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旨意下達,一同焦頭爛額的不止尚書大人,自還有忽然得令的臨州知府。
神女途徑此地,卻是不曾打他們府衙路過,原本也沒他什么事。結果現下可好,旨意倒是落在了他的頭上。
臨州知府在府衙內不停地徘徊:“這一路上都好好地,偏偏到咱們地頭上出了事,真夠倒霉的!”
身旁的人卻不似他那般急躁,勸道:“這不是神女嘛!”
臨州知府愈是難耐:“這才見出手刺殺的人膽大包天,竟然連神女都敢下手!如今看來,這出手之人,怕是也容不得咱們查。”尋常人哪有這個膽子謀害神女,必定是高位之人。
“大人怕什么?”那人依舊勸著,“神女到底是神女,這不是無恙么?”
“那是有神明庇佑!”臨州知府脫口而出,說著,腦中靈光一閃,“對呀!得罪神女自有反噬,更何況,這是想要神女的性命。”
“對對對!從前桑平縣那個楚……楚什么來著?”
“楚鴻達。”
“就是那廝,不就是惡意詆毀神女名聲,后來遭著天罰了嗎?”臨州知府眼中漸漸浮出悅色,然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臉色又是沉郁下去,“不成不成,那楚鴻達遭到報應用了足足一兩個月,眼下這背后的人反噬若是來得晚了,本官這烏紗帽照樣是保不住。”
身旁之人也不再勸慰,同臨州知府一般緊擰著眉頭,好一會兒才道:“大人,不如您去見見尚書大人。尚書大人日日得見神女,說不準這事還要從神女身上想法子。”
“只能如此了。”臨州知府嘆息一聲。
然尚書大人哪有什么好法子,他早已命人細細搜查那叢林深處,可那里連個多余的腳印都沒留下。唯獨神女狂奔而去的那條路,路上可見無數被生生折斷的箭矢。長箭因何而斷,不言而喻。
生生熬到第三日,眼見得再查不出真相,這護衛不力的罪責又是加深一層,尚書大人終是踩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守在桑葚的樓下。
桑葚用過早飯,一出門便見尚書大人佇立在樓下。桑葚瞧著他那個莊重的神色,頓時有種不大好的預感。近幾日,這位尚書大人似乎臉色一直不好,又似乎一直有事忙碌。若非是刺殺之事有了進展?
大約不是什么好的進展。
桑葚緩步行至樓下,還未走至他面前,這尚書大人便是恭恭敬敬一拜:“下臣有一事實在無力可解,唯有來求神女示下。”
“求”這個字用著,幾乎一入耳便令桑葚一個激靈。他們一個個所求,自認她身為神女輕易便可解決。熟料,她當真什么都做不了。
然人家尚未出口,也沒得直接拒絕的道理。只好說道:“大人有何事不妨先說出來。”
尚書大人道:“刺殺一事,下臣自知護衛不力,甘愿領受責罰。只是,陛下責令三日內破案,下臣……下臣實在查不出背后乃是何人。”
果然。桑葚悄然喟嘆,果然又是她無力可解之事。不過細細想來,也沒什么事是她能夠做到的。
眼下,她只得佯做無知:“大人是覺三日不夠,要我在陛下面前為你求情?”
這如何來得及?入京還有幾日的行程,待得神女入京,一切都晚了。
尚書大人心下愈是驚惶,不得不將話頭說得更加明朗些。“下臣不敢,實在是下臣無能,只怕再給下臣十日,下臣也沒得本事查清這樁案子。”
桑葚愈加無奈,這神女的身份委實將她托得太高,何德何能啊!
心下又是一嘆,而后又是繼續挺著腰板,強撐一口力氣道:“陛下用人做事非我能夠置喙,既說是三日,想來三日足夠大人查明真相,大人也不必過于自謙。”
尚書大人聽著,險些一口血狂噴而出。他哪是自謙啊,他只差高高舉手向天發誓,證明他自個真是個沒用的廢物。
然神女將拒絕的話說得如此明了,他也不必如那日的史夫人一般過于自討沒趣。再要恭敬一禮,便是退下。結果這身子還未彎折,手下忽然從后頭跑出來,全無分寸地與他大聲道:“有了,大人有了!”
尚書大人當即厲喝:“神女在此,慌里慌張的像什么樣子?”
那手下這才沖桑葚躬了躬身,而后湊到尚書大人耳側悄然低語幾句。尚書大人聽著,眼睛一點點瞪得滾圓,可謂是將滿目驚異表現得淋漓盡致。待得驚異過后,又是不可思議地轉向桑葚,仿佛那手下所說與她有些相關。
桑葚委實不知生了何事,正暗自迷茫,那尚書大人忽的沖她又是極為恭敬地一拜,拜過后起身道:“多謝神女!”
???
桑葚轉向身側的從夏,正經是滿頭霧水。這尚書大人前一刻還無助地滿頭冒汗,這不過那手下幾句話的事,忽的滿天烏云變作萬里晴朗。
甚至,為何言謝?她做了什么要他一聲謝?明明剛剛她才拒絕了他。
桑葚不知,尚書大人面上愁云退散,略走開幾步便是興奮地與身側手下道:“怪不得,怪不得啊!”
