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菠蘿頭
電梯里,池笙看向右上角顯示屏中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隱隱提了口氣。
她早就做好會縮減時間的準備,但沒想會直接卡到一個小時。此刻她無暇顧及其他,只忙著在腦海中快速分列出哪些問題在短時間內能獲得更多有效信息。
叮——
數(shù)字最終停在78。
穿過長長的廊道,池笙進入偌大寬敞的辦公室時,柔軟地毯暗里消去了高跟鞋的聲響。
里面的人正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站在窗邊打電話。
出于禮貌,池笙轉身準備先出去,可目光卻像是被無形牽引一般,忍不住回頭望去。
落地窗外是暗沉的天際,醞釀多時的烏云終于纏繞著壓境,加之辦公室四周皆是黑白灰色調,無處不充斥著冰冷感,連那個欣長挺拔的背影都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男人一手隨意插在褲兜里,如刀裁般筆挺的西褲隨著他的動作,出現(xiàn)幾道自然的褶皺線。
輕握手機的手,手骨修長,手腕處露出一截白色襯衣袖口,那款朗格限量版1815陀飛輪追針萬年歷腕表十分顯眼。
許多人常用“深有城府,卻又純凈細致。”來形容朗格。
而戴朗格的人,取悅的都是自己。
池笙視線轉到對方輪廓凌厲分明的側臉上,不知談及什么,他眼梢輕彎,嘴角弧度微揚,掛著一副勢在必得的笑。
“怎么這么呆?從正極出來過a1,再順著右邊支路過r2回到負極”
一些昔日畫面在腦海中浮現(xiàn),記憶中那個穿著白色polo衫校服的身影漸與現(xiàn)實緩緩交疊,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涌來,不禁讓池笙有幾分恍神。
可還沒等她深入回憶,清冽的男聲驟然停止,瞬間把她飄遠的思緒也拉了回來。
池笙視線恢復清明,倏爾抬眸,對上那雙深如幽譚的眼時,她心頭不由微微一凜,不著痕跡地攥緊了手心。
周遭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般,靜得出奇,只有電話聽筒中漏出細微的聲音。
池笙靜靜地看著對方,他一言不發(fā),眸色沉靜,唇型似乎也還停在最后一個字的形狀,隨后才緩緩抿起。
幾秒后,對方收回目光,轉身繼續(xù)打電話,但很快便收了線。
池笙徐徐吐出一口氣,剛才她為什么會屏氣
手機滑進褲兜中,俞洄長腿一邁,眼尾余光掃過沙發(fā)旁的會客桌,轉而拿起桌上座機,聲音微沉:“你是不是忘記準備什么,還需要我來提醒你?”
別到時候傳出去,說他俞盛集團這點待客之道都沒有。
聞言,池笙當即明白俞洄是何意,頓時只覺得小腹一緊。今天的攝水量早已超標,她可不想采訪到一半去上廁所,所以進來前特地跟丁助理提過,不需要準備茶飲。
“不用了,俞總,是我說”
話剛說出口,池笙也頓然語塞。
這一下午,她聽了太多遍這個稱呼,一時情急,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不過幾秒后,池笙又不再糾結于此,她是來做采訪的,俞先生跟俞總,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俞洄眉心微斂,側眸看了池笙一眼,透著一股高深莫測的審度感。隨即他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掛斷電話,語氣倨傲:“你好,池記者。”
聽到這道冷淡又陌生的口吻,她胸口那股沒由來的悶意像是找到了源頭。
池笙忽閃了下眼睫,揚起一抹淺笑:“您好,俞總,我是《財新時刊》的記者池笙,這次由我為您做專訪。”
俞洄沒什么表情,抬手示意:“坐。”
池笙朝他輕頷首,落座沙發(fā),快速做好準備。
“由于時間問題,我們就直接進入采訪了。”池笙省去暖場環(huán)節(jié),按下錄音筆開關,“再次跟您確認一下,我們的采訪全程會進行錄音。”
兩人視線再次相觸幾秒,又是短暫的幾秒鐘停頓。
見俞洄沒有異議,池笙拿起筆,翻開腿上的提綱本。
“據(jù)我所知,您畢業(yè)于紐約大學,在國外求學期間對您”
“過去的沒必要談,沒意思。”俞洄臉色不算太好,“人總要往前看。”
被打斷,池笙也絲毫沒有不悅,微笑點頭,立刻扭轉話題。
“開年至今,受融資壓力及土地供應等因素影響,同時在市場下行壓力加劇的大環(huán)境下,國內大多房企拿地規(guī)模明顯縮減,俞盛集團卻逆流而上,頻頻拿地,并且在上月末成功達成對鉑壹城項目的并購,實現(xiàn)絕對控盤。請問這個項目最吸引您的優(yōu)勢及亮點體現(xiàn)在哪些方面?”
