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死眼附近塵土飛揚,玉衡看不清前路,只能模糊地透過渾厚的黃煙看到祁夜的身影。
不過在祁夜這里情況卻大不相同。飛沙走石根本擋不住他的視線,他能很清楚地看到不遠處的少年,以及他那雙像是從血水里泡過的雙腳。
玉衡杵在原地,手指抓了下白布下擺。
一進來他就立馬察覺到死眼沒有被觸動,祁夜也沒有在此處解陣,雖然不知爆炸聲和風塵是怎么回事,但他還是想提醒下祁夜,“這里是死眼,不要再動用靈力了。”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過玉衡臉頰,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jīng)被祁夜扛在肩上。
他驚呼出聲,掙扎著要下地。
然而祁夜搭在他腰間的手像是鑄了銅鐵一樣,不論他如何掙扎,都紋絲不動。
感知到兩人間巨大的力量差距后,玉衡漸漸地停下動作,認命般掛著。
他剛才提醒了祁夜一把,祁夜該是沒那么恨他了吧?
應(yīng)該不會將他挫骨揚灰吧?
上輩子他剛修成人形的時候,什么仇什么恨通通不知,只知道自己是伏魔陣,而陣中困著的是魔尊。
那時候的祁夜也是天天像碰運氣一樣地解陣,他觀摩了一陣,心里對祁夜的陣法水平有了大致的認知,猜測照他這解陣思路,哪怕再給百年也解不了,于是不慌了,就遠遠地留意著,沒有靠過去。
日子悄然過去,轉(zhuǎn)眼春去冬來,他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沒有,瑟縮在樹上靠發(fā)抖取暖。
這一年間兩人互相都沒有溝通過,可就在入冬后不久,祁夜主動向他搭話,問他冷不冷。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魔尊遞給他一個果子,說吃了身體能暖起來。
他說的確實沒錯,果子吃下去后便化作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不過人也變得極困。等他醒來,伏魔陣已被破除,魔尊也早已不在,自己身邊還放著一套衣物,是夾棉的冬衣。
他被騙了。
還是三歲小孩都知道要警惕的謊言。他怎么能一點懷疑也沒有地接下敵對方的食物呢,還當場全吃完了。
身為伏魔陣,鎮(zhèn)妖魔本是他的分內(nèi)事,可他卻輕易地讓魔尊解除封印走掉。不僅如此,還收下了魔尊給的衣物。
他心有愧疚,覺得魔尊逃脫主要歸咎于他太笨,也由此,在凌軒仙尊下令要他再度封印魔尊時,他才會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
想到這里,玉衡框框地撞了兩下頭,上輩子的自己也太沒用了,封印魔尊沒做好,追捕魔尊沒找著人,甚至到了后期,連正道都沒人信他,懷疑他暗中和魔界勾結(jié)。
不過這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知道魔尊恨他,還這么沖過來拉仇恨。
頭又撞了兩下。
“撞夠了沒?”陰冷的聲線自上方傳來,玉衡這才想起自己掛在祁夜身上,方才撞的是祁夜的后背。
怎么這么硬,跟堵墻似的。
“夠了!闭Z氣悶悶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嘖!
玉衡立馬噤聲。
身旁的景色從漫天黃土變?yōu)橛粲羰[蔥的林間,玉衡還沒看清具體是在何處,就被人放了下來。
一股冷流從雙腳處蔓延向上。
初春的正午暖意洋洋,可突然間觸碰到冷如寒冰的水流,還是讓玉衡下意識地想要遠離。
雙腳還沒抬出水面,就被人按回水面之下。
“不打算要這雙腳了?”
還未來得及做反應(yīng),他就看到祁夜走近沒膝高的潭水中,一手捧著他的腳,另一手替他細細地洗去粘在上面的泥土砂石。
可能是被這太過奇特的畫面嚇到,玉衡抽回腳,想要跑開。
祁夜預判到了他的行動,握在他腳踝的手瞬間發(fā)力,玉衡抽不出腳,懨懨地坐在溪水旁。
一幅看破生死的模樣。
祁夜見狀,加重了手下力度。
玉衡咬緊牙關(guān),沒有痛呼出聲。
等緩過勁后,他垂著眉眼,盯著自己復又變得白皙的腳踝以及沒了砂石刺入的腳底,說道:“謝謝!
說完再度要抽回腳,卻依舊失敗。
“先上藥!