手下疑惑:“大人在說什么?”
“方才我去求神女,神女那是鎮定自若,仿佛一切與她均不相干。還頗是云淡風輕的與我說,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三日自有三日的緣由。那會兒我只想著神女是懶怠得管這些瑣碎之事,不曾想啊!”
“大人說得屬下越是糊涂了。”
尚書大人繼而道:“神女就是神女,得罪了神女的,自有報應。這報應不就來了。”
手下這才恍然,尚書大人愈是高興道:“快與我將這事查實,我也好交差。”
“是!”手下得令。有了這般明確的線索,余下之事,不過走個過場,沒得什么難處。
當日午后,尚書大人便是著人將一道折子遞至陛下的正陽殿。一應人等,陛下看過折子便處理了干凈,甚至還大加贊揚他這位禮部尚書處事得力。
尚書大人得了贊揚,趕忙從隨身之物里挑了件最為貴重的禮送至桑葚的房間。
這精美的硯臺來得突然,桑葚自不能接,遂又著從夏送回。從夏折返后,卻又說尚書大人正在院中等候。尚書大人不便入她的房間,兩廂有話要說自是要在公開明鏡的場合。
桑葚瞧一眼從夏手中未能送回的硯臺,只得領著從春和從夏來到院中一座涼亭。
尚書大人照舊是極為恭敬的姿態:“刺殺一事落定,下臣特地來與神女講明,一并表示謝意。”
原是為此。桑葚淡淡地“嗯”一聲。
尚書大人這才徐徐道:“下臣已然查明,刺殺一事乃右相膝下千金所為,陛下已將涉案的一干人等壓入天牢。”
右相?千金?
桑葚不能不驚愕,這官位怎的隨著她靠近京城,一步步往上躥?原說親迎她入京的乃是眼前的二品禮部尚書,后來得見太師的夫人,那太師的身份多少算個虛銜。如今這位右相,可是實打實的當朝宰相。
她何時開罪了宰相府千金?且這千金身份貴重,打小千嬌萬貴的養著,怎的忽然就要殺人?
尚書大人見她疑惑,遂是解釋:“想是神女您自有神明護佑,這案子本是難解,然則今日清晨,那位千金卻是忽然在府中暴斃。這死因,正是長箭刺入胸口。”說著,便是將當日留下的一支箭矢擺在桌面上。
“她為何殺我?”
“這……”尚書大人略有遲疑,終是開口道,“那位小姐原是皇后娘娘為大殿下看中的皇子妃。”
“嗯?”
“或是聽錯了信,她以為皇后娘娘如今更屬意于您。”
桑葚頓時了然,了然過后又覺,這皇后娘娘怎的看中了她?她這端還未入京,就已然成了未來的大皇子妃人選。
桑葚端是想著,便想要皺眉嘆息,奈何尚書大人仍在對面恭敬地站著,一時只得隱忍。好在尚書大人不曾多留,反復道謝后便是離去。
一旁從夏猶自疑惑著:“小姐,這事了了,他怎么一個勁地要謝您?”
是啊,從何而來的感激?
桑葚略想了想其中糾葛,方才道:“大約是那位小姐突然暴斃,解決了尚書大人的難題。尚書大人雖要破這樁案子,可又怎敢開罪了當朝宰相?如今宰相千金自個死了,尚書大人便免去了這一樁麻煩事。”
“想來他非要謝我,是以為這事是我之功。”
從夏長長地“哦”了一聲,繼而道:“得罪您的都要遭到報應,怪不得呢!”
桑葚沒有她們兩人那般心情愉悅,眼下還未入京,她已然開罪了當朝太師,八皇子,淑妃娘娘,如今又添了一位右相。往后入了京,說不得又要得罪大皇子以及皇后娘娘。
哎!她心下長長嘆息,這在暗中一直幫著她的那位,怕是只有陛下,方能在日后保她性命無憂。然則,沒得這個可能。
如今看來,只能寄希望于神明。
桑葚越想越覺得可笑,她這樣一個明知沒有神明的人卻要來篤信神明。慢慢笑著,又覺得這腦袋擱在細長的脖頸上頗有些沉重。
入京前日。
一行人馬做著最后的修整,兩位嬤嬤也開始操心她明日入京事宜。這里里外外的衣裳定要熨帖妥當,不可沾染一絲灰塵,便是她要戴的帷帽,也是做得最為精致的模樣。
桑葚自個,倒是窩在房里無所事事。午后又在馬車之上走了小半日的行程,早早在入京前最后一處驛站歇腳。
桑葚抬眼瞧著西方落日,這是三十余日來頭一次她在房內瞧見那抹橘色。微風從窗口掠入,平添一絲愜意。
然這愜意也沒能維持一時半刻,尚書大人將她請至院中,突然言道:“陛下有旨,幽州疫情泛濫,百姓民不聊生,請神女明日先行前往護國寺為百姓祈福。”
桑葚頓時如坐針氈,似乎前幾日才想過,說不得陛下就要為難與她。眼下可好,來得如此之快。
不過此舉,倒更像是為了最后試她一試。
桑葚心口狂跳,脊背虛汗層疊而出,面上仍要做著神女模樣,云淡風輕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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