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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菠蘿頭


池笙剛走出俞盛大廈沒幾步,豆大的雨珠說落就落,沒傘的行人開始小跑著四處避雨。

        溫度跟著驟降,池笙摩擦了下手臂,快速走到附近的公交站臺下躲雨。

        等車期間,她滿腦子都是俞洄那張玩味的臉。

        正想得入迷時,冷不防被人叫了一聲。

        “笙笙。”

        池笙聞聲望去,車窗內是喬璇,正探身叫她上車。

        池笙手搭在頭頂,小跑幾步上了車。

        “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你在這干嘛?”喬璇抽了兩張紙遞給池笙。

        “做采訪。”

        池笙下意識指向不遠處的俞盛大廈。

        喬璇順著她指尖方向看過去,回想起池笙在站臺上發呆的樣子,瞬間了然。

        “去俞盛?采訪俞洄?”

        “嗯。”

        “敘舊了嗎?”

        車往前挪了幾步,喬璇回正方向盤。

        “沒。”池笙無奈嘆笑,“他好像還有事,我連采訪的時間都不夠。”

        喬璇轉頭,關注著池笙的神情:“他有什么變化嗎?”

        “好像黑了一點吧,其他的也沒太注意。”池笙側目看向車窗上的雨流,有些茫然,下意識極小聲地嘟囔一句:“兇巴巴的。”

        想起曲一寧昨晚的話,喬璇覺得好笑,看來還真成黑月光了。

        “一會兒在路口把你放下,我拿了資料還得回律所加班,儲物箱里有備用的傘。”

        池笙對著喬璇抿唇淺笑:“嗯,你記得吃飯。”

        喬璇并不愛笑,但此刻臉上的笑十分明媚:“好。”

        -

        太陽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烏云飄走,天又重新放晴。

        池笙下車時,只似有似無地感受到幾滴雨,連傘也不用打。

        雨后的空氣涼爽又甜潤,池笙深吸了幾口,緩慢踱步往家走。

        附近有個高中,現在快到上晚自習的時間點,一時間,人群中忽然涌入一片藍白色身影。

        于是俞洄那個討厭鬼又從腦海中冒出來。

        池笙眉眼間喪氣浮現,看見什么都會想起一個人,這種感覺實在很憋屈。

        一開始,她以為俞洄知道采訪的是她。

        那確實像他會干的事,故意讓她等那么久,又突然告知減時間,打她個措手不及。

        可跟俞洄對視的那一秒,她清楚看見他眼底閃過的一抹詫異,雖然轉瞬即逝,也還是被她捕捉到。

        下意識的反應總不會騙人。

        他不知道去采訪的是她,否則他詫異什么。

        不過是她多想了而已。

        轉念想起采訪的內容,池笙輕揉太陽穴,頭疼,今天又要熬大夜。

        突然,池笙感到小腿一陣冰涼,眼中柔白的裙子上多了些大小不一的水漬。

        “對不起,對不起”說話的女生,聲音略顯慌亂。

        池笙伸手擦撫裙子,隨后溫和一笑:“沒關系。”

        反正馬上就快到家。

        女生在校服兜里沒找到紙,憤憤地拍了旁邊還在笑嘻嘻的男生一掌,看著力道不小,男生痛得直咧嘴。

        “都怪你追著我跑,快給我紙!”

        池笙抬頭,看向正在打鬧的兩個高中生,唇角笑意不自覺加深,剛想說她自己有紙,那個女生已經將一包紙遞了過來。

        池笙看著手帕紙的包裝倏然一愣,細看了眼那個男生。

        “姐姐,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們得先走了,要遲到了。”

        “沒事,快去吧。”

        女生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擰著男生胳膊往學校方向走去。

        池笙怔怔地看著路上學生們的背影。

        暗里感嘆,上學真好啊。

        -

        汽車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車外是與風擦肩而過的呼嘯聲,車內卻安靜得沒一點動靜。

        前排司機小李從車內后視鏡悄悄看了眼俞洄。

        俞洄正翻著手上的文件,看不出情緒。

        剛才車中突然出現的那聲“笨”,讓他莫名一顫。

        俞總這是在說他嗎?怎么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就因為他沒及時插空?不應該啊。

        越這樣想,他越緊張,不再敢看后視鏡。

        一陣有規律的震動聲傳來,俞洄神色淡淡,接通電話。

        “俞總,我開車過去的時候,沒看到池記者。”

