去玩一下!
忘憂沒有躲,甚至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很喜歡他這樣,笑著說了聲:“好。”
轉身坐到了廚房門前的石階上。
夕陽很快落了下去,天邊升起一輪玉盤似的明月。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張閃著細碎金光的傳信符。
忘憂略感驚奇地“咦”了一聲,還在奇怪是誰發來的,會不會是現在還在外面的三人發生了什么事時,就見那傳信符已經自動顯形在接信人的眼前。
上書金燦燦的三個大字:在干嘛?落款是一只胖胖的大笨熊。
不用問,一定是那個守在別人家門外一整天卻并沒有什么發現,現下已經到了飯點,于是愈發感覺百無聊賴的人發來的。
忘憂看著那符顯形之后便隨風散了,也從袖口里摸出了一張傳信符,凌空用手指一筆一劃寫道:在等飯。末尾又畫了一朵小小的六瓣花朵。
然后送出。
傳信符嚴格來說其實算是一種靈器。因為它在原本符咒的基礎上又多了好幾道工序,比如說,要讓它防火防水什么的,還要以防萬一危急關頭即便是沒有靈力的人拿到它也能在第一時間發出,比如忘憂和憨憨,所以有些符便又加入了煉制之人的一點細微的靈力。
這樣的符價格便又比普通的傳信符價格更高了一點。
但因這符的煉制方法雖不難,卻比較耗時,所以像遙夜一般日理萬機的大神,一般都是直接買來用的。雖不是特別貴,但因出門在外需要用到此物的地方較多,所以也算是一個不可小覷的消耗品。
片刻不到,又一張傳信符飛來。
金光散去,符咒緩緩現出一個“哦”字。
忘憂以為談話結束了,正要收拾收拾繼續看月亮,忽見又一道符傳來。
“聽說,今日是凡塵界的中秋節!
忘憂納悶:中秋節……是什么?
又一串金光散去,忘憂還沒來得及看上面寫著的字,就聽身后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道:“在看什么?”
“哦……”忘憂頭也不回應了一聲,道,“憨憨發來的傳信符!
遙夜以為是他那邊出了什么事,忙緊走幾步上前,就見金光散盡后,一行蠶豆大小的文字凌空出現在眼前。
“凡塵界習俗,在外漂泊的人都會在這天趕回家中與家人團聚,喻意‘月圓人團圓’!
忘憂邊點頭邊拖長尾音“哦”了一聲。
遙夜望著漸漸消散的傳信符無語片刻。
難怪他日常如此吝惜這傳信符,原來這符真正的用途是在這里。
傳信符的金光繼續變幻,緩緩顯現出剩下的字:凡塵界的人們會在這天吃月餅,拜月神,點明燈,猜燈謎。
忘憂回頭看了看,這才注意到遙夜果然不光準備了飯菜,旁邊稍小一些的一張長條供桌上還有很多瓜果,和圓的或是兔子形狀的餅,正中央的香爐里燃著三支木樨線香,幾縷青煙幽幽靜靜地流淌升騰,最后氤氳散去。
忘憂頗覺新奇,走過去拿起一個兔子模樣的餅仔細打量一番,張口就要往嘴里送,卻不想又被一旁的遙夜伸手攔下。
“要等供奉完了月神才可以吃!彼。
忘憂悻悻地“哦”了一聲,將餅放回盤中。
遙夜道:“食供品,可得神明庇佑,延年益壽。不過,要等祭獻過后!
“咦?遙夜你不也是天神嗎?你也信這些?”
