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家少爺,陸辰卿
我往后門歸家,剛到門簾下,恰巧碰到潘氏上樓,看樣子沒瞧見我。
看時辰,該是她歇晌午時候。
我放下笸籮,復(fù)又出門,苗秀秀已經(jīng)在街上等我了。
半個時辰后。
我倆牽著手,看著眼前苗大娘口中的高門大戶,不由面面相覷。
我道:“秀秀,你確定沒尋錯地兒?就是這處?”
苗秀秀認(rèn)真點(diǎn)頭,指著木門上掛著牌匾,上頭龍飛鳳舞寫了陸府二字。
苗秀秀道:“我娘帶我來過一會,我記得這牌匾,準(zhǔn)錯不了。”
雖我不識字,那牌匾上的字我也不認(rèn)得,只覺得寫這手好字的人,必定心胸極疏朗的,不然沒得那意境。
瞧瞧,我倒學(xué)會嘆詞論調(diào)來了。
我苦笑,側(cè)首望著幾丈外,一面墻上冒出頭的薔薇花,此時含苞待放,萬綠叢中點(diǎn)點(diǎn)粉白。
正是如此巧,秀秀要做活的主家,竟是姚二叔家的鄰居。
我道:“既是在這里,以后咱每說不定時常見,且回去,我請你吃蜜餞金橙子泡茶,要也不要?”
苗秀秀一聽吃的,眉眼彎彎,立馬伸出兩根指頭,道:“要!且要再吃個松花餅,繡了一天活兒,我都餓了。”
說著,兩人經(jīng)過姚家門口,我頻頻往里頭看,既是關(guān)著門,我還是期望立馬就有人能打開,再見他們一回。
苗秀秀道:“這是甚么花兒?好香啊,迎兒你等著,我摘了與你戴。”
話不說完,這猴兒已三兩下爬上墻,登時薅下幾只粉白薔薇來。
我唬了一跳,忙喊道:“你快下來,且別摘那花兒,那……”
“誰在偷俺家花兒!好不要臉!”
一聲公鴨嗓從姚家院子里喊開來,并一條小奶狗的叫喚,如此兩廂對比,當(dāng)真是好笑。
我聽著這聲,只覺無比親切。
苗秀秀正騎在墻上,手里攥著幾多半開未開的薔薇,屁股一撅,高高跳下來,拉著我就要走。
“偷了東西想跑?小花咬她!”
門吱吖一聲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怒氣匆匆跑出來,前頭還有只正退毛的黃毛狗,這一塊那一塊,好不難看。
我卻知道,這狗難看是難看,脾氣卻暴躁的很,跟它主人一個樣兒,物似主人型。
我一把扯住苗秀秀,道:“別跑,不用怕。”
苗秀秀立時躲在我身后,把花藏住,生怕別人瞧見似的,又不時盯著那小花狗猛瞧。
我不禁好笑,小丫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狗。
“你個賊沒臉的小偷!偷我家花兒,我要拿你去見官!”少年穿著青布綢衫,板著一張臉打量我與秀秀,似乎就要叫官兵拿人了。
苗秀秀探出腦袋,道:“你這人真沒勁兒,不就拿你兩朵花兒,就罵罵咧咧,好沒意思。”
少年頓時怒了,指著苗秀秀手上,道:“兩朵花兒?你瞧瞧手上有多少!”
我打眼瞧去,好家伙,怕是有十來枝吧,秀秀你這手咋恁個快,扯這許多做甚?
苗秀秀沒話了,扯著我的袖子使眼色。
我咳嗽一聲,謙意道:“哥哥息怒,想必你是姚家大郎姚方吧?”
經(jīng)年不見,姚大哥安好。
姚方奇道:“你認(rèn)得我?”
我道:“認(rèn)得,我是街前買燒餅武大的女兒迎兒,我叔叔武松,與姚二叔卻是識得的。”
我又道:“我曾聽叔叔提起你,說姚二叔家大郎書念的好,將來在場上一定大有前程。”
姚方聽了,打量我一番,道:“賣燒餅的武大叔我卻知道,只你怎的就肯定,我卻一定是姚大郎,不是姚小郎?”
我暗罵了句,這小子從前往后都不好糊弄,怪道將來前途無量,也是他該的。
我笑了笑:“叔叔說姚家大郎手不釋卷,時常去哪兒都拿著書,所以我一看就知是你了。”
我指了指他手上那本書。
姚方頓時松了臉,又問:“武二叔真恁個說的?”
我道:“是,他前些日子歸家了,如今又往東京干事,還叮囑我家中若有事,可來找姚二叔。”
武松與姚二叔的交情是怎的來的,我知道的不多,大約是姚二叔少時常被人欺負(fù),叔叔武松挺身而出,少時的交情,總恁的讓人說不清。
姚方道:“看來真是武二叔家的,既這樣,你等進(jìn)來坐,我娘煮了綠豆粥,吃上一點(diǎn)。”
“且不用了,誰要吃你的粥,我家有的是,”苗秀秀這妮躲在我身后慫的很,嘴皮子卻不肯讓步,直接回絕了姚方。
我趕緊拽著她,朝姚方笑笑:“姚家哥哥別聽她說,我聽叔叔說,大娘子的綠豆粥做的極好,放著薔薇花,很是香甜可口哩。”
姚方眉頭一挑,道:“這也是武二叔說的?”言語間頗有些得意。
我連連點(diǎn)頭,回身低聲與秀秀交代:“你且少說話,你那主顧就在隔壁,姚方肯定知道些許鄰里之事,我們坐坐,多少打聽些陸家行事做派,為著你將來曉得不?”
