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事，繞不開死之前的事，一條或明或暗的脈絡貫穿了全局。

        種下禍因的是那場風光無限的頒獎典禮嗎？

        不是，不能因為她重生在那天，便認定那是一切的開端，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誘因。

        周靈雨的存在才是。

        時間回到八歲，栗兮記得那是一個夏天。一群綁匪在周靈雨放學回家的路上襲擊了他們的車。子彈打穿擋風玻璃射進了司機的胸口，司機當場殞命，失控的車輛撞向了路邊的建筑。

        巨大的沖擊力摧毀了車頭，觸發了安全氣囊。綁匪撬開后座發現她還活著，他們用電線綁住了她的手腳，嘴上封著膠布，塞進了一口的行李箱。

        48小時后警方經過地毯式的搜索在一片原始森林中發現了一塊有松動跡象的土壤，小心挖掘后找到了一個紅色的行李箱。

        或許時間還應該往回撥，回到的周靈雨的出生那天。

        父母雙亡的刺激使栗雪患上了嚴重抑郁癥，孩子的到來不合時宜，周仲文勸她打掉，她堅持留了下來。

        周靈雨是早產兒，在醫生將她從母體中取出來之前孕育她的人便已經去世了。

        老爺子對外說是難產，隱去了她去世的真實原因，自殺。

        可真的是自殺嗎？

        卓野跨越二十六年的調查結果顯示不是，當天一個關鍵性的人物曾在老宅出現過。

        時間繼續倒流。

        初到云城的小城姑娘栗雪邂逅了一位富家的公子。

        盡管對方時而疏遠她，時而親近她，態度曖昧不明，可她還是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對方。

        臨近畢業老家的街坊鄰居間傳出了和她有關的風言風語，于是她被父母匆匆帶回了家鄉。

        她還沒和他好好道別，他們也許今后再也不會再見了。想到這些她整日整宿的郁郁寡歡，身形消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

        突然有一天他出現在她家門口，她以為那是幻想，可當他開口問她要不要跟他走時，她沒有絲毫留戀跟他走了。

        他或許也是喜歡她的吧，在他們牽手奔向火車站的路上她想。

        回到云城，他們的關系如她所想親密了許多，她還在他的推薦下進入了云城最好的療養院工作。

        就在她還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時卻不知漸漸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他讓她去接近在療養院修養的一位vip病人。她當時多少是有些不愿意的，可是為了博他高興，贏得他的青睞，她還是去了。

        她指示接近那位vip病人，他的病很嚴重，起初只能躺在床上。她悉心照料著他，不敢有一絲懈怠，與其說是照料，更像是臨終關懷。

        在她和病人漸漸熟悉后，他又給她下達了新的任務，向他匯報那位病人每日動向，內容包括他見了誰，談了什么。

        她很奇怪，但抵不住他的甜言蜜語攻勢，還是按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執行了。

        終于有一天，她從那位病人那里不慎探聽到了關于他的真實身份。原來他是云城赫赫有名的周家的小兒子，原來他在讓她監視自己的父親。

        那一刻她迷茫了，她于他而言是棋子還是情人？

        可每當他擁抱她時她又想，她至少在他心里占據了特殊位置。也不是誰都能成為他的棋子，能被他利用不是嗎？

        擊破她最后幻想的，是一件在她看來十分荒唐可笑的事。

        他根本就不喜歡女生。

        老爺子五十歲那年重病了一場，所有人乃至醫生專家都認為他活不過那年，然而他命硬進入療養院休養半年后奇跡般的康復了。

        他認為這一切歸功于一直陪在他身邊的護工，那個笑起來干凈明朗的女孩。枯木逢春，和她待在一起他覺得年輕了許多，他在她身上找到青春年少時錯過的初戀的影子。

        他想，他的人生至愛出現了。

        剛好那時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他覺得自己機會來了，對她展開了猛烈追求。

        出于報復栗雪欣然答應了他的追求，從后來的種種跡象來看，她在最后的時光里愛上了他。

        然而父母的突然離世，讓她明白了即便有周仲文庇護，她終究無法與這個家族的明爭暗斗抗衡。

        那個曾經傾盡心血愛慕的人，將她連同腹中胎兒一起推入了地獄。

        ……

        “爺爺去世后小姑姑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不好，四叔二叔聯合董事會要求撤除小姑姑的職位，推舉我父親上位。”

        周澤禹摘下的眼鏡沒再戴回去，栗兮總是不自覺地去看他的眼睛，一雙漆黑的眼睛如同兩口幽深的古井。

        “當時為了小姑姑的安全我不得不限制小姑姑人身自由，而這間接造成了后來的……"

        “這些不用你贅述，你直接講后面的事就行。”

        栗兮打斷了他，不自然地挪開眼睛，如果她當時的精神狀態正常也不會跑到大馬路上被卡車撞死。被困在老宅期間他并沒有苛待她，除了自由她的吃穿用度依舊是原本的標準。

        “如果我說我一直站在小姑姑這邊，小姑姑相信嗎？”

        栗兮不信，數次交手，幾度針鋒相對，他們從來就是敵對關系。

        “小姑姑去世后，我接手了周氏，接連不斷的動蕩使周氏資金鏈出了問題。四叔等人趁機搭上吳家在海外市場重創周氏，同時也加劇了國內市場的爭奪，夾縫中求生兩年后，周氏宣告了破產。”

        “而我，周家的千古罪人，涉嫌非法經營和行賄罪，深陷圇圄，以畏罪自殺落幕。”

        周澤禹平淡如水地敘述著，仿佛不是在講他自己的結局，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人的潦草一生。

        “小姑姑是不是在生氣我為什么沒能守住周家的基業？”他一眼看穿了栗兮想法，“本想著清理掉一切障礙，把一個更好的周氏還給你，可是……”

        “兄弟相爭，叔侄相殘，沒有爺爺和小姑姑的周氏對我而言失去了守護的意義。”

        栗兮埋頭喝著咖啡，她固然生氣周氏毀在了他手中。可她好像更好奇，被人們譽為天之驕子，出類拔萃的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自殺的？

        “你當初為什么不進周氏？”

        “小姑姑是爺爺欽點的繼承人，我不敢覬覦。”

        栗兮陷入了沉默，作為被偏愛的那個，她這樣問用林橘的話說叫往他人傷口上撒鹽，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栗兮記憶中他們也有過友好和諧的時期。

        周澤禹比她大兩歲，他們時常被外人誤認為是兄妹。在那個對稱呼普遍模糊的幼年時期，她也曾黏著他喊過哥哥。

        老爺子知道這件事時嚴厲的訓了他一頓，并在事后給他立下了規矩，必須喊她姑姑。

        他們的關系好像就是從那時開始惡化的。

        “小姑姑不用往心里去，爺爺選你有他的考量。不過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重生這件事的？”

        “破綻百出。”

        當然栗兮也知道，她這一世眾多反常的舉動同樣漏洞百出，但她不會承認自己比周澤禹發現得晚些。

        “應該說小姑姑聰慧過人。”

        這話栗兮聽著有些刺耳，她接著問道，“舅……卓老師是你的人？”

        過多的巧合有人為必然性，卓野的出現是真相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不是，用盟友形容我們可能更貼切些。前世他一直潛伏在周氏娛樂在調查你母親的死因，而我只是幫了他一些小忙，順便幫他把收集來的資料透露給爺爺。”

        要想將老爺子塵封的往事翻出來探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邊是亡妻，一邊是親生兒子，他承受著雙重打擊。

        “遠東地產的后臺是周家瑞和吳家？”

        周澤禹點了點頭。

        “過兩天他們應該會收到那份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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