這種情況,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把提綱準備得很全面,盡可能的不存在漏洞,備選的問題有三十多個,總會有他想談的內容。
俞洄眼梢微挑,明顯對池笙快速的反應有些詫異,微瞇著眸打量著池笙。
池笙也毫不避諱地跟他對視,笑容溫和恬然。
半分鐘后,俞洄長腿交疊,十指交扣,隨意搭在腹前,一派淡然,慢悠悠地開口回答池笙的問題。
本以為接下來一切能正常進行,池笙正準備動筆,可越聽,眼中笑意越淡。
采訪得多了,被敷衍過,自然知道,哪些內容是實打實的,哪些是虛的。
池笙掀眸望向俞洄,他依舊是那副矜傲肆意模樣。
最終,池笙只是在筆記本上記錄下問題的時間節(jié)點。
池笙挑了幾個有關鉑壹城項目,以及俞盛集團在地產(chǎn)板塊對未來競爭的賽道的選擇這類問題后,話鋒一轉,所提問題也變得犀利起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俞盛地產(chǎn)在海城的峪景灣項目,對海城的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是有很大的帶動作用,可與現(xiàn)階段所提倡的生態(tài)環(huán)保相悖,就環(huán)保與開發(fā)這個問題,您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峪景灣項目在建設初期就有環(huán)保學者指出其不妥之處,也一直是俞盛集團盡量避而不談的爭論點。
俞洄眼底稍顯不愉,深邃凌厲的目光落在池笙臉上。
窗外沉悶的低氣壓仿佛涌入室內,空氣像是在無形中降了幾度。
這時,兩道敲門聲傳來。
丁助理打開門,揚臉笑道:“池記者,時間到了。”
池笙隱隱收緊下頜,轉而望向俞洄。
俞洄單指輕撥開袖口,形象地掃了一眼表,嘴邊帶上若有似無的笑,看著她,不說話。
丁銘莫名感到哪里有些怪異,卻又無跡可尋,總之不輕易開口為上策,他看向俞洄,等待指示。
十幾秒后,池笙率先打破僵持的氛圍,面帶淺笑,客氣又禮貌地朝俞洄鞠了個躬,拿上包轉身走出辦公室。
俞洄目送池笙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直至門被合上,他嘴角那一丁點笑意徹底斂去。
隨后,他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指尖把玩,靜靜盯著門的方向,想起池笙溫軟語調說出的稱呼,喉間溢出一聲輕笑:“俞總?”
誰想門突然又被打開。
俞洄臉上表情收得極快。
丁銘見老板一張俊臉極其嚴肅,那冷澈的眼神看得他心里莫名一緊,咧嘴笑了下,拎著深棕色的西裝袋走進辦公室。
“俞總,衣服送來了。”
“以后不準叫我俞總。”俞洄嗓音低磁,透著幾分不悅。
“啊?俞”丁銘趕在總字還沒說出口前,及時閉緊了嘴。
丁銘:這日子沒法過了,他又做錯了什么
跟著俞總這半年他算是琢磨出來了,世界上最難猜的不是女朋友的心思,而是他老板的心思。
俞洄沒看見臉色紅了又綠的丁銘,起身脫掉西裝,單手三兩下扯開領帶,走進休息室。
戴好領結后,俞洄收回視線,不再看鏡中臉色鐵青的自己,接過丁銘遞過來的禮服外套穿上,往外走去。
文石銀與紅寶石黑的邁巴赫普爾曼緩緩駛出俞盛大廈停車場,大小不一的雨珠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車窗上,再聚成一股迅速滑落。
聽聞雨聲,俞洄抬眼望向窗外,若有所思,不過兩秒,視線又回到平板上。
已近晚高峰,內環(huán)中心地段開始擁堵。
平板被俞洄毫不留情地丟開,報表上那堆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看得他眼疼頭也疼。
指腹抵上眉心,輕揉。
當俞洄一個不經(jīng)意的偏頭時,手上動作不由一滯。
因雨滴的緣故,車窗有些斑駁模糊,卻并不妨礙他一眼就瞧見剛才走得干脆利落的某人。
池笙站在公交站臺上躲雨,單手抱臂,眼睛定神盯著一個方向,似乎正在發(fā)呆。
好不容易駛來一輛出租車,她反應慢了幾秒,被別人搶先,只好又退回站臺上。
安靜的車廂內隱約出現(xiàn)一道帶著疲倦的低啞嗓音。
“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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