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與那婦人,似有些瓜葛
我正氣著,門首看護很快跑過來,見了我,先是愣了下,而后又看向那倒地的潘氏。
看護李豐是陸家護衛(wèi),原是從京中跟來的,見過世面,輕易看不上一般人,待我不算客氣,也不疏離,是個有正心的。
李豐皺眉道:“嚷的甚么!這里是陸府門前,不是你們西門府上!敢情再這動手,不把我們爺兒放眼里!”
春梅指著我道:“小官人,卻是那小賤人打我家夫人,要是有個萬一,怎好跟我家老爺交代?萬望請你做個主兒。”
李豐看向我,點了點頭,朝春梅怒道:“放你娘的屁!迎兒姑娘想來人好,待人和氣,怎的好好端端要打你,便要打你,定是你們做了甚么事要不的,讓人動手,偏是你們不對!”
我一時傻眼了,李豐何時這么向著我來?
猛然間我想到陸辰卿之前與我說的話,我陸府的人,在外頭得拿出派頭來,憑他是誰,管他三頭六臂,只管拿捏著。
我看著李豐,越發(fā)覺得他有他們主子的風(fēng)范,想來有樣學(xué)樣,護短的。
我忍住笑,只冷眼看著潘氏主仆三人作死,道:“這話可不就是,李師傅你卻不知,她們冤枉姚正偷她銀兩,可那丫鬟卻說是姚正撿的,兩人話不對口,就是看不慣姚正,要打罵他,我看不過攔住,便不小心提了她,喬模樣張致起來,不知誰給的膽子。”
潘氏氣得打罵:“小賤人你與我等著!”
李豐涼涼道:“給誰等著呢?迎兒姑娘是我們府上的,你敢對她動手,小心你腦袋!”
忽又啐了口,罵道:“我道是甚么高門大戶,不過以清河縣副千戶,到了陸府門前,連提鞋都不配,剛剛且是你們,冒充西門大人正室娘子,想往里頭去,當(dāng)真是無法無天了!休想蒙的過我這雙眼!”
我聽著話,可是驚訝極了。
早聽說潘氏在西門府極受寵,還以為今日西門慶是帶她來宴飲,把正室夫人撇下,不成想是偷偷來了。
我這下可真沒忍住,嗤笑出聲:“想不到真有不要臉的,充甚么正室老婆吶,好沒臉的毒婦。”
我可一點面子沒給潘氏留,反正打她進了西門府,與我武家已是沒了半點瓜葛,更不需考慮旁的。
潘氏被說的沒臉,捂著肚子哎喲直叫,我冷眼瞧著他們上了馬車,潘氏惡狠狠似要吃了我一般,才走了。
我朝李豐道了謝:“李師傅,多謝。”
李豐擺手:“不消多說,那起子人我見多了,不過仗著家里相公寵愛,登鼻上臉,在他們家有人賣她面子,這是陸府,少爺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她算個甚么。”
忽而又拍拍姚正腦袋,道:“你小子,是迎兒姑娘護著你可對,你得謝她。”
姚正齜牙點頭,這小子原與李豐等看護都熟了,也是不怕人的。
我好一陣感嘆,陸辰卿身邊的都是能人,便是我不說,李豐也能一眼看出來事情因果,前有李嬤嬤殷勤照顧,后有李豐一身正氣忠心護主,便是廚房里的劉叔并小五虎子,都是有些拳棒功夫的,連身邊伺候的丫鬟都千伶百俐,只除了我和秀秀兩人混事不知。
陸辰卿哪里是被父母不管不顧放到清河縣,父母愛子,分明愛的深沉真切,若真不顧兒子,又怎有恁般人物陪伴跟隨,怕是另有隱情,卻不是我該打探的。
我牽著姚正回家,姚大娘在后院漿洗,壓根不清楚剛剛好一番爭鬧,只看到小兒子臉上那一巴掌,頓時唬得跳起來,我解釋幾句,這才算作罷。
姚大娘擦擦手,抹了把眼淚珠兒,道:“到底甚么世道,恁個欺負人,我這孩子聽話懂事,又怎的拿她銀子,憑的打罵他。”
又對姚正道:“不過是副千戶罷了,等到將來,你哥哥高中,為官做宰的,看他敢再動你!”