遙夜盯著那人的眼眸半晌,忽而斬釘截鐵道:“我信。”
說罷轉身重新回到廚房。
餃子已經差不多快要包完了,遙夜抬頭望望夜色,料想遙暮歸應該也快回來了,又看著窗外那人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低頭繼續完成剩下的工作。
忘憂給憨憨回了信,說會給他留著兔子月餅,然后信步往門外走去。
租給他們房子的那位老伯正提著一只兔子燈,艱難地想要爬到梯子上去,把燈籠掛到門頭的屋檐下。
忘憂喚道:“老伯,我來幫你。”
不待那人反應過來,已經飛快地搶過了他手里的燈籠,“噔噔噔”幾下竄上房去把燈籠掛好,一出溜又回到了地上。在老伯“哎喲哎喲,姑娘你慢點”的囑咐聲中箭也似的又把另一只也掛好,這才拍拍手心滿意足的站定。
“月到中秋分外圓……”忘憂手指著兩只燈籠上的字念道,“每逢佳節倍思親……”
念完之后才驚覺不妥,偷眼去瞄,發現老伯果然被這兩句詩勾起了思緒,面上隱有悲戚之色。
忘憂尷尬地揉揉衣角,踟躕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指旁邊的那扇門道:“我家大人準備了好多的飯菜,老伯,你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就同我們一起過節吧?”
老伯一愣,接著便想擺手拒絕。奈何根本快不過那風風火火的女子,被連拉帶拽地扯進了院子里。
遙夜正向剛剛回來的遙暮歸問道:“何故晚歸?”
遙暮歸拱手回道:“帝父交給兒臣的差事已經辦完,便又陪同子衿一起去鄰鎮買了您吩咐他去買的桂花酒!
遙夜面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
又將目光向旁邊移了過去,望著忘憂,略顯疑惑。
“哦!老伯的家里就只有他一個人,我看大人的菜做了好多,我們幾個也吃不完,就叫老伯來跟我們一起過節。”
說完便瞪著大只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盯著遙夜,仿佛這是什么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事一樣。
遙夜看了看遙暮歸身后的子衿,又看了看忘憂身后的老伯,然后目光重新回到前面的兩人臉上流轉一番,最后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
忘憂上前幾步,壓低聲音在遙夜耳邊道:“怎么,你不愿意嗎?”
遙夜回頭看著那兩只依舊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動了動嘴唇,最后卻只是笑了笑道:“你們開心就好!
這下忘憂也放下心來,笑著招呼眾人到桌邊坐下。
遙夜返回廚房。
遙暮歸跟在遙夜后面也去了廚房——父親尚在灶間忙碌,兒子沒有道理也沒有資格率先落座。但苦于自己雖于修行一事天賦異稟,對廚藝卻是一無所知,是以雖跟著進去了卻也只是在一旁垂手立著,時不時地遞個盤兒啊碗兒啊什么的。
只留下忘憂、子衿和老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子衿,你今年多大了?”忘憂問。
那人正從盤子里捏了一粒花生米懶洋洋地丟進嘴里,聽到忘憂問,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道:“十八。”
唇角依舊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從第一次見到這少年時開始,忘憂便一直對他好奇不已?傆X得他身上有很多故事,特別是他嘴角總是掛著的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帶著一絲輕漫,和不該在他這個年紀的人臉上看到的一種仿佛看透了世事,所以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渾然無感的淡漠疏離之感。
就連面對遙夜時亦是如此。
按理說,遙夜撿回了當時還是個幼孩的他,讓他免于喪命惡鬼之口,又將他和自己的兒子并無區別對待的一同送入了自己的師兄門下學藝,怎么也算是有恩于他。這個子衿,不說對遙夜感恩戴德吧,怎么也該是禮敬有加的。
可是他不,從來對遙夜都是愛搭不理的。忘憂甚至覺得,若非是看在他是遙暮歸的爹的份上,子衿可能就連這“愛搭不理”都能直接只剩最后兩個字。
可是他對遙暮歸就不會。
只要是面對遙暮歸,他那張日常古怪的臉和陰陽怪氣的語氣總是能瞬間變得和順柔軟,就像只梗著脖子求撫摸的貓兒一樣。
這樣極端的兩種特性,不知怎么就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忘憂頗覺困惑地再度細細打量了一圈旁邊的男子。后者似有所覺,細長的眼尾輕輕一翻,嚇得忘憂趕緊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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