        “嗯。”

        掛斷電話,俞洄繼續關注手里的項目書,可腦中卻控制不住地冒出池笙方才的模樣。

        這才五月,穿裙子也不會帶個外套,不冷嗎?看著要下雨還不知道借傘,采訪的時候嗆他不是很厲害嗎?連個出租車都搶不到。

        換作以前被他那樣盯著看,臉早都不知道紅成什么樣,現在還真是厲害,面不改色。

        剛才他手指都已搭到車窗按鍵上,可轉念想起高考后,她一聲不響刪他微信的事,他又收回了手。

        繼而又想起池笙高中時在運動會上跑一千五百米還不帶腿軟的樣子,她就是看著像只兔子,實則慣會用表象蒙蔽人。

        車窗上倒映出俞洄不自覺露出的笑意。

        “俞總,到了。”

        俞洄看向車外的別墅,眼底笑意消散,生出幾分煩燥,伸手調整領結,下車。

        在譚家的酒會上,又是一番觥籌交錯,俞洄臉上掛著假笑,心中卻在暗諷:全是虛偽的人。

        夜幕降臨,俞洄找了個空溜到陽臺上放風。

        孟景平跟著俞洄走出來,遞支香檳給俞洄。

        “聽說今天下午你家老爺子去找你麻煩了?”

        “消息倒是傳得挺快。”

        杯中色澤明麗的香檳隨著俞洄手腕的動作晃起一圈漣漪。

        “你一回來就動人家蛋糕,俞盛董事會多少人巴不得看你栽,尤其是你大伯,自然給你到處宣傳。”

        俞洄輕嗤,顯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孟景平笑著搖頭:“不過你還得謝謝你大伯,要不是他,你還回不來。”

        當初,俞洄一畢業,原本該直接進俞盛總部,可他大伯俞文榮使絆子,攛掇著俞老爺子,先把俞洄搞去管阿爾及利亞的磷礦,美名其曰是對俞洄的鍛煉。

        不過俞文榮沒高興太久,他在澳洲操盤的地產項目投資失誤后,導致俞盛集團去年的凈利潤幾乎腰斬。

        俞老爺子一生氣,直接讓俞洄回國掌管俞盛集團旗下的俞盛資本,明晃晃的分權。

        這時候俞老爺子又改了說辭,說在哪都可以鍛煉人。

        一個俞盛資本哪里能滿足俞洄,俞盛集團的核心產業是地產,而機會從不是等來的,俞洄在國外時就持續關注鉑壹城的動態。

        鉑壹城是俞盛集團六年前錯失的項目,開盤時直飆宜南的市中心房價,而這么多年過去,鉑壹城依舊是個可持續開發盈利的熱盤項目。

        這小半年,俞洄費了不少精力,時機一到,出手果斷,成功拿下鉑壹城股權,讓俞盛一躍成為該項目最大股東。

        俞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直說俞洄有他年輕時的風范,闊氣地分了一半的權給他。至此,俞洄以鉑壹城項目為跳板,成功進入集團運營線,拿到南區管理權。

        俞洄這人,特記仇。有來有往,一上任立馬開掉不少俞文榮的人。

        而董事會那群老派,也給俞洄施加了不少壓力。可俞洄就像個刺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接強勢插手峪景灣項目。

        峪景灣是俞文榮鋪墊了好幾年的心血,就指著靠其打個漂亮翻身仗,把俞洄從集團里擠出去。

        俞洄疏懶地靠在歐式陽臺石柱上,漫不經心晃著酒杯,語氣霸道:“峪景灣那個項目,除非我不要,否則他想都別想。”

        “那你家老爺子來做什么?”

        “攪”

        俞洄收了音,半闔著眼,這個詞不適合,四舍五入不等于罵他自己。

        俞洄想起下午會議室里,俞文榮胡攪蠻纏那個樣兒就好笑,直說他不擇手段,沒點規矩,是個項目就要搶。

        俞洄當即笑場,都這么久了,還看不清,他俞洄像是講規矩的人?