被我這么一點(diǎn),苗秀秀咽了咽唾沫,許是想通了,又或是想那綠豆粥到底有多好吃,可看著小花狗不敢動彈。
姚方見狀,笑了:“怎的?怕狗呢?還敢摘俺家花不?我放小花咬你。”
我苦笑:“姚家哥哥,不知大娘子在不在家?姚正呢?”
姚方朝小花狗招手叫喚,那狗呲溜一下竄到我腳邊,汪汪叫了幾聲,苗秀秀尖利的叫聲差點(diǎn)刺得我腦袋嗡嗡響。
自作孽,不可活啊。
姚方樂得哈哈大笑,道:“我娘帶弟弟上香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既是武家妹妹,且進(jìn)來吧,那花兒卻不能摘了,我娘要罵人的。”
秀秀都快要貼我身上了,我拉著她,幾步進(jìn)了姚家大門。
依舊是往日擺設(shè),進(jìn)門左邊一大簇薔薇花,花架便種著一顆白玉蘭,玉蘭樹下擺著石桌石椅,姚方正是在此處溫書,為來年科舉做準(zhǔn)備。
我與秀秀在石椅上坐下,小花狗直圍著我打轉(zhuǎn),我摸摸它腦袋,道:“好個小家伙,這是我好姐妹秀秀,你莫咬她。”
小花狗假模假樣叫喚兩聲,依舊蹲在我腳邊。
苗秀秀下意識躲了躲,道:“這臭狗怎的恁個粘你,好氣人。”
我道:“你也常粘著我哩。”
苗秀秀默了一陣,我順勢塞住耳朵,擋住咆哮聲:“好你個小蹄子!罵我是狗不是!?”
姚方端了兩碗薔薇綠豆粥出來,并一碟四枚薔薇花餅子,還沒近前,我已經(jīng)聞到那股子熟悉的味兒。
苗秀秀深吸幾口:“好香啊!這花兒能吃?”
姚方道:“自是能的,這一墻花兒,我娘都做這兩樣兒吃食,整個清河縣尋不出第二個有這手藝。”
我吃了一口粥水,甜絲絲的滋味在舌尖漫開來,薔薇的香,綠豆的清爽,一如既往的味美。
當(dāng)初我是來到姚家才知道,姚大娘子會這門做吃食的手藝,做的薔薇花餅子咸香酥脆,比我爹爹做的烙餅,好吃不知幾何,只是她素來身子弱,干不得勞累活計(jì),這才沒往街前開鋪?zhàn)印?
也正是這兩樣吃食,讓姚大娘子在清河縣有些許名號,每逢花季,縣中不少富戶循著來找,一年多少有些補(bǔ)貼。
姚方進(jìn)書院的束脩,也盡夠了,他不讓我倆摘花戴,正是這道理。
苗秀秀總算覺著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道:“著實(shí)抱歉,以后我不摘就是了。”
我放下碗,看了眼隔壁樹蔭遮擋的院子,甚么也瞧不見。
我道:“姚家哥哥,你可知隔壁那陸府?”
姚方放下書,奇道:“怎的?你要去他家?”
聽著意思,像是熟悉的。
我搖頭道:“不是我,是秀秀。”
我指了指苗秀秀,給兩人介紹一番,苗秀秀終于記起要給人行禮,朝姚方道了萬福。
姚方道:“他家傲的很,輕易不見人,懶得理會。”
看苗秀秀眼巴巴瞧他,才道:“也不怎的,就是他家不常與鄰里往來,我娘好心拿花餅子與他們,卻被拒了,我看實(shí)不是好相處的。”
末了,又說了句:“不過,倒也沒聽他們與誰為難。”
我這心隨姚方的話,忽上忽下,聽他最后那句,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回原處。
我道:“既如此,那就放心了,秀秀,只要你老實(shí)干活,他們必不為難你。”
苗秀秀點(diǎn)頭應(yīng)了。
姚方要溫習(xí)功課,我與秀秀略坐坐便要走了。
到門口,正要離去,我聽得一陣馬蹄踩著石板的聲兒傳來。
隔壁大門大開,遠(yuǎn)遠(yuǎn)的一輛紅木打造的馬車駛過街巷,馬蹄急踏,堪堪在陸府門前停下。
苗秀秀一個激動,愣是把我的手攥得死緊,低聲道:“迎兒,你瞧,是不是陸家少爺回來了?”
此時,陸家大門打開,門首邊上站著兩三個伺候的仆人。
領(lǐng)頭一個嬤嬤,正好往我這邊看來。
仔細(xì)瞧那嬤嬤和善地對我笑笑,我認(rèn)出來是老熟人。
過河碰上擺渡的,巧極了,潘氏縫補(bǔ)的那件織金青緞飛魚蟒衣,可是出自這位李嬤嬤的手筆。
我無聲笑笑,順勢扯了扯苗秀秀,朝李嬤嬤道了萬福,
苗秀秀不明所以。
馬車停下,車夫跳下馬車,放下馬凳,有仆人恭敬上前,低聲說了句甚么話,幾個仆人靜立伺候,不敢出一絲聲息。
我瞧著恁個陣仗,約莫真就是苗秀秀將來的主顧,陸家少爺,陸辰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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