姚大娘氣上眼了,我安慰幾句,把那匹李嬤嬤送的新緞子遞給她,叮囑她做幾身時新衣裳。
姚大娘道:“你這孩子,每拿了月錢與我多少了?我還要你這東西,心里十分過意不去的。”
我笑道:“大娘要恁個說,我便是萬死了,倘或不是你與二叔收留我,我今日今時,不定在哪兒處要飯討食,又或是進勾欄火坑做姐兒,以后再不要說這等話。”
姚大娘又是哭又是笑:“也罷了,權(quán)且給你手,將來你尋的好人家,攢個嫁妝也使得。”
又想起甚么,對我道:“有事我與你說說。”隨后拉著我進屋,把門一關(guān)。
見大娘神神秘秘,我卻以為有甚的大事。
只聽姚大娘道:“昨兒湊巧,我往書院那頭去,給姚方交束脩,老街門頭遇著一手帕交,她做媒婆那營生,好生熱鬧,我與她說幾句,正好她那有幾個適齡的漢子,想尋婆娘。”
我一聽就明了,嘆息道:“大娘,我與你說的,不嫁,要與你們做一處。”
姚大娘一巴掌拍我身上,嗔怒道:“啥孩子說甚么傻話!不拘怎的,我那姐妹說了,當(dāng)中有個念書極好的,左右不過二三年便能高中,家中擔(dān)心他心思定不下來,正要找個娘子與他收收心,這一來二去,我瞧著不錯,便問你意思。”
我心思一動,問道:“大娘,那人叫甚么?家中作何營生?”
姚大娘道:“似乎叫甄富,家中行三,上頭兩個姐姐,都嫁出去了,只他一個獨子,家做米油生意,好大家業(yè)哩。”
怎的又是他,該來的,終是要來。
我苦笑:“大娘,你想想,他家中恁的好,又是二三年就高中了,橫豎怎的要我這孤女,也不怕我克他?”
“呸呸呸!你恁個烏鴉嘴!”姚大娘作勢要捂我嘴巴,道:“大娘知道你心意,就是不想嫁人罷了,可一個女人嫁,不嫁人還能作甚的?大娘不求你別的,只希望你安穩(wěn)。”
良久,又嘆息一聲道:“你卻說得對,好好一戶人家,便是他這等條件,配縣老爺庶女兒也使得,干甚找上咱們?”
我暗暗松口氣,只要大娘能往這處想便好了,不要像曾經(jīng)恁個樣子,被人耍的團團轉(zhuǎn)。
甄家作何要我這死了爹沒了娘的孤女?不就是看我沒個親友在世,好拿捏。
想著這一遭,我不禁悲從中來。
前世,我是窩囊得沒邊了。
那時我依著大娘意思,見了甄富一回,便被他勾的神思不屬,點頭嫁了,可甄家不是誠心看上我,只為了掩住甄富行止不端,浮浪荒誕模樣。
起初甄富待我還好,可惜不出三月,他便納了一房妾室,那妾室是他養(yǎng)在勾欄的姐兒,已壞了五六月身孕,甄家覺著娶了姐兒當(dāng)正頭老婆不好聽,這才相中我,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那肚子有貨的女人,倒是可以進門了。
那時,我便是想反悔也不成了,那姐兒端的是有手段,進門便在我跟前伏低做小,哄得婆母高興,暗地里又使手段,把我害苦了,便是我臨產(chǎn),也是她攔著不讓找穩(wěn)婆,最后落得我一尸兩命下場。
這回,我是說甚么也不能再進甄家那火坑,誰愛跳,憑她是誰,我且管不著。
況且與我相干的,可不止那一樁,潘氏不是仗著在西門慶跟前得臉么,我不做些甚么,似乎對不住我那死去的爹爹,便是不能讓她死,嚇唬她一番也值了。
我打姚家回到陸府,坐在廂房外的廊檐下吃茶。
陸府待下人,真真是好的,吃得好,用的好,便是仆人也有單獨住處,只要不犯恁的大錯,在這住一輩子,也強如外頭小戶人家,就不知今日那些主母太太,可在李嬤嬤跟前討得一兩句好話。
我看著廊角下零星幾株白海棠,手里的茶已吃了一半,便看見秀秀笑嘻嘻過來找我。
秀秀道:“迎兒,快,少爺尋你。”
我嘆息一聲,悠悠吃了口茶:“他又怎的了?”
秀秀拉著我,往外頭帶:“管他怎的?門外李師傅找少爺回話,說起你,這便找你問問。”
李豐,忒實在了些。
陸辰卿在書房外卷棚下見我,他與我一般,都在吃茶,不同的是我吃的清茶,用小陶碗,他卻是泥爐炭火,小煎茶餅,看著恁般高雅。
我笑道:“少爺好雅興,這天兒將晚不晚的,您不曾歇息哩。”
陸辰卿面具下看不出臉色,撩起衣擺,那比女子還白皙的手,拎著龍泉窯青釉弦紋壺,給自個兒倒了一杯。
水流緩緩而下,注入杯中,我這心,也跟著顫顫巍巍起來。
陸辰卿道:“今日門外因是何事?”
瞧著罷,定是李豐告他原由了,這本不是大事,我以為陸辰卿不知道。
我不敢隱瞞陸辰卿,俱都一五一十說了,說完便道:“少爺,不算得恁的大事,她也便說您老人家比不得西門慶,說你算個甚么,她就說說,多早晚咱每聽聽就過了。”
陸辰卿微微應(yīng)了聲:“原是這樣……”
我噙著微笑,但凡上眼藥的,都有講究,不能不說,也不能多說。至于陸辰卿該如何想,我卻不管他了。
陸辰卿又道:“我隱約記得,你與那婦人,似有些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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