        “老爺子不會管的。”俞洄垂眸望著杯中流光溢彩的液體,緩緩說出口。

        俞老爺子就像斗獸場里觀戰的商人,有的是耐心,看清楚誰才是他要押注的那方,且不到最后一刻不會下注。

        而他們,都是斗獸場里的獸。

        自然,誰也不想供人拿來做賭注,可當絕對實力不夠,你就只能斗。

        “你大伯沒什么戰斗力,麻煩的是那個。”孟景平輕挑眉。

        俞洄眸子里內斂的鋒芒隱現:“他最近有什么動作?”

        “放心,我盯著呢。”

        俞洄側過身,掃了眼濃郁的夜色,眸色微沉:“你回國時間也不短,有沒有遇見什么熟人?”

        孟景平一直在幫他做事,比他晚回國幾個月,現在是俞盛資本股權投資業務線的總監。

        “北都就多大點地,我還遇見了不少,你記得那個化學課代表嗎?在嶸信做基金經理,我想把他挖過來”

        孟景平隨后的話,都沒入俞洄的耳。

        他只聽見那句:北都就多大點地。

        是,北都才多大,有些人半年都遇不見,一碰見就叫他俞總。

        一個月前,某個飯局上,不知是誰提起采訪的事,話匣子打開,他聽見了那個本該陌生卻又立馬能從腦海中跑出來的名字。

        “之前啊,我在飛機上遇見一個記者,她原本的采訪被取消,然后立馬買了頭等艙的機票爭取采訪時間,就是采訪司鄴那位董事長。”

        “現在的年輕人,遇見困難愛打退堂鼓,我就喜歡這種,機會是靠自己爭取來的。接著下飛機我見她又開心又愁眉苦臉的,聊了兩句,沒想到這小孩還挺逗。”

        “她說,特別開心,因為這是她的第一個重量級采訪,然后又有點心疼,因為機票不報銷。”

        霎時間,一桌人都笑起來,他倒也覺得有趣,剛進職場的人,可愛之處便在于此。

        徐老接著說:“后來,我也給了她一次采訪的機會,這孩子確實不錯,雖然年紀小,但對金融、地產行業認識還是比較深刻,比同齡的記者要稍出眾一些。”

        話說到此,桌上的人精們都明白,這是挺欣賞,隱有提拔的意思。

        無論哪個圈子,就算有更知名的媒體,但行業內大佬們還是更愿選擇常合作的媒體。本質上是一種互信關系。

        即刻便有人問這記者是哪家的,叫什么。

        “《財新時刊》,池笙。”

        聞言,他握著酒杯的手頓了兩秒,轉而笑問道:“哪個笙?”

        “池魚思故淵的池,笙簫的笙。”

        方才徐老的一番話,似乎立刻變生動起來,在他腦中立刻有了清晰的畫面。

        原來是做了記者。

        所以在《財新時刊》找人搭上線時,他難得沒拒絕,卻也沒指名道姓要那個叫池笙的來采訪。

        他想看她會不會也主動爭取這個機會。

        下午被俞文榮纏著,他完全可以直接離去,但他竟然有幾分不愿回辦公室。

        是不愿還是怕,誰又講得清。

        可她似乎,不是很想見到他。

        他耳邊又盤旋起那聲,俞總。

        真刺耳。

        俞洄沉著臉一口喝完杯中的香檳。

        -

        雨后,小區里的流浪貓又三三兩兩的出來覓食,時不時叫兩聲。

        陽臺門被拉到底,舒爽的清風一陣陣吹進客廳內,順帶卷起兩旁白色的紗簾。

        飽餐過后的蘭壽豬豬們一條比一條游得歡,時不時圍成團,就像是在秘密開會一般。

        錄音筆中徐徐播放出的男聲,清冽沉穩,音調沒什么感情起伏。

        按理來說,應該全神貫注,可聽著那聲音,池笙卻完全集中不起來。

        她單手拖著下巴,一歪頭,那包手帕紙又出現在眼中。

        renova的黑色款,是一個葡萄牙牌子,被稱為紙巾界天花板,這是她第二次看見有人用。

        第一次,是俞洄。

        而她第一次跟俞洄說話,也是因為那包紙。

        她出生在北都,但卻只在北都上過幼兒園。

        池媽媽認為父母對孩子的成長陪伴很重要,對帶孩子這件事盡量親力親為,就算工作時常調動,也要帶上池笙,所以池笙是個正宗的轉學專業戶。

        青春期的男生,總對轉學生有種莫名的好奇,所以池笙總會受到不良學生的關注。轉學次數一多,她自然而然地對這類男生有了自動甄別的能力。

        而她一向盡可能避免和這類學生有交集。

        高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北都的教育資源又無可比擬,所以高二時,池笙回到北都上學。