被抗到一個干爽大石塊上的玉衡還未搞清現(xiàn)狀,懷里突然多了個被祁夜扔過來的藥瓶子。
掀開蓋子,玉衡低頭就要給自己上藥。
他身上的白布全靠他的手抓緊才不至于落下,如今他一手沾了藥,一手勾著自己的腳,白布隨著他彎下的腰而松垮開。
祁夜站在玉衡跟前不遠處,一抬眼就被白得發(fā)亮的肌膚填滿視線,下意識偏過頭。
看著滿眼翠綠,愈發(fā)煩躁。
他挪回視線,一步上前,從玉衡手里奪回藥瓶,語氣無意識發(fā)冷,“你坐好!
玉衡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魔尊,聞言立馬擺正身體,還順帶整理了下白布。
傷藥觸碰到患處,就像燒紅的油上澆了水一樣,滋滋滋地發(fā)燙,讓人想要逃離。但玉衡還是忍住了。
涂好傷藥后,祁夜不知從何處翻出兩條繃帶,玉衡伸手就要接過,可祁夜壓根就沒想給他,直接上手給他包扎好。
玉衡收回手,打破尷尬:“謝謝!
他想問問祁夜為什么要替他包扎傷口,然而此時對方臉色實在太黑,他怕自己一個說錯,就要成為魔尊劍下亡魂,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祁夜的包扎手法甚是熟練,跟玉衡前幾日自己弄的勉強掛在腳上的包扎完全不同,很是賞心悅目。
玉衡一手撐在光滑的石面上,晃了兩下腳,繃帶一點都沒有要往下掉的模樣,他眉眼染上笑意,再次說道:“謝謝!”這次道謝倒多了不少真情實感,不像別人逼迫他說的一樣。
祁夜站直身,背靠身后樹干,抱著雙手打量著玉衡,“說吧,為什么要提醒本尊?”
伏魔陣封印魔修天經(jīng)地義,對方?jīng)]有道理提醒被困在此處的魔修如何解陣。
話音一落,原本還在前后晃動的腳停下了。
玉衡左腳搭在右腳上,腳后跟撓了撓另一只腳的腳背。
“繃帶掉了自己弄!
僵了一瞬,玉衡左腳緩慢地從右腳背上挪下,兩腳并排緊貼,坐姿乖巧得很。
若是忽視掉他扣在白布上指尖都抓得發(fā)白的手,祁夜真的會以為少年方才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一時興起……”
玉衡想了很久,覺得這個理由最合理。
沒有什么比抓不透的情緒更難懂了,他兩世為人,還是搞不懂人類那些復雜的情緒。
比如說,上輩子的祁夜為什么要救他一命,還替他擋下凌軒仙尊致命一劍?
又比如說,適才祁夜為什么要幫他上藥包扎?
祁夜不是恨他入骨么?
人類的情感好難。
伏魔陣發(fā)出了由衷的感嘆。
祁夜聞言嗤笑一聲,“你看我像三歲?”
“我沒有!”
反而是你當我三歲小孩!
玉衡硬生生忍下了后半句話。
“那是因為什么?”祁夜不耐煩道,“別扣了,那塊白布原本就薄,再用力抓就破了。”
玉衡頓時來氣。
他腳不能動,忍了,現(xiàn)在連手都不能動,真的好過分。
他抬頭,視線對上祁夜,在看到對方宛若淬了寒冰一樣的臉色時,沖到嘴邊的怒氣頓時消散。
罷了,打不過。
“你陣法水平堪憂,我看不下去!
此話半真半假。
重生這種事太過玄乎,他不能說出來。但他之所以提醒祁夜,就是因為上輩子祁夜替他挨了一劍,他心中有愧,想要盡自己的能力還這份情。
祁夜陣法不好是事實,上輩子他就解陣解了一年都沒有進展。
明明祁家是陣法世家,還掌管著名滿天下的紫霄山莊?缮頌樯偾f主的祁夜像是沒有繼承到祁家的優(yōu)秀天賦一樣,解陣思路錯亂不堪,實在奇怪。
殊不知,玉衡喃喃自語著把內(nèi)心的話說出了口。
盡管音量不大,但還是穩(wěn)穩(wěn)地傳入祁夜耳中。
陷入了自己小世界的玉衡沒有發(fā)覺,不遠處的祁夜不知何時半斂下眼皮,那露出的雙眼漸漸染了猩紅,甚是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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