        她剛進二班時,俞洄坐在她前排。

        頻繁轉學留下的后遺癥就是她學會了先安靜觀、邏輯性地分析周圍同學的性格特點,好與之較為融洽的相處。

        可她找不到任何一個過往模板能往俞洄身上套,俞洄根本沒有定性。

        如果說她長了一張乖乖三好學生的臉,那俞洄就是長了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實在不像好人。

        她也確實是以貌取人,篤定地把俞洄歸類到那類男生里,并成為她要遠離的對象之一。

        可漸漸她又發現,俞洄跟他們不一樣。

        別的男生扎堆玩王者榮耀,只有他,超級瑪麗、僵尸尖叫玩得不亦樂乎。

        要說他不好好學習,他也會認真聽課,不過僅限于他喜歡的科目。

        他成績波動總是很大,不過當面臨需要換座位的考試,他的排名都還不錯。

        一開始池笙還不理解,后來才知道,單純是因為班主任喜歡從后門偷襲,倒數第二排才是最搶手的位置,安全數值高。

        那時的池笙還沒發現,她每天除了學習,最喜歡研究的就是這個前排同學,像是科學家找到了新標本,樂此不疲。

        期中考試的前幾天,她感冒了,考物理那場,很不幸,她帶的紙早早用完。

        擔心影響到別人,她盡可能的減小動靜,整個考場上只有她時不時小心翼翼吸鼻子的聲音,憋得她頭暈又難受。

        俞洄跟她在一個考場。

        那場考試,俞洄提前很早交卷,她還詫異他這就寫完了嗎?

        他路過時,她桌上忽然多了包黑色紙巾,剛好壓在她的準考證號上。

        當她訝異地抬起頭,卻只望見那道挺拔高瘦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待俞洄走出考場沒多遠,巡考的班主任老陳立馬揪住他開啟唐僧念經模式。

        當時的老陳大概只想連夜給俞洄量身打造一個緊箍咒,這學生太費班主任了。

        考完最后一科,她第一次叫了俞洄,也是兩個人做了一個多月前后桌以來的首句話。

        “謝謝。”

        他怎么回答的來著,好像完全忘了這件事。

        握著手機的那雙手,骨節分明,很好看,是女同學們會私底下偷偷討論的那種程度。

        直到屏幕里的馬里奧從旗桿上滑下,蹦跶著走進城堡里,他才散漫地揚起臉,眼中神情與面對那些前來搭訕他的女同學無異。

        “什么?”他視線又回到屏幕上,點擊繼續,“我姓俞,不姓謝。”

        再后來,她和他越來越熟,前后桌變同桌,換到哪里都是同桌。

        班里甚至有傳言,流水的座位,鐵打的池笙和俞洄。

        腿忽地從座椅上滑落,因維持一個姿勢太久,酥麻感一點點擴散到神經末梢,池笙眉心緊皺,眼神也慢慢重新聚光。

        好麻

        微風依舊輕拂著,空蕩蕩的文檔里也只有插入點在有規律地跳動。

        池笙眼神下移,看了眼時間,輕趴在桌上哼哼兩聲。

        “要命”

        不能擺爛,池笙堅強地坐起身,喝了一口冰水醒神,涼得她顫了好幾下。拿起眼鏡戴上,打開靜音鍵盤開關,開啟瘋狂趕稿模式。

        可越認真,池笙越愁。俞洄回答的東西,太淺顯,不像是一個短時間內就鮮有成績的領導者會說出的話,而且跟他本人相關的內容太少。

        怎么寫都不滿意。

        池笙雙手撐著下巴,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做兩手準備,稿要寫,但也給俞盛公關部發了郵件,希望能做補充采訪,實在不行,電話采訪也可以。

        白日里俞洄的態度適時在池笙腦中閃過

        她不由輕嘆,做補充采訪這事兒大概率會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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